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山路崎岖难行,是以在上剑影峰之前箫绝情等人便将马儿放走了,此番下山他们同样一路步行,一直走到有市镇之处才暂时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并派人出去购置车马。
北宫欢此番下山也不曾前呼后拥,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卫,名叫高陵阳。此人虽然年纪轻轻,眸中却是光华内敛,一看便知同样是个绝顶高手……若非如此,北宫欢也不会带他同行了。而且不同于北宫欢生性的冷漠,这小伙子人如其名,见了谁都笑眯眯的,给人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极容易对他生出亲近之心。
旁人自去准备车马,贺兰飞舞却在为给北宫欢进行的第一次手术而紧张地忙碌着。方才她已经查看过,这家客栈因为地处偏僻的边陲之地,因此客人并不多,环境十分安静。因此她早已知会北宫欢,让他命高陵阳将整个三楼都包了下来,除了他们一行人之外,严禁任何人不经允许随便踏上一步。
术前准备工作全部结束,此时光线正好。贺兰飞舞请北宫欢坐到“手术台”上,接着端过一碗经她改良之后更加合用的麻沸散:“喝下去。”
北宫欢眉头一皱,继而了然:“麻沸散?”
“嗯。”贺兰飞舞点头,“喝了之后,你就会陷入沉睡,任我为所欲为了。怎么样,怕不怕?”
北宫欢冷冷地看着她:“怕,怕得很,我怕你不对我为所欲为。”
贺兰飞舞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经一把夺过那个瓷碗,一仰头将碗中的液体喝了下去,接着慢慢躺倒,一抿唇之后淡淡地说道:“交给你了,不必有太大压力,尽力就好。”
贺兰飞舞微微一笑,突然俯下身靠近了他,看着他那双虽然冰冷但却绝对干净的眼眸:“相信我的本事。如果不能令你恢复到至少八成,我便把自己的脸弄成你如今这个样子。”
她的语气那么不容置疑,北宫欢心中一震,静静地看着贺兰飞舞尽在咫尺的脸,片刻后突然点头:“我相信你,因为……我……”
刚刚说到这里,他突然感到脑中一阵晕眩,很快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贺兰飞舞经过一番检查,满意地笑了笑:很好,药效发挥的速度速度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不过他刚才要说的是什么?因为什么,所以他相信自己?
甩甩头,贺兰飞舞将这些暂时抛到了脑后。门外楼梯口有高陵阳守护,绝对不必担心有人乱闯。为防万一,她更是早已拜托箫绝情、司展尘等所有人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定不能让任何意外打扰她的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有这些当世几大高手联手守护,贺兰飞舞根本无需为任何事担心,终于开始了为北宫欢恢复容貌的第一次手术……
身为现代社会蜚声国际的整容矫形专家,虽然自从穿越到这苍渊大陆,贺兰飞舞已经以其高明的医术帮了很多人,然而只有这一次是真正回归了她的老本行,是以做起手术来绝对称得上驾轻就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比之现代社会,这苍渊大陆的医疗条件着实有限,却并不妨碍她还原北宫欢一张基本上正常的脸。自然,像北宫欢如此严重的毁容,一次手术是无法令其恢复正常的,必须一点一点地来。否则她只需在陌上宫为其做手术就好了,何必要其随行呢?
不知过了多久……投入到手术中的贺兰飞舞并不觉得时间多么漫长或者多么难熬,等在门外的众人、尤其是高陵阳却已经等得十分心焦,越到后来越觉得每一刻都仿佛十年八载那么漫长。幸亏就在此时,贺兰飞舞终于结束了第一次手术,喘口气过来打开了房门。
看到她出现,所有人先是一怔,继而异口同声地开口:“怎么样?”
贺兰飞舞吃了一惊,这才发现所有人居然都已经等在门口,不由微微一笑:“怎么都在这里?”
“不放心你。”箫绝情淡淡地开口,尽管眼神异常复杂,“小舞,情况如何?”
“很乐观。”贺兰飞舞又是一笑,给众人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放心,他的脸会好起来的!”
众人闻言自是惊喜万分,高陵阳更是不住地连连称谢,笑得见牙不见眼,样子十分可爱。箫绝情则只是点了点头,暗中一声轻叹:“既如此,这里有人照看,你且去休息一下,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贺兰飞舞答应一声,自去洗浴休息,留下高陵阳照顾北宫欢。不过刚刚过了不多久,高陵阳便连蹦带跳地前来敲门,说宫主醒了,一定要见她。
贺兰飞舞以为他有什么不妥,顾不得多问便飞奔到了他的面前,担心地连连追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什么问题?痛还是痒?或者是……”
“都不是,我很好。”北宫欢打断了她,一双冰冷的眼眸因为她出自真心的关切而微微有了几丝温度,“叫你来是因为……我想看到你。”
贺兰飞舞一愣,继而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吓死我了……还以为手术出了什么问题……对了,你不必担心,你的状况其实比我预计得还要好很多,我一定可以让你的脸恢复正常。”
北宫欢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我如今这个样子……还能戴面具吗?”
