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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死囚最后的一个晚上(2)

一次去广州办事,路上经过一个别墅区,那些豪华的房子让他忍不住驻足观看,让他心中充满了不平衡,不由自主地想进去看看那些地方到底住的是些什么人物。正好有一群人进别墅区,他就装作是这群人一起的跟着进去了。为了不引起保安注意,进门后,他就向其他方向走去,走了一截,看到有一幢格外漂亮的房子。他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魔力,按响了门铃。门铃中传来问话:“找谁?”

“我是煤气公司管道检修人员,您隔壁的家中出现漏气,想看看是否对您这里管道有影响,为了您的安全,必须耽误您几分钟。”周雄找了个理由说。“啪”的一声,坚固的门就这样被他骗开了,一个约三十岁的女人出来。女人说:“您跟我来。”他迅速扫视了房内,屋内各种物品极为高档,装修十分豪华,房内没有其他人。他不由一喜,不禁暗自感谢老天给了他这个机会。恶念一生,他却打了一个寒颤,从未有过的寒颤,但他不想失去自认为的这个“机会”。随着女士到了厨房,他明白没有必要拖延时间了,趁女士没注意快速拿了一把插着的菜刀,大说地声:“别动,否则我就不客气了”突然发生的变化使女士吓得愣住了。

“你放心,只要你将家里的钱全拿给我,我就不伤害你,不然,我就会杀了你。”

女人吓得全身发抖,半晌才说:“我拿,我拿,你不要乱来。”周雄跟着她到了一间卧室,女人将一个柜子打开,在里面把钱拿了出来,“全部在这了,你快走吧!”周雄把钱接过来,估计有几万。他把钱放在口袋说:“你不要报案,否则我还会来找你麻烦。”

“不会,不会”女人很急地说。

周雄还是有点担心,因为进门时有人看到,而这个女人一定把他的样子也记牢了。忽然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件案子,只有照这样做,她才不会轻易的报案。他把心一横,又逼迫那个可怜的女人和他发生了性关系。

自从做了这件事后,他的心一直忐忑不安。他担心女人会告发他,他甚至想到了自己在监狱里的情景,难受的煎熬曾使他想过放弃,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发现没有一点动静,轻易地获得的金钱使他平静下来,兴奋起来。他不再后悔自己的冲动,不再担心女人会告发他,他坚信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他认为自己是智慧的,是不会像其他罪犯那样被人发现,被人抓住的。很快,他的抢来的钱又全部买彩票花光了。没有更好办法的他,决定还做一次,只要彩票中奖了,他就洗手不干了,毕竟曾经的理想和正义在他人性的天空里还仅存着那么一丝光辉。

接着,他又去了广州。他认为去个比较远的地方比较安全,又想办法买了一支枪和一些子弹。部队出身的他有枪在身上,就有一份安全感,也不用像上次那样拿把菜刀,要是人家有几个人发生反抗,还很难对付。

周雄告诉我,他每次都单独作案,实施抢劫,也是为了避免将来出事后被出卖。

为了给自己罪恶的灵魂找到一个慰藉的借口,他给自己定下了“三不抢”原则,即老人不抢,小孩不抢,病人不抢。他就这样在多个城市中重复地做着同样伤天害理之事,又将抢来的钱重复地投入深不见底的“彩票洞”。

周雄告诉我,他每次出远门去抢劫就告诉家里是出去发展业务,由于他计划周密,异地单独作案,在20多次作案中没有发生过一次反抗,以致使他能一直逍遥法外,让他继续做着他的彩票大奖梦。谁都知道,彩票大奖难于上青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只是一个美丽的幻影。偶尔小有所得,却很快在继续投入到新的购买上花得精光。他给社会所造成的危害越来越大,一度成为了多个城市的黑色梦魇。

多行不义必自毙。2004年11月的一天,他的钱又在买彩票上花光了,他又开始抢劫。他最近喜欢去湖南,因为他对这一带的环境比较熟悉。他选择了长沙的高桥市场,那一带商贾云集,常常有大量的现金存放在家中,能让他收获颇丰。对他来说,这已经十分有经验了。这里的人流动很频繁,使他很轻易地进了一个豪华的小高层。二楼很是热闹,看来有很多人在里面。他皱了一下眉,但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需要速战速决。他估计三楼一定是住宅房间,所以迅速上了三楼,又按响了门铃。一个中年男子开了门,走了出来,问:“找谁?”

