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的想法错了,东莞选择自己的发展模式是市场行为,这没有任何值得诟病之处,“佛山模式”值得表扬,但“东莞模式”也没有必要受指责(大家指责的是破坏环境,并非外向模式),“东莞主外,佛山主内”没有什么不好,只要能赚到钱,就是外销到火星去也没有人非议,没有谁一定要东莞与佛山抢国内市场。大家非议的是,在多年的原始积累后,管理部门在资金如此充裕的情况之下,却不知道如何规划这个城市的未来,不懂得创造一种能够持续的经济发展模式,不知道怎样为民众积累更多财富,不懂得平衡发展尾大不掉的“诸侯经济”,不知道跟随历史潮流引领时代进步,而是搞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禁摩”、“禁猪”之类人神共怒、于事无补的举措。
问题又来了,要去开拓国内市场,但没有5~10年的积累,东莞在内需市场怎么与佛山一搏?东莞大部分是港资与台资企业,他们本就逐水草而居,随劳动力而流,他们的客户本来就在海外,怎么让他们来开拓国内市场?很多人说东莞无解,好像这个南方城市已经死了,但东莞是不是真的无解?东莞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让企业资产落地化、打工人员户籍化、财政税赋减轻化。其中最主要的是减轻企业负担,不是在企业倒闭之前赶紧把税收回来,而是人性化地处理目前企业所面临的难题,帮助企业度过这个萧瑟的冬天,而不再轻易花费巨资开拓所谓国内市场。
太极两仪变幻莫测,阴阳两界互为因果,这个世界是动态的而不是静态的。全世界谁最先复苏还得打个大问号,全世界谁最受打击也还是个问号呢。莫要等到美欧率先复苏之时,东莞又急急忙忙地掉头外向。中国的城市,不要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第六节 城市,金融危机中的H1N1患者
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始于泰国,最惨的却是腐败独裁专制的印度尼西亚,最破败的城市是雅加达。
次贷危机始于美国,终极受害者又会是哪个可怜虫呢?最倒霉的城市是底特律还是东莞,或者其他?
谈论哪一个城市受到打击最大,可能比较混乱,微观的类似于布朗运动,我们看不出其中的真正原因,要真正看清其本质的话,可以将目光放得更加高远一些,也就是所谓的宏观背景。
古龙小说里有一句名言:打人之前,要学会挨打。美国是一个早就学会了挨打的国家。60年来,它挥舞着大棒把七大洲四大洋都揍了个遍,同时也没人否认,美国的修复能力也是最强的,在朝鲜它被狠狠地“阴了五剑”,在越南更中了一记“七伤拳”,不久前还被伊拉克“蛇形缠手”给缚住,即使遭受金融危机重创,美国的经济仍然是当之无愧的世界最强。
而且,第一个受害者未必就是受伤最深的。就像一个走火入魔的绝顶高手,首先伤害的是他自身,但他一旦疯狂地杀戮起来,最终死亡的总是那些三流水货。就像一头大象踩中了一根小刺,受伤最重的是他身边的小鹿。
很多东西不能从技术层面来分析,“专家”、“教授”们天天从技术层面给我们分析:中国是次贷危机的最大受益者,似乎经此一“役”,中国从此开始真正与美国平分世界。某位喜欢出现在各种媒体上的教授提供了一个观点:截至2008年10月在中国的约2万亿美元外汇储备中,6000亿美元为美国政府的各种国债,4000亿美元左右为“两房”的住房按揭贷款债券。在美国政府接手“两房”后,实际上,这些住房按揭贷款债券中相当多的都已经变成了跟政府公债信用度同样高的债券。美国政府的公债和那些有政府直接担保的按揭贷款债券普遍都在升值,因为在股市以及其他证券市场出现危机后,投资者都把政府公债看做避风港,把钱从股市转投到政府公债市场,结果,美国政府公债价格不断往上升,以至于三个月到期的、五六个月到期的公债利息几乎等于零。
从这些技术层面来分析,中国又占了一个大便宜。
我倒想问一句:美国国债难道是什么好东西么?
2008年以来,美国多次施压、强迫中国购买美国国债。最近的一次G20会议,韩国《朝鲜日报》称,美国强烈要求外汇储备规模庞大的中国购买债券。如果买美国国债是一件大好事,那么日本人就那么傻?很简单的一个逻辑,美国人甘愿送给中国人民一个大礼包?
除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迫不得已参战,也就是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所说的“同舟共济”外,美国什么时候给中国送过礼包?
