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嘉有工作要去北京一趟,而唐城则是要回C城主持大局,微蓝自然也是先回C城的,然后准备回美国。
打电话回去,恰好是宝儿接的,微蓝说要回去的时候,宝儿还很惊奇,询问:“怎么要回来了?”
微蓝只是笑,“没什么,觉得这里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话锋一转,“赵先生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同我说?”
宝儿嘿嘿地笑,然后说:“我没事,只是心情不好了一段时间,现在好了。”
她并不想说。基于礼貌,微蓝也不便在电话里询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口,他不想拿出来见人,只想一个人细细舔舐。他人的关怀,不过徒增压力罢了。
“那就好。”说到这里,微蓝便想要挂电话了。宝儿不依不饶地问:“城哥他没有留下你吗?”看样子回去以后,肯定问了她哥哥家城不少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么问。说起来,回来也不过两个星期,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最戏剧化的事情大概是昨晚,微蓝鼓起所有的勇气说出那句“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之后,唐城的回答了。
他说:“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什么叫做“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是她愚蠢了,是她再次会错意了,是她又自以为是了,她怎么就没有得到教训呢?
血直往脑子里冲,微蓝想也不想就用力地推开他,就算因此自己跌在了地上,摔得生疼也不管了。头发因为这样大的动作而全部散在了前面,正好遮住了她的表情,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难看,说不定因为愤恨而扭曲了,没有被看到真的是太好了。微蓝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轻声地说了一句:“唐城,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是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说完那句话,微蓝就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可一上楼,微蓝就崩溃了。她扑到床铺里再也压抑不住眼泪,她咬住枕头一角,不让自己痛哭出声。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个人手里过不去呢?为什么就爱上了这么个人呢?明明都看到希望了,为什么,却总觉得绝望呢?
唐城,你到底是爱我还是不爱?
纠葛了那么多,纠缠了那么久,微蓝心里想的,也不过是爱不爱罢了。因为,微蓝真的真的真的,很爱很爱很爱唐城。就算受了伤,跌痛了,可还是想,唐城,你怎么就不爱我呢?
渐渐地,微蓝哭累了,睡着了。梦里面,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唐城背后,看着他的白色衬衫和墨黑的发在风中飘扬,她想伸出手去牵住他的衣角,却发现无论怎样,她都够不到他。
在梦里面,也是这样的悲惨。
微蓝咬着牙齿,恶狠狠地想,她绝对不要让唐城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悲惨。尽管,她所有的悲惨面都被他看在眼里,可是他不怜惜她,她就好似一个笑话。
于是强颜欢笑直到今天,见面是见面,客气地说上一句:“早啊,唐先生。”再婉转而客气地说出:“也叨扰了这么久了,承蒙照顾了。”言下之意是,我该告辞了。
那边没什么表情的唐先生抬了下眼,“今天回C城。”言下之意是,大家一起回C城。看他那副没波动的表情,估计又是如来之前一样,已经决定没得商量。
微蓝被噎了一下,还是勾着嘴角笑,“那麻烦了。”
再也不想看这个人一眼,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照她看来,这唐城的心比海底针还要深,更加无迹可寻。她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可以什么也不顾就这么扑上去,结果遍体鳞伤。她已经没有可供他伤害的地方了,到处都是疤痕。
唐先生面无表情,却在微蓝勾着嘴角笑得苦涩地礼貌应对他的答案时,捏弯了餐刀。
唐嘉是一大清早就走了的,唐城过来通知说飞机是上午十点的。微蓝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她过来也是什么也没准备就直接上了飞机,过来之后的一切都是他打理的,还完全不给拒绝。那么回去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他送的衣物都留在这里好了。微蓝穿回了最开始穿过来的那一身衣服,还是T恤牛仔裤最适合她,旗袍什么的雍容华贵什么的完全不是她的调调。
她果然不适合唐家,唐夫人说得没错。
看着镜子里简洁的自己,微蓝嘲讽地一笑。