“自然不能。”贺兰飞舞摇头,“不过你放心,我早有准备,喏。”
说着,她拿起早在一旁放了很久的帽子举到了北宫欢面前。那是一顶宽边的斗笠状帽子,边缘坠有黑纱,足以将他的脸完全遮住,而且不耽误喝水用餐。
“这种黑纱的材料比较特殊,”贺兰飞舞微微一笑说着,“透过这层黑纱,你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面前的东西,但若从旁人的角度,却绝对看不到你的脸。来,试一试。”
北宫欢点头,接过帽子戴在头上,果然并不妨碍他看到面前的一切。抿了抿唇,他依然有怀疑:“但我怎知你看不到我的脸……”
“简单。”贺兰飞舞将帽子从他头上取下来,然后翻转手腕戴到了自己头上,“现在,你能看到我的脸吗?”
不能,只有一片黑色。北宫欢终于满意地点头:“果然看不到,很好。”
贺兰飞舞这才将帽子放在一旁,并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北宫欢务必一丝不错地照着做,免得出现任何差池,导致前功尽弃。
身为陌上宫主,北宫欢一向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可是在贺兰飞舞面前,他却总是没了脾气,一字不漏地认真听着,而且不时地点头答应,仿佛一个正聆听师长教诲的小学生。
交代完毕,贺兰飞舞才吁出一口气说道:“好了,暂时就是这些。那……我先回去了,让高陵阳护着你好好休息……”
“不准走,”北宫欢冷声开口,“你陪我。”
贺兰飞舞一愣:“这……我……”
“你是我妻子,高陵阳不是。”北宫欢眸中那丝暖意早已跑到了爪洼国,贺兰飞舞的反应却迟疑,他眸中的温度就越低,“要陪,也是你留下来陪我。你若不愿留在这里,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过去陪你也一样。”
贺兰飞舞抿唇,试图让他明白如今的情形:“但你也知道,你之所以娶我为妻只是因为你当日的誓言,怕我见了你的容貌之后不能医治,你便必须杀我灭口。可是如今我有把握令你恢复正常,我们这所谓的夫妻……”
“不是所谓的夫妻,是真正的夫妻。”北宫欢冷冷地打断她,“别忘了,我们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如今你已经是我名正言顺而且是唯一的妻子!怎么,你不认?”
“我……”贺兰飞舞暗中叫苦,面上却是眉头一皱,“你说过,我答应嫁给你为妻是拿到九尾白玉貂之血的条件,那么我令你容貌复原,难道不能成为你给我一纸休书的筹码?”
“你可以试试。”北宫欢眸中的温度持续下降,“如果你以停止为我医治为要挟,我会不会答应给你一纸休书!”
北宫欢的固执令贺兰飞舞同样神情一冷,盯着他的眼眸看了半天,确定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她不由一声冷笑,起身就走:“那就如你所愿,试试再说!”
“站住!”人影一闪,北宫欢已经拦在了贺兰飞舞面前,目光锐利如刀锋,“不是说试试?那你去哪里?”
贺兰飞舞头痛地抚着眉心:“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再说?还以为你这种生性冷漠的人不会轻易动怒,想不到也是一点就着……”
北宫欢目光冰冷:“我冷静得很,就凭你这几下子,还不足以令我失去冷静!”
“你很冷静?”贺兰飞舞抬头看着他,淡淡地冷笑,“那好,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北宫欢原本只有冰冷的眸中浮现出几丝淡淡的迷茫,片刻之后坦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是说过吗?如今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爱一个人……”
贺兰飞舞点头:“那么,我已经很肯定地告诉你,我可以令你的容貌恢复正常,也就是说,你不必再为了你的誓言而杀我,既如此,你为什么还要逼我做你的妻子?睿智如你,应该知道留在一个不爱甚至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身边,是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悲哀……”
“我刚才说的是‘不知道’,”北宫欢突然打断了她,眸中似乎泛起一丝异样,“而不是‘不喜欢’。”
贺兰飞舞一愣:“有区别吗?”
“没有吗?”北宫欢静静地看着她,“在我看来,‘不喜欢’的意思就是不喜欢,但‘不知道’的意思则可能是‘我其实是喜欢你的,只不过我还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喜欢’。你认为这两者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