中国持有近6000亿美元美国国债,是美国第一大债权国,前美国助理贸易代表傅瑞伟甚至“卑躬屈膝”地表示:现在“中国是美国的银行”,如果中国这次不伸手协助美国解困,美国会死得很惨。美国前财政部长保尔森也在G7召开之际表示希望“中国要顾全大局”。
到底谁会死得最惨,这实在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
英国《金融时报》倒是不小心说出一句大实话:华尔街金融震波所及,在中国动摇的不是金融体制、不是资本市场,而是产业本身。举例来说,大批的来料加工和出口型企业陷入困境或倒闭,并没有引起中国政府深层次的警戒—这些作为非公有经济主流的企业关门,实际上动摇的是中国市场经济制度的基础设施。更严重的是,由于中国存在着的产业黑洞,这些有关门危机的企业几乎没有自身的产业安全保障:均处于掌握产业主导权的跨国公司的控制之下。而作为所谓的制造业大国,我们又如何来解决大批失业者的问题?
真是旁观者清,华尔街金融风暴影响了美国什么,不就是将他们那个泡泡吹破了么?而中国呢,受影响的却是整个实体经济,是N个苏州的一地废墟,是N个东莞的一座空城。太平洋东岸泡泡“啪”的一声听起来确实有点悚然,但太平洋西岸却是无数农民工和大学生的彷徨无语。
中国已经吃过太多亏了,次贷危机之后,几乎没见过哪一招是策略得当的,可能是老百姓的确水平太次,根本就不明白金融学后面极其复杂的数理磨合,反正全是让老百姓看起来上火的“晕招”,当然主流的经济学家们会给银行行长、商业部长、投资董事长找出多条冠冕堂皇的理论,证明这的确是最“英明神武”的决策。
G20会议要求中国大手笔地抛出400亿美元帮助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度过危机,西方国家或送秋波或打手语恨不得直接说要把投票权送给中国。可最终结果呢,美国继续维持其在IMF中“一股独大”的地位,中国仅为2.72%,还是原来的那个份额—又被人当猴耍了。更可笑的是,复旦一专家兼教授说“不怕,明年还有机会”。还没玩够啊,还有机会!
所有这些,就是中国城市必须面对的宏观背景。一个国家处于怎样的地位,它的城市就处于什么样的地位。甚至包括香港,也难逃这种宿命。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尽管许多理性的精英们不愿意相信,但“阴谋论”就是一个国家思考的方式之一,美国一定会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转嫁危机成本,来消灭债务。因为美国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寄生的生存方式,习惯了利用金融之手来掠夺世界财富。中国应对次贷危机的方法有二,就是对内反贪腐,加强社会保障,包括医疗、住房、教育等。这是提升内需的根本,这是治疗中国病的唯一途径—不要谈什么GDP保8,没有意义。对外有策略地将美元兑换为战略性资产,实在买不到东西就买黄金,损失当然会有,留得越久损失越大。
这还是现代社会的宏观背景,至于谁是次贷危机的最大受害者,我想这是全世界经济学家都在讨论的一个TOP迷局。也许答案早就有了,只等待时间来公布。
我不知道哪个国家将是次贷危机的终极受害者,也不知道哪个区域会在H1N1的肆虐中倒下,但若从地域形态学上来分析的话:城市,人类文明的结晶之一,在这双重打击中颤抖了。
金融危机得从纽约谈起,而H1N1则得从墨西哥城谈起。
墨西哥城,这座世界上人口数量第二,拥有超过2200万居民的巨型城市,一夜之间空寂寥落,街头上为数不多的人戴着蓝色的口罩,只有医院门口能见到长长人龙,整个城市陷入恐慌。
这不是中世纪时期霍乱横行的城镇,而是病毒横行的现代社会的写照。
2003年身处北京的人经历了因非典而封城的日子,六年后相似的一幕出现在墨西哥城。这座位于墨西哥中南部高原山谷中的都城,传说是14世纪阿兹特克人按照神鸟启示选址建立起来的城市。如今,它被H1N1这个魔鬼的黑色翅膀所笼罩。
而H1N1并非只是墨西哥城的灾难,H1N1病毒爆发之后,几乎所有的城市都在瑟瑟发抖,每个城市都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受H1N1疫情影响,墨西哥财政部长卡斯滕斯说,如果情况恶化,他将不得不停止整个公共交通系统的运作,届时这座城市将会彻底瘫痪。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金融危机见底的言论刚开始出现,但H1N1甲型流感突然出现,发出了悲观的信号。如果疫情大范围扩散,世界经济将遭受重大打击,经济衰退也将加速。
城市化越高的国家,所遭受的损失也会越大。医疗保障体制再健全的国家,面对这些无所不在的病毒一样束手无策,所有的新闻报道都称:这是世界城市最大的劫难。
