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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黎元洪的妻妾子女(2)

1928年,黎元洪在隐退四年之后,因病去世。吴敬君挥泪送别了相伴一生的丈夫,两年后也撒手西去。吴敬君去世后,遵照黎氏夫妇的遗嘱,黎元洪与吴敬君二人灵柩运回湖北武汉安葬。由于黎元洪享有开国元勋的崇高政治地位,南京国民政府为黎元洪夫妇举行了国葬。一时间举国瞩目,万人空巷。吴敬君与丈夫一起同甘共苦,生前享尽尊荣,死后又得冥福。

章太炎在《大总统黎公碑》文中称赞吴敬君说:“吴氏,初适公,家贫甚;及公贵,起居未异常。公再起,夫人数谏公毋行,及遇变,亦无戚容,可谓有德操于天地者也。”这个评论可谓中肯。

出身风尘的如夫人

在黎元洪的一生中,共有一妻一妾;发妻吴敬君,小妾如夫人黎本危。黎本危原名危文绣,嫁到黎家之后,乃改名为黎本危。关于黎本危的来历,有好几种不同的说法。

按照黎元洪长女黎绍芬的回忆,黎元洪在武昌做新军协统时,限于当时的风尚,黎元洪之姑为他物色了一个陶姓的姑娘。然而共同生活了几年,陶氏并没有生育。辛亥革命之后,黎元洪又花三千元买了一个小妾,陶氏与之不睦,就负气出走。这个花三千元买来的小妾就是黎本危。不过,黎绍芬在辛亥革命时,才十一岁左右,她的回忆也比较笼统。

另据章君谷发表于《中外杂志》上的《黎元洪传》所载,黎本危原本出身苏北望族,但是黎本危的家里面穷困到无法生存的程度,只好将面目姣好、聪明伶俐的女儿卖与上海十里洋场的娼门,开始生张熟魏、倚门卖笑的皮肉生涯。后来黎本危跑到汉口谋生,因为没有牌证而成为黑牌的暗娼。想来黎本危在花界的等级也高不到什么地方去。不过,黎本危可能与黎元洪订交很早。黎本危沦落风尘中,却有一双慧眼,看出黎元洪不是等闲之辈。两人定情之夜,黎本危有从良的心愿,黎元洪亦决心帮她脱离苦海。不过那时黎元洪只是清朝海军的一名低级军官,所得薪俸根本不能将黎本危赎出。时间一久,恐怕黎本危都已经断了赎身从良的念头。不过,她对黎元洪仍然是情意绵绵,经常托人带信给黎元洪,二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藕断丝连地维持了好多年。黎元洪每次随舰南下,都要在上海黎本危处盘桓数日,流连一番。后来,黎元洪回到武昌,升任新军协统,在湖北军界仅次于张彪,而声望则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时,黎本危从上海跑到汉口闯码头,孰料人生地疏,竟然沦为无牌证的暗娼,受尽摧残折磨。无意间,她听说自己的恩客黎元洪就在一江之隔的武昌城,而且颇为风光地做到了新军协统之职。黎本危抱着一试的态度,与黎元洪通了消息。没想到黎元洪果然允诺,不仅替她赎身,还把她迎娶到家中做了如夫人。

章君谷的这段关于黎本危身世的记述,也有一些值得推敲之处。一是黎元洪身为海军军官时,薪俸较低,还要养家糊口,供幼弟元泽上学,那里还有多余的钱去嫖妓?同时,从黎元洪一生的行状来看,黎元洪并不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何况当时清朝严禁海军军官狎妓。不过,当时娶妾成风,黎元洪的原配又是目不识丁的家庭主妇,也难保黎元洪不会迎娶一个风月女子。这里姑且列出存疑。相比之下,薛观澜之子薛民见在《黎元洪年谱》中的记载显得较为可信。其记载如下:

1904年12月,清朝政府派钦差大臣铁良南下,在鄂阅兵并观察政务,湖北文武官员按日接宴。一日,同僚假汉口南城公所某伎馆征花侑酒,黎元洪与焉。饮至深夜,烂醉如泥的黎元洪不能行走,就宿妓女危红宝室,后遂纳以为妾,并改红宝之名为黎本危,亦名为黎本危。

