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慢悠悠地跟在微蓝身后,看着她着急,掉眼泪,撇撇嘴。这惩罚不够,丫头,你既然爱我,就该知道爱我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可这丫头的眼泪都掉得要淹了C市了,不少人投以奇怪的目光,那丫头却完全没注意到,唐城的火又大了。这丫头要欺负也只有自己能欺负,你们看什么看!
瞪得那些人不敢把视线投过去,他才慢条斯理地踱过去,顺手递过拐弯去买的抽纸,“哭得真难看。”
微蓝震了震,抬头,哭得视线一片模糊,辨认了半天才发现眼前的人就是害她如此凄惨的人,不由得更委屈。
唐城见她看半天好像没认出他是谁,一股子火气蹿上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唐城脑袋里正想着怎么收拾这丫头呢,分神嗯了声。
“看着我这副狼狈模样,你是不是解气了?”
唐城上下打量她,头发乱糟糟的,手肘……他眯起眼睛,抓住她的手,碰了碰那沾着灰尘的红色。微蓝倒抽一口冷气,要将手抽回去。唐城拽住,刚刚那一点愉悦没有了,他现在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看到伤口的瞬间,他觉得心好像被一只小手拽了下,痛。
仔细地查看,确定贝微蓝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便毫不迟疑地丢开她的手,“挺解气的。”他的声音很冷。
微蓝抖了下,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她不该奢望的,绝望的滋味太难受。
“我给你个机会吧。”
微蓝抬头,茫然地看着他,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显得楚楚可怜。
怜惜敌人就是对自个儿的残忍。
唐城俯下身,“我批准你做我的女朋友。”
微蓝想,自己张大嘴巴吃惊的样子肯定很白痴,因为明显地,唐城目光里的厌恶更多了。
“你……是想要把我绑在身边好随时欺负吗?”微蓝认真地问。
唐城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微蓝咬牙,“这可是你给我的机会,我这个人是一有机会就不会放过的。”
唐城露出了一个笑,“我看你表现。”
“看,唐城!”
贝微蓝一脸“唐城在哪里”地转头,就看到恩雅嘿嘿嘿嘿笑得老奸的脸,大汗。
可那滴汗还没有落地,又听得一声--
“看!那是你的形象,它跑了。”一只手食指虚指向前方,另外一只手还夸张地在额前做出远目的姿势。
贝微蓝恨不得现在是卡通人物,那样就可以出现满头的黑线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了。
恩雅同学作为贝微蓝的好朋友,贝微蓝想当然地在她与唐城达成了“关于男女朋友交往协议”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她。地点选择在校外,人民广场上一家露天的咖啡馆里。
“微微,我很认真地问你,你真的觉得你跟唐城在一起很好?”
“不知道啊。”
恩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贝微蓝,你不要给我打哈哈!”
贝微蓝戳着可乐,闷闷地说:“现在的我感觉就是随便地买了彩票结果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
“开心吧?兴奋吧?”恩雅口气揶揄。
“不是,就觉得那肯定是假的。”贝微蓝抬头,一脸无措,“恩雅,我害怕那是假的,可是又期望那是真的。我想着,管他真的假的,总之先霸占着总没错。”
“贝微蓝你傻了吧?”
贝微蓝不说话。
恩雅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就笨死吧,你给我笨死去吧,贝微蓝!”
其实贝微蓝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我想证明我就是他要的那个人,能够陪他一生的人。
因为这个世界上,我相信除了我,再也没有人更爱他。
他给了我机会的,我怎能放过?
到处张灯结彩,红色的圣诞老人,青色的柏树上挂满了各种小玩意儿,白色的雪花贴在透明的玻璃墙上。人来人往里,手牵着手的情侣们特别多。那天白日里是下了一场小雪的,现在地面上还有薄薄的一层雪,被车辆行人碾过,黑糊糊的。有点冷,呵出口的气变成一团白雾又散去了。
微蓝穿得厚厚的,手套围巾大衣一样都不能少,还有帽子。她站在学校出门过去的十字路口上,与唐城约好了六点在这里见面。
手腕抬高,五点四十。啊啊啊啊,为什么她一点都等不了生怕会害他等地来这么早啊?绿色、红色、黄色,组成一个个有规则偶尔又失去了规则的图案,一二三四五……手腕再次抬高,什么啊,居然才五点四十五,都数到两百了怎么才过去五分钟啊?
