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大典之后,萧雨以为叶尘骗了她,还在生他的闷气,不理会叶尘。
叶尘无奈,索性静心修炼。
这些时日,萧雨时常被萧暮云叫去,听萧暮云介绍“清”字辈分的师叔伯。萧暮云也时常和“清”字辈分的人秉烛夜话、谈经论道,很少回凌云阁。
于帝云山又逗留了几日,萧暮云才领着众弟子惜别了往日师门,欲回临江塾院。
……
这日下午,一行人说话间,行到一处林子,萧暮云忽然示意众人停了下来,众弟子看时,只见前方林中一团魔云之上端坐着一个黑衣老人,在摆弄着一方棋盘,奇怪的是,那棋盘之上只有黑子,却不见一颗白子。
萧暮云见到这人,心中一紧,猜出了这老人的身份来。
此人乃是东南万劫海圣魔群岛三十六魔窟之中的黑棋魔!也是天罗棋圣的二徒弟。
那黑棋魔右手手指夹着黑棋子正在棋盘之上摆弄,感到萧暮云等人到了,放下了手中黑棋子,笑了笑道:“呵呵……老夫等你多时了,一个人下棋总是无趣,来陪老夫对弈一局可好?”
萧暮云知道这黑棋魔的法器,乃是其师傅天罗老祖的天罗棋盘,只因为天罗老祖有两个徒弟,这天罗棋的白子赐给了大徒弟,黑子赐给了二徒弟,因他二弟子心术不正,堕入魔门,故被人唤作了黑棋魔,大徒弟秉持师训,一身正气,也被人称作白棋圣。
此时听见黑棋魔话语,萧暮云问道:“前方可是圣魔岛的黑棋魔?”
黑棋魔见萧暮云认出了自己来,颇有些得意,笑了笑道:“呵呵……正是!”
萧暮云疑惑间,心中又有些忌惮,问道:“不知你挡我去路有何用意?”
黑棋魔说道:“老夫方才已经言明,只是觉得一个人下棋总有些落寞,很是无趣,恰巧在这里遇上了你,不如来陪老夫对弈一局可好?”
萧暮云见他不愿明说来意,断然道:“承蒙抬爱,在下虽认得棋盘,怎奈棋盘不识得我,更何况,道不同,不相为谋!”
黑棋魔显然有些不悦,自笑道:“呵呵、你既已经入了我的棋局,便由不得你了!”话落,便见其魔气冲冠而起,霎那间荡开滔滔魔气,周围景色一阵变化昏暗下来,萧暮云竟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一方无边的棋盘之上,众弟子已不知去向了。
这才意识到,黑棋魔早在这里布下了天罗棋局,等待自己入局,此时,自己和众徒弟已经身陷天罗棋盘之中了,当下心中担忧起来,唤道:“雨儿,雨儿!尘儿!”换了几声,却不闻任何回应。
只听黑棋魔的声音自黑暗之中传来,道:“不用喊了,他们此时是听不到的。”
萧暮云心中恼怒,说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此时,方才的林中一切如旧,只是没有了萧暮云一干人等的身影,黑棋魔独自盘坐在一团邪气之中,手执黑棋子望着眼前的棋盘,悠然一笑,道:“呵呵……你想知道吗?那我就告诉你——棋盘如沙场,落子如布兵。”话音未落,便见黑棋魔手中黑棋子已经落入棋盘。
棋局内的萧暮云忽然感觉一阵狂风袭来,眼前周围天地转眼间化作了荒凉的沙场,颓废的颜色里回荡着阵阵的肃杀声,空气之中翻腾起了血腥的味道,马蹄声由远而近,远方疾驰而来了金戈铁马的魔兵,那锈迹斑斑的铠甲弥漫着幽蓝色的魔气,鲜红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转眼即至跟前。
萧暮云越发的愤怒起来,道决于胸,剑指在手,浩浩真气荡开,立时便祭出了自己的火云仙剑,《九阳离火咒》“烈”字诀加持,火云剑那原本温热的剑体瞬间喷薄出骇人的烈焰。
只见他身形一动,化身为一条长长的火光,在沙场上千军万马之中纵横折返,瞬息一闪,便完成了九进九出,所到之处,魔兵尽皆泯灭,只一招:峰回路转。
萧暮云已经明白,自己的徒弟们,此时,只怕也正如自己这般在与无穷无尽的魔兵厮杀,短时间内虽无危险,但待到真气耗尽,可就难说了……
他心中有些疑问:“此乃帝云山地界,你不辞辛苦,千里之遥,大老远从万劫海跑来,绝不只是冒险在这里阻拦我这么简单吧?”
黑棋魔停下了魔兵,悠然自得起来:“只是想和你对弈一局、聊聊天而已……”
萧暮云不再有耐性:“有话直说!”
黑棋魔思索一番,虚伪一笑:“呵呵……十六年前,我听闻界内盛传清云子萧暮云义薄云天,侠肝义胆,一柄火云仙剑,独上凤鸣山救走了血羽叶孤天父子,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只叫我圣魔岛好生敬佩,怎料,尚未曾见着,却又听闻,你已被那些所为的正道人士逼上了玄清道台,最终落得被逐出师门的下场,着实让天下人惋惜和寒心啊……”
这番话只说得十分凄凉,萧暮云竟也生出一阵悲痛,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黑棋魔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说道:“你有话快说,休要在这里假惺惺的充当善人!”
