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屋子里一瞬间寂静如死,落针可闻。
碧涯在床底下趴着,脸枕着胳膊不安的看着眼前那双黑色的靴子,那上面用金线绣着条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此时那龙正睁着威严的双眸直勾勾的瞪着他。碧涯觉得那龙仿佛是活的,要从那靴子上飞下来一口将他吞进肚子里,这样想着自己把自己吓得一哆嗦。
他战战兢兢地的把脸埋在袖子里,恍惚听见头顶有人冷哼了一声:“怎么?还不想出来?”
碧涯的身子猛的震了一下,有些悲戚的想:果然……他是知道的啊,那他先前为何不揭穿他?难道是要等没人的时候再来好好收拾他不成?这样想着就越发不敢出去了,直把身子往后缩。心里也不是不知道,对方若是要杀他,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了的,但实在是太怕死了,能躲的过一时片刻也是好的。
沈拓静静的坐在床上,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许是先前的头痛症发作,使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苍白中泛着些许青灰,眼神却是异常的清明,带着一如既往的沉寂。他百无聊赖的看着地上,阳光透过木头窗框在地上形成的格子状光斑,沈拓默默的数着那窗框的格子,等了好一会,才发现那床底下的人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他楞了一楞,想到对方那张像极了沈蓦然的脸,不由的有些烦躁,凉凉的道了句:“既这么不想出来,便自行了断在里面吧!”
就听床底下有人撞在床板上,发出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随即是一声声嘶嘶吸气的声音。
沈拓的眉头皱了一下,暗暗替他觉得疼,却又忍不住心生疑惑:那少年人不管是谁派来的,有什么企图,都该是个训练有素的人吧,怎么显得这般蠢钝?倒像是个一无所知的局外人。但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会像眼见的那样简单,他一个平白无故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皇宫大内?要说这其中一点猫腻都没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他这一世杀伐果决,心狠手辣,唯独沈蓦然这三个字让他如芒刺在背,知道他心思的人并不多,不管那人是谁,都必定是居心叵测。
碧涯全然不知沈拓心中所想,只一味的害怕,这床底如此窄小,他堂堂一国之君总不会爬下来寻他的,心中暗暗打定了注意,便当个缩头乌龟,就是死也不出去!
沈拓等的不耐,起身一掌打在那床沿上,那龙床被他用内力震的滑出去数米,嘭!的一声撞在墙边停了下来。他抬眼望去,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子趴在地上,脸枕着胳膊傻傻呆呆的看着一下子宽敞了的头顶,满头满脸都是灰尘,配上他那乌黑发亮的眼珠,倒像是一只被人逮个正着的小老鼠。
碧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一下子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沈拓会把整个床震开,之前他还为自己的那点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如今他只觉得自己太傻太天真了。
抬眼看了看沈拓那张冷冰冰的脸,认命般的爬了起来,跪在地上道哼哼唧唧的道:“方才是奴才无知……惊扰了圣架……罪该万死,求皇上开恩,饶、饶奴才一条狗命……”
沈拓见他一副怯懦的样子,只盯着他的脸不说话,这张脸确实和沈蓦然相似,但仔细看来性子却是没有半分相似的,沈蓦然那骄傲到了极点的人,就算是刀架到了脖子上也不会说一个饶字。而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草包罢了。
他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恼怒,只觉得心中十分的不痛快,一手捏住他尖尖的下巴:“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意欲何为?不要跟朕耍你那点小聪明,你若敢有半句假话,刑部大牢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他瞥了眼碧涯撑在地上的纤纤玉指,除指腹处有略微的薄茧外,肤若凝脂,显见是个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人,嘴角溢出一抹残酷的微笑:“你这手指是弹琴的吧?若是上了夹棍,怕是以后都弹不得了……”
碧涯惊的整个人都跳了一下,往后摔在地上,满脸惊恐的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奴才真的是新进宫当差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拓一把松开他的下巴,冷哼了一声:“你既不肯说实话,便莫怪朕没有提醒过你!”转身超门外喊道:“来人!”
门外当值的太监推门而入,见地上跪着的碧涯不觉吓的魂飞魄散,这皇上寝宫何时多了一个人他竟浑然不知,这可是玩忽职守打的死罪,不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有何吩咐?”
沈拓倒没计较他的罪责,只冲着那太监道:“这人私闯皇宫意图行刺朕,带下去交给刑部好好的审问!”他将好好两个字咬的很重,碧涯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快速爬到他的脚边,揪这他衣服的下摆痛哭流涕:“皇上开恩……奴才肯招了,求您不要让他们把我带走……呜呜呜……”
沈拓看他哭的稀里哗啦,心中不免觉得惊讶,他戎马一生,只知道男儿流血不流泪,眼前这人倒好,像是个水做的人,那眼泪说来就来,哭的人好生烦躁!他看了那太监一眼示意他先退下,冷声对碧涯道:“还不快松开!”
那碧涯好似没有听见,仍旧抓这沈拓的裤腿哭哭啼啼,哼哼唧唧,沈拓一恼,抬腿就踹了他一个跟头。
碧涯摔在地上,半边身子疼的瑟瑟发抖,见他真的恼了,也不敢再哭,心中将这件事情转了一圈,捡那真的假的掺了一半说道:“是……是苏浩苏丞相带奴才进宫的……”
沈拓闻言怒道:“放肆!你竟敢信口胡诌污蔑朝廷重臣!这脑袋是真的不想要了吗?”
碧涯忙解释道:“圣上明察,奴才绝无半句虚言,也没有污蔑……是苏大人亲自带着奴才进宫的……”
“那你倒是说说,苏浩他带你进宫作甚?”沈拓思忖着他这话的可信程度,苏浩那人精明睿智,又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竟也生出这等歹毒的心思吗?
碧涯看他脸色不好,嗫嚅着继续说道:“小人本是醉生梦死里的一个乐师,苏大人前几日去楼里听曲,见奴才会弹些曲子,便将奴才送进宫来,替皇上排解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