今天是她主动打电话过去,在四天前就说好了的。临近年底,唐城有功课又有其他的活动要忙,没办法总带着她。她就皱着一张脸,要求了今天六点以后,十二点以前,他都要属于她,当然,绝对不是一大群人。说出这样的话,她都没敢看唐城的脸色,想象里应该是比较难看的,结果他却轻笑出声来,额头被弹了一记,“好。”捂着吃痛的额头,微蓝抬头就看到他其实是真的在笑的,很愉悦的样子,便也笑起来。
还沉浸在回想中,一声喇叭响起。微蓝循着声音望过去,车子停在路边,唐城单手靠在开了窗的车门上,另一只手在按喇叭。微蓝脸一热,连忙小跑步地过去。
“上车。”
微蓝没动,眼巴巴地看着他。
唐城看过来,皱眉,眉头越皱越紧,“先上车。”顿了一顿,还有点不情愿的口气,“你说要去哪里?”
微蓝嘿嘿地笑,转到另外一边拉开车门坐上去,“去游乐园,青山那边的游乐园哦,听说那里今天有烟火大会……”不太好意思地笑,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来,“看,我票都买好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臭着一张脸,打着方向盘,往青山的游乐园驶去。
微蓝小得意地抿嘴笑。
平日都是唐城说了算,要去哪里,几点见面,几点分手,她就只能乖乖地按照他的安排走,可每次都是无聊的一大群人玩儿。拜托,她可是要跟他谈恋爱,又不是跟一群人谈恋爱。而且,每次他们玩的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打着呵欠他还不让她走开--她自己也不想就这么走开就是了。所以,今天她一定要来一场浪漫的情侣之间的约会。游乐园真是好地方啊好地方,占地宽广,游乐设施多多,还有那有浪漫传说的摩天轮,半夜的时候,呼应圣诞日来一场烟火大会,到时候--嘻嘻,嘻嘻。
察觉到某个臭着一张脸的家伙斜睨过来一眼,微蓝连忙坐直了,摆出正直的脸,把笑闷在心里。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旋转咖啡座、旋转木马、过山车、碰碰车……终于到了摩天轮,排队的时候,微蓝忽然觉得好冷,抱着手臂摸到了毛线衣才恍然大悟:“啊!我的外套,放到哪里去了?”
扫过来的是嘲讽的目光,但是手指却开始解起了大衣的扣子。
微蓝还在碎碎念地回想,外套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身上就那么突地一暖,眼前也是一黑。是唐城那个家伙,脱了衣服就随手往她头上一盖。虽然很高兴他把衣服给她穿,但是、但是--随手那么一盖实在是太令人生气了!
微蓝气呼呼地把衣服给扯下来,也不说谢谢,毫不客气地套上。衣袖将她的手指都盖住了,下摆都到膝盖了,现在她的样子肯定跟企鹅有得一比。不过,真的好暖和啊。一转头,看到那个贡献了自己衣服的家伙,好像只有一件桃心领子的毛衣的样子,看起来就觉得好冷啊。微蓝扯着他的手臂将他往下拉一点点,吻就落在了他脸颊上。
“暖和一下。”
唐城略微惊讶地看向微蓝,但微蓝微红着脸看向别处了。他想要说点什么,恰好摩天轮的排队轮到他们。微蓝欢天喜地地拖着他上去,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线了。
摩天轮到最高空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头顶绽放出绚烂的光芒,烟火大会开始了。
唐城猛然用力把那个兴奋不已的丫头抱过来,她显然是吓了一跳,又眯眼笑起来。唐城就在微蓝这样的笑容里,捧着她的脸,亲吻下去。微蓝似乎再次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又抓住了他的衣服,身体微微颤动着。天气确实是冷的,她的唇也是凉的,想来他的也应该是凉的。轻啄,牙齿微微地啃噬,身体渐渐地热起来了。
这样才是暖和一下啊,先前那个丫头的动作只是火苗罢了,完全不能取暖。
那是他们的First Kiss,牙齿与牙齿还不小心撞到一起,撇开技术问题,整体而言,是甜蜜到爆的。
午间,食堂。
“你这丫头又给你家男人发短信啊?累不累啊你,吃个饭也那么折腾。”恩雅将餐盘端过来,坐在微蓝身边,看不得她埋头在手机屏幕上的傻样。
“人家不正在恋爱嘛……”贝微蓝也不嫌弃自己语气肉麻兮兮。
“哟……”恩雅拖长音调,“不是咱打击你贝大小姐,我瞅着就你一头热乎呢。”
微蓝心中一颤,刚才那点恋爱的小心思全没了。
“喂,不是吧,介意我说这句?你不是越战越勇,越战越强吗,而且,唐城跟你在一起都快一年了……”
“恩雅。”
“嗯?”