黑棋魔的耐性所剩无几,不再绕弯,说道:“老夫今日前来,是替圣魔岛指条明路给你,想你清云子一身道术,却为世俗所迫被师门所弃,只能蜗居在南极山抑郁终年,我圣魔岛各路魔主实不忍相看,便叫我来相请萧院主共赴圣魔岛同聚大义,将来一统凡尘,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岂不快哉!”
萧暮云竟是察觉自己心中有一丝慷慨激昂之色被这话语激了起来,正色道:“原来你是来做说客的,圣魔岛也只有你有这般耐心了,世间谁不知道你圣魔岛个个嗜血成性,滥杀无辜,现如今又是群魔乱舞,各怀鬼胎,你有时间来这里废话,不如先守好你自己的魔窟要紧!”
黑棋魔心生怒火:“老夫怎么说也是与你师傅童瑶一辈的长辈,在所谓正道的红名册中也是榜上有名,位居前列,乳子狂傲,不识好歹,你口口声声说我圣魔岛如何,怎么不说你自己如何,我圣魔岛随心所欲,快意恩仇,纵情纵欲,何其逍遥?不像你等畏首畏尾,虚情假意!”
萧暮云冷笑道:“哈哈……魔就是魔,缺失了道格的虚荣和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扭曲快意,亏你还说得这般大义,看似表面一时光鲜无比,实则内里阴暗扭曲的让人作呕!”
“狂妄!”
黑棋魔再压不住心中怒火,手指频落,一连布下了数颗黑棋子,天罗棋局之内忽然阴风阵阵,鬼哭狼嚎,只见无数鬼影闪着墨绿色的鬼瞳自黑暗中扑面而来。
“呔!”
萧暮云大喝一声,《九阳离火咒》“荡”字诀催动,火云仙剑声势再涨,周身炽烈的真气层层聚起,而后环着周身跌宕而去,荡起了层层火环,阵阵热浪,百步之内,妖邪莫进,只一招:星火燎原。
黑棋魔忽而阴险的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激我,你又好不到哪里去,你那八拜之交的兄弟叶孤天,八年前带着两个小儿去投奔你,至今不见音讯,你告诉叶孤天的儿子说叶孤天不忍相见,星夜间不告而别了,可我的人回报,叶孤天实则并未出你的临江塾院半步!”
萧暮云眉头一皱,忽而嗤笑一声:“呵……可笑,你对我临江塾院如此了解,今日在此阻我,定然已经趁着我临江没人,把我的临江塾院翻了个底朝天了,有没有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再说了,叶孤天是何等人物,他若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踪迹,天下便无人可知!”
黑棋魔也笑了,说道:“他当夜与你把酒言欢,便再也没了消息,之后,你便终日闭关修炼,他身怀羽阁《长生书》,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动心?”
萧暮云道:“你今日前来,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原由吧——我与叶孤天生死之交,你们这些邪魔又怎么能懂得朋友的含义!”
黑棋魔黑下心来:“这么说来,你是宁愿躲在南极山苟活残生,也不愿意与我合作了……”
萧暮云断然回绝:“莫要说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就算有,我又岂能与你魔道为伍?”
独自在林中盘坐的黑棋魔,朝着眼前棋盘阴邪的笑了笑:“你冥顽不灵,那我只好用强的了!”话落,只见其手决连动,近百颗黑棋子破空而出,成一迷局落在了棋盘之上。
天罗棋局中的萧暮云,忽感周围杀气冲天而起,心中一紧,只见周遭世界一阵变幻,化为了一片血海,血海之中,心脏的跳动之声此起彼伏,宛若无数的修罗觉醒。
萧暮云知道黑棋魔已惊动了真格,担心起徒弟,怒声喝道:“黑棋老魔,我与你仙魔有别,今日落于你手,无话可说,可是我那些徒儿与你毫无瓜葛,今日若落难在此,日后我伯瑶师尊云游而归,叫他知道你犯下如此罪孽,定会亲率我道门前辈,杀入万劫海,寻上你圣魔岛,屠了那三十六魔穴!你好自为之!”
黑棋魔狂笑道:“哈哈……我圣魔岛若是那般好找,千年来只怕早就不存在了,纵然是那童瑶,也休想在那无边万劫海全身而退!不过……你放心,那帮小后生,不值得我耗费血魄,我只对你有些兴趣,你的身份特殊,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冒险入那万劫海的……”
那自得的笑声在棋局中回荡,血海之中,狰狞的修罗纷纷探出血淋淋的头颅。
萧暮云沉下心来,手中复杂的道决演变,渐渐结下了一个繁琐的道印,一声喝道:“祝融降世!”却是使出了《九阳离火咒》终篇:火神决,顷刻间化身百丈火人,手执火云巨剑,烈焰滔天,势不可挡。
天罗棋盘猛然一震,险些震乱了上面布下的近百颗棋子,一阵炙热感散开,像是被铐在了火炉之上一般,不断腾起了热浪。
黑棋魔也深深吃了一惊,想不到这萧暮云竟有上清境界,使出的这等终篇道决,声势非比寻常,当下又是摆弄一番棋局。
只见那天罗棋局,血海之中无数修罗舍命扑来,黑幕之中又飘出无数魔灵四下围攻;百丈火人挥动起火云巨剑,前后招架,密不透风。
一时竟然僵持不下。
黑棋魔又是一番感叹,《九阳离火咒》果然至阳至烈,非同小可,心中暗暗心疼起他养在天罗棋盘中的血魄魔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