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已经上升到忘恩负义的高度了?楼笙寒真想为自己叫屈,可是又深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道理,他还没有到活腻的程度,当即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出去吃,刚好要去图书馆借本书。”
孜孜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林星遥,十分认真地说:“星遥,我听说啊,忘恩负义的人自有老天收拾,他们吃饭会吃到小石头,就连喝水也会塞牙缝呢!”
楼笙寒刚要走到饮水机前倒水喝,中途脚步一转,回了自己卧室。天天被诅咒,他会不会英年早逝啊?
林星遥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劝孜孜:“孜孜,你不要这样,有些事情勉强不得。”
孜孜瞪着楼笙寒的房门,故意说得很大声:“我这是替天行道!”
在外地实习的小江江,你不要太感动哦。
事实上,江结衣现在完全感受不到孜孜的这份姐妹情深,她站在讲台上,底下几十双眼睛一起望着她,她拿粉笔的手都是颤抖的。
中文系的实习课可以选,一是秘书实习,二是教育实习。江结衣以后是要继承江爸江妈的衣钵当老师的,于是顺理成章就选了教育实习。只是她没想到,真正站在讲台上的时候,还是压力好大。
这边楼笙寒回房间换了一件衣服就出门了。在图书馆转了一圈,找到自己要找的书,最后发现只能回家。大三下学期了,学分早就修得差不多,他们专业不同于江结衣她们专业,实习是自己找单位。其实说白了就是要最后实习证明上的那个印章,他爸爸是开公司的,随便安插一个职位小意思。而他也懒于奔波,便早早地跟爸爸说了,实习证明也拿到了手,顺便还帮林星遥弄了一张,他要考研,现在所有时间和心思都花在复习上。而他自己,是预备出国留学的,这个决定比林星遥决定考研还要早,只是他不习惯和人分享这些,从没跟任何人说起。
回到家,客厅里静悄悄的,他松了一口气。整天被孜孜当靶子攻击,也不好受!
提着在学校附近买回来的外卖,到沙发那边吃。他是无肉不欢的人,打开快餐盒,里面的食物那叫一个丰盛,怕真的被孜孜诅咒死,他现在每一餐都当做人生中的最后一餐来吃。
有时候吃饱了,人就不容易胡思乱想了。
才打开快餐盒,屁股还没在沙发上坐热,门口就传来开锁的声音。他动作一僵,偏头去看,果然看见小魔女孜孜提着保温盒进来。你看看她,如果脑袋上再加一对猫耳,身后再加一条尾巴,十足的恶魔啊!楼笙寒在心里叹息,同时想自己是不是要换个地方继续进餐。
孜孜目不斜视,走过来一屁股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扬声喊:“星遥,吃饭啦,今天中午吃红烧鱼块哦!”
孜孜在他们这里进进出出多了,林星遥干脆去附近打了一把钥匙给她,当然事先问过他的意见,他不敢有意见,怕一不小心又从忘恩负义上升到叛徒。
过了一会儿,林星遥从房间里出来,往这边走过来,“笙仔,你回来啦。”
楼笙寒刚要回答,孜孜抢先说道:“你在跟谁说话?这客厅里还有别人吗?你别复习得走火入魔了。”
恶魔!恶魔!恶魔啊!
林星遥同情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目光清澈地回望他,表示理解。
孜孜无视他,难道他就不会无视她吗?他什么也没看见,埋头吃饭,嚼啊嚼,嘎嘣--
他脸色难看地把口中的饭吐进垃圾桶里,再喝了一口汤漱口,林星遥瞥过来,“笙仔,你怎么啦?”
他要说吗?他能够说吗?他应该说吗……
“哈哈哈!哈哈哈!”旁边有个人已经笑得在沙发里打滚了,“哈哈哈……”
笑个屁!他不就运气不好吃到小石头了吗?啊啊啊主啊,是旁边这个恶魔的诅咒应验了吧,是吧是吧?
孜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气若游丝地说:“我要给江江打电话,哈哈哈……”
说完她当真开始给远在另一个城市实习的江结衣打电话,还开了免提。当江结衣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柔柔地传来的时候,楼笙寒感觉背脊一僵,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思念竟那么一丝一缕地缠住他的心脏。
是他自己作茧自缚,最终害人害己……
“干吗?我在吃饭。”江结衣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沙哑,一定是大声上课的原因,现在的学生可不像他们那个时候那么听话。笨蛋!不知道她有没有买润喉的饮料或者金嗓子含片。
她虽然变得越来越独立,但是还是改不了迷糊的个性,是一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笨蛋!
孜孜说:“我们也在吃饭,哈哈哈!江江,我要告诉你一件好好笑的事,有个忘恩负义的人刚才吃到小石头了,哈哈哈,你说这是不是苍天有眼啊?”
江结衣的声音依然清冷无波,看来她完全找不到笑点,“苍天只有泪。”
“烂幽默!”孜孜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如果没有眼,那泪是怎么来的?”