“你觉得……我……跟唐城……真的是我一头热乎吗?”
恩雅看着情绪低落的微蓝,叹了口气,“微蓝,你们的事情,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他什么时候对你嘘寒问暖了?他什么时候主动关心你的近况了?他什么时候……”看着红了眼眶还低头拿筷子戳饭菜作为掩饰的微蓝,恩雅说不下去了。
“他肯定是对你有心的,玩个游戏没必要玩上一整年。”
微蓝勉强笑了笑,“对。你说的没错。他向来不知道表达的,是我缠着他嘛,他就没必要主动了。”
恩雅心里直叹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微蓝她想要的,不是她给的苍白安慰,而是唐城的安全感吧。
“恩雅,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卑微,特难看?”
恩雅叹息着摇头。
“对不起,恩雅,我让你为难了。可是我真是忍不住,我怕我姿态难看让他厌恶了,或者被人瞧不起,给他丢脸了。”微蓝拿手挡住脸,“你看都是我缠着他不放,发短信,等他有空,不想让他忘了我。我想过的,真的想过的,要是有一天我能忍住不给他发短信了,那时我就从他这里毕业了吧。”
“你什么时候能忍住?”恩雅忍不住问。
微蓝身体微微颤抖,哑声回答:“我什么时候都忍不住。”
爱情是什么,就是身不由己。
微蓝还记得自己的表姐郭雯,她在三年前认识了来中国公干的马来西亚籍的男友,他们是闪婚。
生活在一起,才知道多么麻烦。他的口味同她的口味不同,吃饭都要分开做。他从来不习惯中国的气候,而表姐也无法适应马来西亚,只好一个在中国,一个回了马来西亚。一年来,见面都不容易。
她向自己妈妈抱怨时,她还不懂事地插了一句:“那你们为什么结婚呢?”
表姐回答道:“因为爱。”
表姐一直笑着,带些无奈,可又认命。那时的她不懂,现在的她怎会不懂?
而且,她爱唐城,捉不准唐城爱不爱她,只能干受着煎熬罢了。
还未走进,就听到包间里一阵阵喧哗吵闹,微蓝撇撇嘴,还是伸手推开了门。包间里,就只有大屏幕的光,可容纳二十来人的大包间,此刻满是人。
被两个漂亮女孩子围着的容嘉生一看到她,就扬起手,“微蓝,这里。”说着,他叫边上的女孩子,“你们俩边上去,没见着正主儿来了吗?”
女孩子先是娇嗔地捏了容嘉生的肩膀,这才千姿百媚地起身让开位置。微蓝连忙挤过去,坐在容嘉生旁边。
“来得急,渴了吧?”容嘉生没个正经样地笑着,推过来一杯橙汁,“解解渴。”
微蓝白了他一眼,“电话里神神秘秘的,非要叫我出来,什么事啊,少爷?”
容嘉生扑哧一下,笑容更大,“等着。”
微蓝端起橙汁喝,知道容嘉生神神秘秘地卖关子,她就是撒泼,也不会得到答案,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等着他揭晓答案呢。
说实在话,微蓝其实不喜欢同唐城的这一帮子朋友玩。唐城不跟他们介绍她,她除了容嘉生,其他一个都不认识。每回唐城叫她出来,她都是又踌躇,又喜悦。
第一回,唐城约她出来时,她还兴奋地打扮了自己,结果不是她想象的二人约会,而是多人胡闹。那次是她第一次进酒吧,天还没黑,夕阳挂在天边,酒吧的门扉紧闭着,不似夜晚那样远远望去好似里面藏了妖魔鬼怪般妖娆。微蓝抓着挎包,紧张兮兮地问唐城:“我们真的要去吗?”