“请问张总在家吗?”周雄回答。

那人想了想说:“我们这没有什么张总,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周雄也不想多说,猛的掏出枪指向那男子吼道:“进去,找不到张总,老子抢劫。”

那个人比较冷静,说:“年轻力壮怎么做这种犯法的事呢?这样做没有出息啊!”

中年人的话说得周雄心头一痛,他也感觉到有点奇怪,平常别人听到抢劫就会紧张起来,这人怎么反过来劝说自己了?

不过他还是说:“少费话,按我说的做,否则我毙了你。”

那个人只好带着他进到屋内,周雄跟着中年人到了大厅后一惊,里面坐了约20多人,以前自己面对的最多也只有7个人。他一把抓住那个中年人,用枪胁迫着他说:“走,带我出去,不抢了。”那个中年人没有应声,就和他向来的门口退去。正当他跨过门口的一瞬间,那中年人将他猛的一推,他一时没有防备,被推得退出门外好几步。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做任何考虑,他转身迅速向楼下跑去,平时的从容一下没有了。

“抓抢劫的,快抓劫匪!”随即喊声四起。他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了,他开始没命的向外逃。

“抓住他”,有人又大喊起来,接着听到更多的喊声,四周的人围了过来。这里人太多了,他后悔当初选择了这里。他感到了从未有的恐惧。他朝天开了一枪,但好像没人感觉害怕,看来这里的人是十分痛恨抢劫的,连生死都不在乎了。他只好朝边上的一个巷子跑去。

巷子很深,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上百人之众。他举起枪指向最前面的一个人,他还是放下了。他下意识你,如果开枪也许会更加激怒人群,再说目前又没有抢到什么,万一被抓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很快就到了巷子的尽头,他忽然发现一堵高墙横在前面,人群慢慢逼近。周雄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耗子,他焦急地向四周寻找可以帮助到自己的工具,他拿起地上的竹子,几个纵步借竹竿之力上了墙头。他朝墙那边一看,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墙那头也站满了拿着各种东西的人。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人群围捕的猎物,更要命的是警笛声已经由远而近。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一点逃脱的机会了,现在他也不敢下去,他知道这些愤怒的人群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以前他看到过人群将一个偷车贼打得很惨。他希望自己能直接被警察带走,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很快他看到有几个警察分开人群向围墙走了过来,他把枪放到了墙头上,想想这次也没有造成什么危害,以前的事没有人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冰凉的手铐第一次戴到了手上,他没想到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作恶。很快,他的侥幸心理被办案的人彻底摧毁。原来他早已是被全国通缉的对象,通过现场犯罪留下的DNA比对,让他对事实无可辩驳。很多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的作案地点都被警方带去对案了。每一天他都在做着噩梦,那些被他伤害过的家庭在对案时充满仇恨的眼神将他的心灼得生痛。随着一个接着一个案子的提审,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罪大恶极。

一审他被以持枪入室抢劫罪判处死刑,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所有财产。他不想上诉,他觉得一切都是罪有应得的,他不在乎死亡,可是自己走了,留给了人们的伤害却是永远的。他知道没有人会给他这个丑恶的灵魂机会。他说如果真的有来生,他一定会好好赎罪,好好珍惜做人的机会,他很希望这段经历能告诫人们珍惜生命,珍惜家庭,珍惜平凡中的美好的一切。

已经十一点多了,监房内的人都听得很认真,所有的人都深有感触,陷入沉思之中。按惯例,在十二点,监房内将为即将临刑的人准备最后一顿晚餐。我问周雄希望吃点什么,他说太谢谢了,像他这样的罪人还能有什么要求。我们对他的尊重他无以为报,想唱支歌来感谢,大家也很配合,在深夜为他的忏悔鼓起了最后的掌声。

“多少年空,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多少岁月,凝聚成这一刻……”他真的唱得很好,那么伤感,那么真切,随着音乐的扬抑,我好像看到了周雄的整个人生过程,理想和欲望、奋斗与堕落的过程。

那个晚上,周雄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旅程,他忏悔的泪水与现实中法律对他的公正裁决愣住了号子里所有的人。从一双双发直的眼睛里,我读到了警醒,一种对法律神圣的尊重,一种对欲望放纵的悔恨,一种对正义与自由的向往……

不久,我就投牢了。作为一名服刑人员,我觉得自己应该把周雄的故事讲给大家听,通过这个故事让他们得到启迪,和同犯们一同进步,更应该珍惜我们还没有完全失去的人性,就此点燃希望的火苗,将善良与正义根植于灵魂深处,认罪服法,积极改造,早日实现改造目标,重返社会大舞台,展示自己亮丽人生,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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