世界银行及美国国会相关机构曾估算,像美国这样的城市化国家,一旦爆发大流感,对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影响将在4.25%~5.5%,经济损失一年可达7000亿美元。有分析指出,美国经济2008年第四季度以6.3%的速度收缩,如果在这基础上倒退4%~5%,不但会把奥巴马的刺激经济方案一笔勾销,而且衰退变成萧条的命运也将不可避免。专门从事全球经济预测和财务分析的咨询公司“IHS全球洞察”经济学家布赖恩·贝蒂纳也说:“H1N1甲型流感疫情增加了经济面临的下行风险。”
再次回首2003年的SARS危机,中国目前的情况是否比六年前有所好转呢?答案还是未知的。
与金融危机相比,H1N1更是一种城市病,它对城市的威慑远比战争还要大,而比H1N1更可怕的病毒还有多少?我们不得而知。类似的病毒将会层出不穷,一直到最后演绎成“一个人的传奇”。
城市,本来是人类追求的理想之都,是让人类变得舒适的人造场所,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对它如此依赖,又对它如此畏惧。我们对它如此企盼,又对它如此敬畏。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它变得越来越像是《盗墓迷城》,让人觉得隐晦、深沉、不可捉摸。
对城市的研究,已经成为一门显学,当它变成一门显学时,又愈加变得深不可测。
§§§第七节 TOP迷局,谁是中国城市的“奇点”
中国的城市,有过更加独特的奇迹,它的发展有些离奇甚至畸形,它的增量函数非常诡异,H1N1与金融危机对它来说并不算什么,它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创伤与激情,存在于中国特有的体制与机制、特殊的发展模式、特殊的人情关系、特殊的历史进程之中。
了解中国的城市,比了解世界所有城市都要难,每个城市都有自己明亮的特性,而同时又有一种腐朽的共性;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前行模式,同时又有共同的落伍原因。
城市越发展,人民越惶惑;心里越迷茫,内心越恐惧……每个城市都成了精神病患者。
还是回到开头,重新回忆狄更斯在《双城记》里说的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对于城市来说同样如此:“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关于现代城市的讨论,复杂一点可以追及多个学科,简单一点也已经是热门显学,所以绝非是一朝一夕能够说得尽的。因为它不仅是城市自身的人文问题,还有相邻城市间的德比战、异地城市间的相互抬杠、城市群背后的文化与政治较量、城市现代文明的伦理冲突等问题。
对于中国城市的命运,一直存在许多的争议,只是金融危机与H1N1对整个世界的双重绞杀,让城市这一元素显得更加突出而已。
如何了解中国现代城市呢?东莞虽然说是中国城市的镜像,但它只是在金融危机时的一个范例。
如何找到了解中国城市的“奇点”(物理学上一个存在又不存在的点。“宇宙学的奇点”,是宇宙产生之初,由爆炸而形成现在宇宙的那一点)?影响中国现代历史进程的,另一个城市无疑比东莞更有资格。它虽然没有西安那样有悠久的历史,也没有上海那么有自己的文化,但它更能展示中国现代城市精神,这个城市就是改革先锋、破局尖刀的南方大都会—深圳。
如果说东莞代表的是一种相对落后而颇显无奈的发展模式的话,那么深圳走的是一条堪称前景无限的道路。
如果说东莞代表的是一种过去的成功,那么深圳代表的则是一种崭新的未来。
当然,对深圳的赞誉也只是相对其他城市来说的,它在过去的30年里有过辉煌的成功,取得了令人信服的成绩,而现在的深圳,也有着与优点一样多的缺点。
如果说前20年是它领着整个中国前行的话,那么近10年,它则是被整个中国拉着后退。
现在的深圳已经变得非常复杂,政界的风云变幻,让这个城市更具诡异与神秘,它不仅沾染了内地城市的腐朽气息,而且部分代表了现在的社会生态。
这是一个充满悖论的城市,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城市。它的迅速崛起与突然迷离是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也从更多方面反映了中国城市面对的共性话题。
同时它是中国城市进化过程的推动者—“珠三角”城市圈的轴心之一,在推进城市向城市圈发展中作出了巨大贡献,而在它的发展规划中,也是世界最古老而又最新奇“田园城市”的概念实践者—有哪个城市的绿化可与深圳相媲美?
要了解中国的城市,了解中国的城市圈,了解中国的城市走向,深圳是一个不可替代的样本,因为它单纯而深刻,短暂而弥久,轻浮而厚重,明亮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