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漫长的斗争中我逐渐摸索出了制服墨云尧的经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置之不理,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统统当作没看见,以不变应万变。
譬如说,现在。
我躺在客栈的大床上闭着眼睛,任凭墨云尧在旁边含着笑意用言语挑逗,只是装死。
“娘子,娘子?”
“……”
“娘子喝水么?”
“……”
“娘子可是疲倦了?不如为夫伺候你就寝吧。”
现在是大中午,侍个什么寝!
我“蹭”地挺身坐了起来,拢紧衣衫退到了床角。开什么玩笑,本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很勉强了,我一黄花大闺女哪能这么轻易让他占便宜?
他见我终于有了反应,笑吟吟倾身上前,不轻不重捏了一下我的鼻子。
“怎么,娘子害羞?”
“请叫我阮女侠。”我冷峻高傲地拨开他的手,扬起下巴以此显示自己的不屑之情,“本姑娘莽莽撞撞只会舞枪弄剑,哪里比得上武林第一美人儿,又怎么担得起‘娘子’二字呢?”
矫情,实在是太矫情了,老子活这么多年还没如此矫情过,对着男人唧唧歪歪阴阳怪气,哪里还有点江湖儿女的豪气?
不行,得赶紧把这种奇怪的情绪扼杀在萌芽状态。
然而墨云尧却抢在我前面开口了:“哦,原来不是害羞,而是吃醋。”
果然被他抓到了把柄。
思及至此,我毅然决定当场反攻,于是换上了一副笑模笑样的表情盯着他看:“哪里哪里,我吃醋的功力比起某些人来差远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觉得我和七爷有关系,还一个人喝闷酒呢?”
没想到墨云尧听完这话面不改色,反而笑意更深了:“是我。”
我简直为他脸皮的厚度拍案惊奇。
“为夫早就说过了,娘子倾城绝色,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比得起的?所以,不必担心。”
虽然说人家武林第一美人是庸脂俗粉未免有点昧良心,但鉴于他言辞还算恳切,我也就原谅他了……好吧我承认,本来也没打算怪他,就是逗他玩玩罢了。
墨云尧还不至于花心到这种地步,为见个武林第一美人就要冒险去幽灵山庄,他既然这么决定了,那必然是有重要的打算。而我,只要紧随其后不离半步就可以了。
“小云子。”
“嗯?”
“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当然,你要真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
他似乎被我这种故作豁达的表情逗笑了,转过身和我并肩坐在一起,修长手指很自然地覆在我的手背上:“你可知道司天捷这次给他女儿陪嫁的是什么宝贝?”
“额,能是什么宝贝?”
“琅琊劫和紫霓晶石。”
我登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司天捷疯了?”
琅琊劫是十大名剑之首,在兵器榜上那绝对占有相当的地位,传闻唯有缘人方可拔剑出鞘,且出鞘时会有异光闪现,天气骤变,催动反噬之力。故而琅琊劫也是十大名剑中最诡异的一柄,迄今为止仍未找到能驾驭它的人。
至于紫霓晶石,那就更邪门了,这件在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集天地之精华的宝物,传言中可解百毒,若将其镶于兵器之上,能使废铁亦变成神器。
司天捷是武林盟主,存有这两样东西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他竟要把二者当作司玉蝶的嫁妆送出去,未免离谱。
这样一来,恐怕全江湖的英雄豪杰都会趋之若鹜了,哪怕不近女色者,也得前去试上一试。
“小云子,你想要琅琊劫还是紫霓晶石?”
他淡然道:“我都想要。”
“这不是想要就能拿得到的问题好么?”
“不试怎么知道,娘子会帮忙的,对吧?”
我惊讶于他过于轻松的语气,不过转而想到他一贯如此,也就释然了:“帮忙没问题,但你得先告诉我,要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用。”
“琅琊劫只有八字纯阳者方能拔剑出鞘,你可听说过?”
我完全没有听说过,换作从前,我才懒得把自己有限的精力放在这些无聊的消息上,反正和我也没关系。但现在不同,我从墨云尧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你八字纯阳?”细想起来,我还真是从没刻意去关注过他的生辰。
他微微颔首:“所以琅琊劫只有男子能驾驭,而且持剑者必须武功高强,否则会遭到剑器反噬。”
“你是在夸赞自己武功高强吗?”我关注的重点再次发生了偏移,“难怪琅琊劫又被称为王者之剑,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屈起手指在我额上用力一弹:“认真点,我是在说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事!”我不服气地推开他的手,“那紫霓晶石呢?你要紫霓晶石做什么,打首饰吗?”
他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瞥我一眼:“如果把紫霓晶石镶嵌在琅琊劫上,你想想看,会发生什么?”
答案很简单,王者之剑配上能使废铁变神器的紫霓晶石,惊天地泣鬼神,届时持剑者将近乎天下无敌。
原来墨云尧是这样打算的么,拿到琅琊劫和紫霓晶石,然后凭借无双的实力就可以永远摆脱追兵的威胁,再无后顾之忧。
想想都觉得很爽啊。
“小枫子。”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语调平缓,却意外夹杂着一丝我猜不透的凝重意味,以至于让人心情都瞬间沉重起来,“反正迟早会有人取走这两样宝贝,既然如此,我倒宁可那个人是自己。”
他说得没错,无论是谁取走琅琊劫和紫霓晶石,都不如他出手更加合适……退一万步讲,八字纯阳者本就难寻,除了他恐怕也再难有人能够拔出琅琊劫。
他想要做的事情,我自然应该全力相助毫不迟疑,然而现在,我只想确认一件小事。
确实只是件小事而已。
“我有个问题。”
他剑眉微扬,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小云子,我可以帮你拿到它们,多困难都没关系,但是……”我犹豫了一下,本能地压低了声音,“你可得记住了,要拿到这两样的条件是什么,琅琊劫和紫霓晶石,都是嫁妆!”
若是光明正大地和各路英雄豪杰去竞争,就意味着他成功了便要娶司玉蝶为妻,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墨云尧靠在床沿上微微阖着眼睛,似在思忖,看起来并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我等了半晌终于不耐烦了:“喂,你该不是在装傻吧?小云子,叫你呢,别怪本姑娘没提醒你啊,你要是动了娶司玉蝶的歪念头,那我肯定……哎呀!”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黑,竟猝不及防地被他扑倒在了床上。
“谁说要正面去取了?暗中下手才是上策。”他悠然笑道,“娘子安心,为夫对武林第一美人着实没兴趣,大不了到时候把眼睛蒙上,不看她就是了。”
我“切”了一声,又见他仍然紧紧挨在身边,一只手还搭在我腰间,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自卫意识顿起,抬手就要把他向后推:“你先躲开,压死我了。”
结果他非但没离开,还得寸进尺地在我唇上吻了一下:“你害怕什么,在没成亲之前,我是不会乱来的。”
“那我得谢谢您了。”
“不用谢。”他当即坦然接受,“只要娘子今晚不让我打地铺就好。”
真是人精,连我在琢磨什么都一清二楚,我看着他笑眯眯的神情,考虑到他方才刚刚保证过不会乱来,又回想起我俩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于是就这么很大度地答应了……
“不要动手动脚,老实点。”好无力的警告。
“好。”他从善如流,“娘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休息了。”
“……”我望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默默思考着这人的脑子是否出现了问题。
一想到今后和这个神经病王爷一起闯荡江湖,就让人由衷地感到悲伤和不安。
前路漫漫,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