唐城瞥了她一眼,她立马觉得自己矮了一截,而且预感唐城会就这么丢下她,不得不硬起头皮,主动去推门,“我先进去了。”
跟唐城在一起后,微蓝其实越发地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唐城带她去高级餐厅,出入各种俱乐部,教她打保龄球、打高尔夫、骑马、鉴别红酒,甚至眼也不眨地买了价值数万元的手链给她,她只觉得战战兢兢。尤其是那条手链,她恨不得去银行开个保险箱锁起来,却被唐城笑话,“就这么个玩意儿,你就想找保险箱?”
她只好说对不起。
唐城给予她的,从来就是高高在上,她是觉得委屈的。
“你是不是不愿意出来?”也许是看出了她的委屈,某次唐城送她回去,却不放她下车,而是冷冷地问她。
她满心惶恐,急忙摇头,“没有,没有。”
唐城探身过来,捏住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觉得委屈,就不要出来了。”
她的心窒息了,“你要分手吗?”
他不置可否。
她急着抓住他的衣袖,惶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声地恳求他。
唐城沉默无言地将她拖过来,按在怀中亲吻,那力道恶狠狠的,恨不得将微蓝咬死的架势。
“微蓝,你……”
微蓝被他掠夺得神志不清,模模糊糊地反问:“什么?”
唐城却只是抱着她,什么话都不说了。
后来有一回,容嘉生难得地坐在她旁边。唐城一直没跟她说话,倒是容嘉生嘴巴一直没停过,她渐渐地也就放开与容嘉生聊了起来。结果,唐城把杯子一放,指着离她最远的位置对容嘉生说:“你小子给我坐那儿去。”
经过这件事后,连容嘉生都跟她打个招呼说上两句就溜边上了。
贝微蓝斗胆抱怨:“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我一个人待着很无聊啊。”
也不知道当时的唐城吃错了什么药,状似很认真地听完了贝微蓝的控诉,也没说什么就是拿手十指相交地扣住了她的手,稍微地紧了紧。
她就觉得那说不太上来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了,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
之后每次出去,他都习惯抓着她的手不放。
只是这样,微蓝就安心下来。
可现在,微蓝发现自己安心得实在太早。包间门被打开,她一眼就看到了唐城,顺着他的臂弯,看到了另外一个巧笑嫣兮的女孩子。
唐城在看到微蓝的一瞬间,眼睛就眯起来,目光锐利地扫向容嘉生。下一刻,他越过让道的人群,走到微蓝面前,抓起她就往外走。
“阿城,你做什么?怎么对女孩子那么粗鲁?”挂在他手臂上的女孩子娇声惊呼。
唐城停了停,侧头,“让容嘉生陪你。”说完,拽着微蓝继续走。
他的手劲极大,微蓝的手腕一阵阵地疼。可这是在唐城的朋友面前,她只得咬了咬唇,默不做声地任他拖着自己出去。开门时,她回了一下头,容嘉生似笑非笑,而包间早已在唐城动作时安静下来,原先在唱歌的女孩子正同情地看着她。她连忙回过头,不再看,同情她?为什么?
她以为唐城会对她说点什么,但唐城只是将她拖到楼下,拦了车,将她塞进车里,“回去。”
微蓝扒着车门,问他:“为什么?”
唐城冷着脸,“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微蓝的心猛烈地撕扯,乖乖地坐好。车子启动的瞬间,微蓝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唐城大概是清楚的吧,对她好好解释,她会满意,对她敷衍,她也会全盘接受,所以,对她只需敷衍就可。
容嘉生在微蓝上午课结束之时,打来电话,“昨天的事我很抱歉,等会儿在门口的清吧见吧。”
微蓝心情不好,语气不佳,“为什么?”
容嘉生的语气好似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般,“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昨天特意叫你过去?”
“不过就是想看我出丑罢了。容嘉生,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想在我身上找点乐子,是我笨,如你所愿,现在你高兴了吧?”微蓝嘲讽道。
“啧啧,我猜唐城肯定想不到你是这么一只带爪子的猫。二楼,靠窗C座,来不来随你。”
说完,容嘉生挂了电话。
微蓝本来赌气真想不去的,可到底没拗过好奇心,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到了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