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果能被决定,那就不是时间。可是就是有人能决定他人的时间。
从坐上这辆车开始,这一天的时间突然被规定了,何时何地做何事都被人安排好了。
白色的车,白色的座椅。扭头看见白色的篱笆,青铜门是镂金雕刻,有盛开的花也有安琪儿。大门缓缓打开,车子放慢了速度驶入,停在了喷泉旁。她弯腰下车,跟着那面无表情的佣人走。欧式的建筑,两层小洋楼。花苑很大,满园的茶花盛放。
又是白色!她眉头微微拧起,一抬眼看见的是一扇敞开的白色的门,门上的花饰繁杂,匆匆一眼,头晕目眩。确切的说,是因为那白花花的一片让她眼花。
走进屋子,终于不用再面对那一色的白。柔软的白色轻纱窗帘在玻璃茶几边摇摆,桌上摆了一个玻璃瓶插着白色玫瑰。典雅小巧的家具,浓郁的欧式风味。周影拧眉,从小长在中式的家庭,熏陶的审美取向自然是偏中。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雕花木桌更为气派典雅。
女佣请她坐下后给她端了一杯水。
“周小姐,管家吩咐要你先行用晚餐。八点沐浴。有问题吗?”
她缓缓摇头,眸光集中在那白玫瑰上,娇艳欲滴的花,在她指尖粉碎,花瓣滑过她纤长白皙的手滚落在玻璃桌。“这个家的规矩,除了白色玫瑰和白色茶花,不准带其他花进来。周小姐谨记。”
“你认为我是那种会欣赏花的人吗?”她撅嘴将桌上的花瓣吹落。女佣走了开去,不再理会这个行为举止有些怪异的女人。她用指甲在白花瓣上画画,自得其乐。
管家李叔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六点一到准时开饭。
晚餐很精致,红酒鹅肝。只是她一闻就反胃。
“我不吃动物内脏,可不可以给我一份水果沙拉。”
“当然。”女佣很快换上了一份水果沙拉。周影一脸木然,右手机械着重复着勺子送进嘴里的动作。女佣和李叔对视一眼,摊开了双手。李叔推了推眼睛弯腰问,“小姐觉得不好吃,尽管直说。”
“很好啊!”她漫不经心地将最后一颗樱桃送入嘴里,片刻后吐出了一粒核。她擦了擦嘴站起身,做到了她坐了一整个下午的玻璃桌旁。
女佣拉了李叔到一旁,压低声音问,“李叔,她是谁?”
李叔推了推掉下来的眼睛,低头看着手表。“做好分内的事,你只要知道这一年周小姐就是你要伺候的人,就行了。七点了,半个小时候后给小姐准备衣物,八点沐浴。”
“是。”那女佣不敢多说,转身忙去了。
李叔望着那安静坐着的女孩,踟蹰了许久才踱步到她身边。“紧张吗?”
她没有回头,手托腮缓缓摇着头。
“虽然我不赞成少爷的做法,但这也是别无选择。周小姐你真的是自愿的?”
周影缓缓回过了头。看着眼前这张满是皱纹的脸,淡淡一笑。“大叔,你是个好人。”明知道她只是冲着金钱而来,他还是会关心。明知道她不会去在意即将夺走她身子的男人是美是丑,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他家少爷很英俊。
“如果我是好人的话,就不会在这里伺候你了。周小姐家里的事我多少也知道,真是难为你了。”
“大叔,换句话说,是你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已经出台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已经失去了一切,她所能做的就是为将来的日子打算。她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这个选择,对她来说已经出乎意料的好了。
“难得你能这么想。”李叔温和地笑,“等下上楼去洗个澡,放松一下。”
她笑着点头。
八点整,她踏进了浴室。温热的水,偌大的浴缸飘满白色玫瑰。点着白色蜡烛,香薰。她坐进浴缸,深吸一口气,缓缓合上了眼。这一刻,身边没有任何人,没有一双眼盯着她。她终于得以喘一口气。从踏进这栋房子开始,她就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只是她从来都是很会演戏的,因为骄傲惯了。就算从云端跌到谷底,她还是改不了。说白点就是死要脸,不希望被人看轻。越是可怜的人,就越被人可怜,所以她明明很可怜却还要装做无谓。
八点半,女佣很准时的敲门。影站起,擦干身子,拿了一旁的衣裳套上。这衣裳是丝制的连衣睡裙。只是没有任何花式,看上去更像是医院里的病服。站在镜前,看着自己一头湿漉漉的黑发缠绕挂在两颊边,一袭白衣像个厉鬼。深吸一口气,出了浴室。女佣帮她吹干了发,整理好床铺就自行出去了。
周影看着眼前那纯白的床铺,质地很好,只是一切都是单一的白,看着都觉得像病房。她缓缓躺在了上面,睁眼望着天花板。双手很不自然地搁在腹部。
九点,耳边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她的心狂跳,神经紧绷,全身颤抖。
她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色的白,只有她的黑发那么刺目。希慕缓步走到床边,俯视着她。
四目相对,静静打量彼此。
她的眼睛很大,鼻子小巧坚挺,樱唇泛着蜜桃一般的色泽。是个美丽的女人,基因不错。
只一眼,他就别开了眼,站直身子。他的碎发在她鼻尖扫过,一阵酥酥麻麻。他的眉很浓,眼睛狭长,眼珠的颜色很淡,轮廓深邃,这眉眼……她猛地坐起了身,抬头望着他。
因为错愕,所以小嘴微张,美眸圆睁。
意外的,她并不是个毫无生气的女人。希慕伸手扯下领带,随手扔到了床头柜上。俯身贴近她。陡然间放大的脸,周影吓得往后仰。
他顺势压下。周影呆望着他,浑身颤抖,手心冰凉,脑里眼里只剩一个他。为什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