好像也是哦!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江结衣认真地说:“孜孜,之前都是我一相情愿,不关他的事。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但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要总是欺负他。”
客厅寂静了好久好久,林星遥不说话,孜孜也不说话,楼笙寒是无话可说,心里的歉意已经反复把他杀死一千遍一万遍了。
他以为她会恨他的,因为她那么容易受伤,而他竟然轻易牵起她的手,又轻易放下,不可原宥!
“喂?”听不到回应,江结衣又喂了几声,然后说,“孜孜?我吃完了,现在回宿舍午睡,下午还有一堂课呢。挂了,拜拜。”
咔--接着是无尽的忙音。
楼笙寒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苍白,孜孜收回手机,看着他恨恨地说:“辜负江江这么好的女孩子,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的脸忍不住又白了几分,狼狈地起身,看了她一眼,看了林星遥一眼,这次林星遥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了责怪和不解,最终他落荒而逃,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躲回自己的巢穴。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有了一丝动摇,后悔自己当时任性又自私的决定。
在房间看了一下午书,中午那种悸动不安的心情也早就平静下来,楼笙寒手腕一翻,表上的时针正指向六点,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胃里的饥饿感此时清晰地传来,他动手收拾了一下书桌,起身随手拿起床上摊开的薄外套,准备出去吃晚饭。
一打开房门,果然,孜孜和林星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个快吃完的快餐盒,他看了一眼,“我出去吃晚饭了。”
“星遥,我昨晚看了一本小说,你知道那个故事有多悲惨吗?有一个男人,他很喜欢一个女孩子,可是当时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是爱那个女孩子的。但是那个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因为那个女孩子已经有了另外喜欢的人,而且他们在一起很幸福。男人过了一年又一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像当时爱那个女孩子的时候那样爱一个人了,你说悲惨吗?不过都是他自作自受啦!”
楼笙寒在门口换鞋,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他就知道,孜孜不会这么轻易就罢休,想当年她倒追林星遥的那会儿,可真是气壮山河山河变色啊!
明着说的是故事,暗着指他注定会后悔一辈子。楼笙寒不禁苦笑,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像有只婴儿的小手轻轻地在里面挠了一下,顿时又变得错乱不堪。
孜孜又说:“上个学期期末考试完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阿穆啊,他昨天突然找到我问江江的手机号码,我问他想干吗,他扭扭捏捏,最后面红耳赤地问我到底给不给,这件事我还没跟江江说呢。”
这是警告!楼笙寒再次苦笑,孜孜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带上门出去,坐电梯下楼,四月底的天气有些恼人,穿一件少了,穿两件又多了,楼笙寒放下T恤的袖子,把外套挂在手臂上。
西边的天空还有点微微的赤红,落日的余晖已经沉下去,还留点尾巴将落未落,经过他身边的行人脸上都挂着匆忙的表情,只有他慢悠悠的,仿佛陷进了一个怪圈,更像是到了另一个时空。
对她的心意,其实早就确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是在哪一个瞬间,就对她情根深种。也许是第一次见面时,她那副古怪的脾性;也许是送她回家的路上,她那陡然贴过来的唇瓣,带着一丝夏天的清凉,毫无预兆地就偷袭了他;也许是她站在比赛舞台上忘我地唱最后一首歌的时候,她那时根本忘了那是在比赛吧,那只是她的一场发泄,一场遗憾,一场泪如雨下。
明亮的舞台,辉煌的灯光下,她的眼角像结了一串串亮晶晶的珠子,美好得令人移不开视线。那时候他就想,原来世上还有如此美好的感情,就藏在她的眼睛里、她的表情里、她的嘴唇间……
本来只想以朋友的身份好好守候在她身边,守候这份美好,可是他万万没料到她会喜欢上自己。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他把手链戴在她手腕上时,那一刻她陡然明亮起来的眼眸。那夜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夜空中明明没有星星,他却仿佛看到了漫天的星光,那么耀眼,叫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那一刻,他只想她快乐,再快乐一点,所以不再犹豫,顺势牵住了她的手,他感觉得到她的手在他的手心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可是随即静止,任由他牵着。其实他是担心的,所以一路都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表情,直到瞧见她似有若无微微翘起的嘴角,才也忍不住跟着翘起嘴角。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平时经常吃饭的那家家菜馆门口,他的思绪回归,抬手轻捂心脏的位置,原来那个时候快乐的心情那么真实,那么他究竟为何要故意遗忘,故意视而不见呢?
“笙寒!”
他回头,看见一个穿白色呢子裙的女生,隔了片刻才想起那张脸,他慢慢扯出一抹笑,“是你啊。”
女生快步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模样有点娇嗔,“这么久你去哪里了啊,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他低头看着她挽着自己的手,然后目光胶着在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链上,停了片刻说:“一起吃晚饭吧,我有话跟你说。”
女生脸上绽开笑容,“好。”
楼笙寒眼里很快地闪过一丝歉疚,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拿开女生挽着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