是在出门才没多久,车子开上斜坡道的时候,出事的。
唐城好像有话要说似的,好几次偏过头来看几眼,但是什么也没说。微蓝根本不想理会这个人,只望着窗外百无聊赖地看景物刷刷地后退。
突然他咒骂了一声,汽车轮胎发出尖锐的噪声,而后一阵旋转,是唐城在用力地转方向盘。微蓝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发现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俯冲下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它来势汹汹,好似一头恐怖的张大嘴巴的巨兽。惊鸿一瞥里,微蓝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是苏籁。
“不要!”微蓝尖叫一声,车身猛地一震,紧接着往后滑去,撞到了后面的墙壁,停了下来。
一切停止的时候,微蓝发现自己撞到了玻璃窗上,而她的手碰到的地方湿润湿润的。微蓝一侧头,就看到唐城了无生气地趴在方向盘上,血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将他的西装浸湿。
“不--”微蓝哆嗦着,她全身都在发抖,仿佛置身冰窖。
上帝,你不能这样!电话,电话--手抖着,按了好几次键才拨通了医院的号码。镇定,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说明了地点以后,还询问她可以做什么,比如止血什么--血千万不要流了!千万千万不要流了--最好不要移动患者的身体,怕身体的肋骨断了,有内出血,会不好处理。不能动,不能动他,那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巨大的慌乱笼罩过来,她快要说不出话来,还是在询问,只有不停地询问她才能镇定下来,才不会慌张,她一定要镇定!脑袋里轰隆隆的宛如一列火车碾过去了,心跳越来越快,甚至绞痛起来。一分一秒过得特别缓慢,她开始不停地问:“救护车来了没有?救护车来了没有?怎么还没有过来?到底来了没有?”
对面的人到底回答了什么,微蓝完全听不见。
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她还在问。有人冲了过来,交警和医生都来了,他们把她从车里拖出去,拿下了她手里的手机。她看着唐城被抬出来,鲜血将他那张向来都有点缺乏色素的脸染得更加苍白了。她想要过去,但是医护人员抬着她上了另外一辆救护车,按着她就给她扎针。
“唐城--”微蓝虚弱地叫了一句,眼前的人脸晃来晃去,最终昏死了过去。
微蓝醒过来的时候,唐城还在手术室急救。她怎么可能还躺下去,硬撑着爬起来问人就往手术室那边去。
急救室门口有很多的人,微蓝撑着输液的架子,慢慢地移步过去。还没到门口,唐夫人就上前,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你,给我滚!”
微蓝抬起头来,声音沙哑:“他怎么样了?”
唐夫人胸口急剧地起伏,似乎想说什么,手又高高地扬起来,却被人抓住,劝着往边上去了。微蓝连忙抓住了她的衣服袖子,“他怎么样了?”
那边过来扶住唐夫人的人看了看她,叹息地说了一句:“已经下第二次病危通知单了。”
微蓝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完全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
那人怜悯地看着她,忽然说一句:“贝小姐还是先回去躺着吧,您也伤得不轻。”
微蓝去看手术室亮着的灯,推着输液的架子往边上的椅子走去,然后坐了下来。唐城他就在里面,他在里面。手术灯灭了,他就没事了,他就会没事了。
微蓝到底没有等到手术灯灭,护士去她的病房察看就发现她不见了,找了一圈发现她在这里,自然让人架着她,要拖她回去。先前是因为虚脱才被他们架走,这一次她怎么可能还被架走?她要等着,唐城一定会没事的!她要亲眼看到唐城没事!
“给她注射镇定剂!”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微蓝只觉得手腕上一痛,软软地倒了下去。
手术持续了十多个小时,唐城断了三根肋骨,脾脏破裂,出现了大面积的内出血现象,差点活不成了。幸好手术很成功,他的情况算是稳定了下来,不过唐家的人不准微蓝去探视,具体是什么情况微蓝一点也不知道。苏籁的情况却比他的要好很多,脑袋撞到玻璃,中度脑震荡,昨日就醒了过来。
微蓝只是轻微脑震荡,手臂被刮了一下,淤青得厉害,没有办法施力。她住在单人病房里,不输液的时候就盘腿坐在电视机面前看电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在美国的父母亲也知道了,说着要赶回来,不过被微蓝劝住了。
这天,微蓝照旧要去唐城的病房看他,唐城已经从加急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门口依旧站着两尊门神,不过微蓝还看到了门神之外的人,苏籁。
苏籁穿着跟她一样的蓝白条纹的病服,脸色苍白,嘴唇有点干裂,额头上缠了一圈的绷带,看起来十分的不好。
“你也来看他?”苏籁问,算是招呼。
微蓝点点头,她不知道要跟这个人说什么,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是问其他的,微蓝都没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