从清朝官场习惯来讲,一般接待上级有花酒之说。即让妓女一边与客人娱乐一边饮酒。黎元洪身为新军协统,却只有糟糠之妻一人,这在当时的官场非常罕见,所以同僚也试图借花酒考验黎元洪,才有醉得不能行走的情况发生。黎元洪醒来见自己宿于一暗娼家中,感觉对不住发妻吴敬君,又不能落下嫖妓的恶名,于是索性迎娶黎本危为小妾。当然,这也只是一种推断。

不管怎样,黎本危的确是一个风月场上的女子。比起从小操持家务的吴敬君来,黎本危在社交场合要得心应手、应对自如得多。所以,黎元洪迎娶黎本危之后,经常带着她出入达官贵人府邸。黎本危也如鱼得水地与太太、小姐们打得火热。这给黎元洪长了面子,有时却也在无形之中出卖了黎元洪。

黎元洪被袁世凯“请”进北京之后,俨然如一囚徒。为了摆脱受北洋军阀控制的局面,黎元洪的左右秘书郭泰祺、瞿瀛及湖北籍的参议员刘成禺等人暗中策划让黎元洪逃出北京,到南方重新组织政府。为此,郭泰祺等人找到即将返国述职的日本驻华公使小幡西吉,请他帮助黎元洪逃出北京,小幡西吉欣然允诺。就在出逃计划已经周密地安排完毕、准备实施时,却发现黎元洪家宅四周突然军警密布,盘查甚严,显然消息已经走漏。刘成禺等人气冲冲地前往黎元洪府上责问,黎元洪承认是如夫人黎本危泄漏了消息,出走计划遂告破产。

原来黎本危与外交部特派湖北交涉员胡朝栋之妻为“手帕姊妹”。黎元洪被袁世凯囚居瀛台之际,如夫人黎本危跟随在左右。胡朝栋之妻经常到黎元洪府上探望黎本危,一来二去两姊妹无话不谈。胡朝栋又与杨士琦过从甚密,从而接近袁克定。袁克定知道胡朝栋之妻常到黎元洪家后,特意托付胡朝栋的妻子持价值两万元的珍珠赠送给黎本危。而黎本危也并不知道政治斗争的轻重厉害,一直为收到胡朝栋之妻的重礼无法报答而感到内疚。正逢黎元洪命她收拾细软准备出逃,黎本危得知黎元洪欲出京消息后,竟然把机密传给了胡朝栋,胡朝栋又告杨士琦、袁克定,黎元洪最终出走不成。但是黎元洪也不十分懊恼,反而说:“我是副总统,叫我易服钻洞,岂不失了体统!”

1922年,黎元洪在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的拥戴下进京复职大总统。因为夫人吴敬君不愿意前去,黎元洪就带着黎本危到北京上任。不到一年的时间,直系就开始对黎元洪进行逼宫,催促黎元洪赶快下台,腾出总统的位子。面对直系军阀气势汹汹地逼宫,黎元洪决定出走天津。黎元洪最后下定出走的决心,如夫人黎本危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1925年6月13日早晨,黎元洪一夜未合眼。忽然听到电话铃声响,黎元洪亲自去接听,来电话者乃是首都警备司令王怀庆的三姨太吴氏,声称要找如夫人黎本危接电话。黎元洪便命仆人请黎本危出来接电话。王怀庆的三姨太吴氏平日与黎本危交情最厚,两人一起抽烟打牌,很是要好。此番吴氏来电话是因为她从丈夫处得知,直系要调兵进城、武力驱赶黎元洪下台。吴氏得信后急忙给要好的姐妹黎本危打电话通风报信,称王怀庆与冯玉祥正调兵进城,劝黎本危迅速和黎元洪出京避难。黎本危听后大吃一惊,便问:“此事果真如此吗?”

吴氏道:“谁还对你开玩笑吗?此事千真万确,我与你是干姐妹,还哄你吗?”

黎本危听后说声谢谢便匆匆挂了电话,然后将吴氏的电话内容和盘托出,讲给黎元洪,催促黎元洪尽快拿主意,离开北京。

黎元洪听了黎本危的这番话之后,草草安排好出走事宜,就匆匆忙忙地登上了开往天津的列车。

黎元洪决定出走天津之后,并不甘心如此狼狈地被直系赶下台。他尽其所能地调动各种可以利用的政治力量,为保住总统之位做最后一搏。匆匆出京之际,黎元洪没有让黎本危与自己同行,而是以养病为名,把黎本危安排进法国医院。此举的目的是让黎本危为他看守总统大印。原来,黎元洪算定直系逼宫是为了让曹锟上台当选大总统,所以,离开总统府时,黎元洪从十五颗总统印章中选出五颗最重要的,交给黎本危带到法国医院保管。直系没有总统印章,就无法迅速地实施推举曹锟上台的阴谋。

黎元洪离任携印之举,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早在武昌首义之时,黎元洪被革命党人推选为军政府都督,汉阳汉口失陷后,由于北洋军进攻武昌甚急,黎元洪曾经携印逃到距武昌九十华里之遥的葛店。当时南北双方一面激战正酣,一面紧锣密鼓地和谈。黎元洪出走之际,正逢和谈的关键时刻。双方签订的和谈章程需要湖北军政府都督盖印,黎元洪将都督大印携走,留守在武昌的孙武、蒋翊武等人焦急万分,无奈之下只好重新草草刻了一个印应付了事。等到黎元洪重回到武昌之后,所有的和谈手续才迟迟办妥。这是其一。张勋复辟时,黎元洪亡命日本使馆,逃走的时候,身上也携带着总统大印;在日本使馆任命段祺瑞复任国务总理,冯国璋代行总统之职。这是其二。

黎元洪出走天津,直系保派人马立刻直赴总统府,发现五枚总统大印不见踪影,猜到是黎元洪将印信携走。于是,立刻打电话给保派大将、直隶省长王承斌,让他在天津车站拦车夺印,防止黎元洪将总统印信带到英租界的家中,不好收拾局面。王承斌接到电话后,立刻率领天津警察厅厅长杨以德登车夺印。面对咄咄逼人的王承斌,黎元洪为了脱身,只得说出五颗总统印信在黎本危处保管。王承斌一面让黎元洪打电话给黎本危,让她交出印信,否则就扣住黎元洪不放;一面通知北京的保派人马赶赴法国医院黎本危处取印。

前文已述及,黎本危在丈夫的授意之下,躲进东交民巷法国医院之中,正在等候黎元洪的消息。天津方面的电话,是黎元洪的秘书打来的,让黎本危将总统印信交到参议院去。因为不是黎元洪亲自打来的电话,黎本危恐生意外,表示没有总统的口谕,不能交出印信。受困天津站的黎元洪不得不亲自到车站室,挂电话通知黎本危将印信交到原参议院议长王家襄处,好让自己尽快脱身。黎本危得到丈夫的口谕之后,立刻打电话通知王家襄来法国医院取印。然而,王家襄不肯前来,反而让黎本危把印信送过去。黎本危也不敢迈出法国医院一步,双方僵持不下。王承斌夺印心切,立刻通知北京的警察总监薛之珩前去索印,薛之珩到东交民巷法国医院后,催逼甚急。黎本危也丝毫不肯让步,双方几经磋商,黎本危提出:只要黎元洪从天津英租界内的住宅处打电话来,就把大印交出。薛之珩回答必须先交印信,才放黎元洪的专车离开。黎本危又提出在拿到印信之前必须开具收条;等到黎元洪从住宅中与黎本危通话后,才放薛之珩出医院。薛之珩遂开具收条,表示同意。天津方面,黎元洪也打电话催促黎本危交印。黎本危遂将总统印信交出,震惊中外的拦车劫印闹剧宣告结束。

黎元洪卸总统之职后,黎本危曾经陪同黎元洪赴日本游览、疗养达半年之久。从日本归国后,黎本危也随黎元洪一起归隐天津英租界,过起衣食无忧的富家婆生活。除了陪伴黎元洪游乐、会客之外,间或也随着丈夫前往各地考察实业建设。跟随黎元洪半生,黎本危享尽元首夫人的荣光,也受尽政局变幻万千的惊吓。不过,相比于做十里洋场上娇娃的皮肉生涯,黎本危结识黎元洪应算作是一生中的大幸。

1928年5月25日,黎本危陪同黎元洪去英国租界赛马场看马会。黎元洪突然昏倒,黎本危急忙扶住,派人急送医院诊治。自知不治的黎元洪,先在黎本危处住了七天,后在原配夫人吴敬君处去世。黎元洪的去世,使黎本危与吴敬君及其子女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并且生发出许多风波来。

早在黎元洪归隐津门期间,黎本危的青楼本性就暴露出来。在跟随黎元洪外出购衣的过程中,黎本危与某绸缎庄的伙计王某结识,双方眉来眼去,暗渡陈仓。黎元洪去世之后,拥有大量私房钱的黎本危更加肆无忌惮地与王某来往。这件事情被黎元洪的大女儿黎绍芬知道了,立即警告黎本危,假若不能遵守妇道就将其扫地出门。而黎本危也不甘示弱,双方不免争斗一番。吴敬君死后三年,黎本危突然挟持黎氏的遗产,出走青岛;而且还具状法庭,要求黎氏家人析分家产,成为轰动一时的讼案。各大报纸媒体竞相报道这桩黎本危最终胜出的案子。官司打赢之后,黎本危拿出自己的积蓄,与王某在青岛经营一家绸缎庄。而王某也颇善于经营,绸缎庄生意蒸蒸日上。1934年,在与王某长期同居之后,黎本危与王某登记结婚,在青岛举行盛大的结婚典礼。时任青岛代市长的沈鸿烈乃是黎元洪的旧部,感到黎本危的举动过于放肆,毕竟她是黎元洪的遗孀,竟然与一绸缎庄伙计二婚,有辱总统的尊严,遂下令将他们驱逐出青岛,并查封绸缎庄。黎本危不得不出走南方。

1935年2月,黎本危只身南下,打算在西子湖上觅一禅庵,青磐红鱼,了此残生。恰在此时社会名流、原北洋国务总理、六十六岁的熊希龄续弦三十三岁少妇。社会舆论不独无所指摘,而且将双方定情新闻登诸报端,传为佳话。黎本危联想起自己的遭遇,痛感男女不平等。就依照有关熊希龄的新闻略加改动,另成一阙词寄往《申报》,发表在2月17日该报《妇女园地》专栏。词曰:

往事嗟回首,叹年来惨遭忧患,病容消瘦。欲树女权新生命,唯有精神奋斗。黎公去,谁怜薄柳。天赋人权本自由,乞针神别把鸳鸯绣,青岛上得相手,琵琶更将新声奏。虽不是齐眉举案,糟糠箕帚,相印两心同契合,恍似当年幼。个中情,况自浓厚。礼教吃人议沸腾,薄海滨无端起顽沤,干卿事,春水绉。

黎本危的举动,不仅得到《申报》编者的同情和支持,而且还引起上海舆论界对男女不平等社会问题的关注和讨论。几天以后,孙黻章投书《申报》,以《男女对照表》的形式将黎本危的再嫁和熊希龄的续娶进行了比较:

黎本危再嫁王葵轩,新故交谪,逐出青岛;

熊希龄续娶毛彦文,宾客趋贺,欢腾歇浦。

在这场风波之后,黎本危遂从公众的视线中逐渐消隐。据传,她一直活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并写有《曹锟拦车劫印丑剧》的回忆录。

黎元洪的女儿黎绍芬

黎元洪与发妻吴敬君共养育二子二女,黎绍芬是长女。

黎绍芬生于1901年6月16日。当时正值八国联军侵华,逼迫清朝政府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按照民间流行的说法,黎绍芬的生日注定她将是有福之人。黎元洪夫妇由于经历了两次子女未经命名而殇的伤痛后,自然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格外珍惜,视之如掌上明珠,爱不释手。吴敬君更是感念佛祖的保佑,自从一子一女先后在襁褓中死去,吴敬君就开始烧香祈祷,整日吃斋念佛。吴敬君的诚心终于得到了回报,大女儿绍芬在黎元洪夫妇结婚十八年后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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