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
一人如此絮絮的说了许久,终是停下了口,只静静的看着湖泊,像陷入尘埃之中,再未发出一声。
夜越来越深,月升的更高隐在云雾之中,半遮半掩欲语还休。微凉的夜风侵入她的身体,似无动的顽石,惹不起半点波澜。
慢慢流转的时间,迎来找寻而来的人。
久汉如她那般,轻手轻脚走到她的身旁,静默而坐,眸似瞧着湖泊,却分敛出一丝心神落在她的脸容之上,瞧她不动于衷,瞧她眸光悠远似飘走,缓缓开口。
“我知你心有疼痛难忘,可我话也真心,我想照顾你一生,令你无忧无顾,可若因为此,令你逃离流浪,那此言也非我初衷,九儿,我不想看你悠悠一人,孤身而行。”久汉沉默一言,缓而续之。
“我怕你再陷险境,而我不能相救,九儿,我希望你留在久家,视同己家那般,莫忧莫怕,若你不喜,今日这般,再不会出现了。”说罢,久汉瞧了她一眼,便淹没了声,静静的伴之她身侧,听风吹月,了无声。
片晌。
也许一刻。
也许很久,她眼眸轻挑,慢慢转动回归神识般,轻轻的开口:“我是孤儿,自小便是流浪,衣不蔽体流荡街坊之间,被人打骂俱是常事。”似随着话慢慢掀开记忆最初时的情景。
她瘦小的身体,总是讷讷怯怯的。
偶走过人潮的地方,皆是一片怒骂声,更甚者会挥着手中的棒槌向她而来。她不解,却无可奈何,无人照料,饥饿难耐,她需要向人潮中求救,可每每面对的都是一些凶恶嫌弃的脸,眸一丝白目瞧的她似多么厌恶的东西。
她无法。
只得终日在夜静之时,捡人们洒落的东西,能吃的能穿的,只要能稍稍垫补一下早已空扁的肚子,她几乎什么都能咽下。
那段时间,她常与花为伴,以花草为褥,睡在露天之下。
阴潮的夜会令她饥冷难耐,那时她会躲在人户家的墙角,蜷缩一团睡上一宿,虽然翌日总是在殴打谩骂中醒来,逃跑。
那段时光,她忘不掉。
却舍掉了,因为遇见了他。
她突然缄默了声,将眸转回湖泊上,深深的情意,浅浅的声音缓缓而来:“其实我叫若言,如若的若,言之一行的言。”
道下便又没了声。
两人又如两桩木般,静静的各占一方,夜风越发的冷了,久汉僵硬的手指略微的动了动,酸涩的眸从刚才扼长却又简单的回忆中收回,看着她娇弱的容,心疼俱加,缓缓抬手似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安却掉那过往的疼痛,可是临至面前,却收回了。
“回去吧。”他拂却衣衫上的灰尘、露水,站立在似磅礴无际的湖泊前,轻道。
她微微侧眸,没有应,只盯着久汉那在黑暗中瞧之不清的脸,看着他在湖泊前微微泛亮的眸,沉静不语。
“我家便是你家,纵然你未曾答应我所说的那些,可这话也作数的,莫拒我,回吧,那样流浪的生活再也不会有了。”久汉手从袖下伸出,细润修长的五指葱白葱白,在水波的泛应下,似闪着光。
她眨着眸,似在瞧面前是否真假。
片刻,没有扶久汉的手,起身徒步跟着他回去了。久汉在前,她在后,她目不转睛的瞧着那道虽不宽厚的背,微微划过一丝错愕的感觉。
如若没有哥哥……
也许与他也是一桩好的未来。
可若是没有哥哥,只怕如今的我也并非是我,哪来这些莫名的相遇。
她垂着眼角,越发轻缓了步伐,眸间不轻易的回望身后渐行渐远的湖泊,心底轻呢:“哥哥,缘分好重要,你住进我心,却终不得份,他予我身,想要践实那份,却终少一缘。果然,一切自是定数,求不得,强不得。”
哎。
一夜辗转,睡下已是寅时。
她总扼不住轻拧的眉似悄悄舒展了片刻,纤华的被面被她握在手中,紧实成一朵搅拧的花,皱巴巴,似做了梦,却忆不起任何,醒来时,也不过才寅时刚过,窗外骄阳似起,微微露出一丝丝橘黄的晕染,在云州上。
她起身前去了灶房。
已有厨娘在里面切菜熬粥,浅浅的香味弥漫着。
“九小姐。”厨娘瞧见,不由轻唤,似不解这位住进家中不多日的九小姐来灶房作何?
“我可以借用这里一下吗?”她瞧之,微微一笑,缓缓开口,说间已将那长长宽宽的袖挽起扼在臂间,目不暇接的瞧着灶房里堆砌的菜、肉、鱼……等物。
“九小姐,这灶间脏乱,婆子我做便是了。”厨娘是一瞬惊慌,直呼推迟,莫令她沾染上尘灰,让她快快离去。
“无碍,我做过,不怕,厨娘你忙便是。”话间已掕上一把未洗摘的菜,将它清洗干净,切块去籽,然后往一旁一口空着的大锅中添水至温热。
厨娘见此,也不便多言,只时不时的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深怕一不小心伤了这位看着娇滴滴的小姐。
不多时,她那锅开了水便添上了白米南瓜,慢慢的闷着,待至冒起热泡,南瓜开始翻滚渐软,她才抬手拭去额间不断因热气而迸发的汗渍,道:“有劳厨娘了。”
“交给婆子便是了。”厨娘应道。
清晨的初阳总是娇嫩温和着,她坐在桥廊之上,看荷花,晨时的早膳,丫鬟多嘴的将从厨娘那里听到的说给了久久听,引得久久正执勺喝粥的手一顿,眸孔瞪大,惊呼:“九儿,这是你做的?”
“莫要嫌弃。”她只轻轻抬眸,浅笑。
“以后莫做这些了,有厨娘在,你想吃何说一声便是,无须自己下厨。”久汉晚至的身影恰巧听见此番对方,微显责怪的眸瞧了丫鬟一眼,便轻柔的对着若言道。
“我能做的并不多,况且你这般收留我。”她低垂的眸,瞧着手心碗中的清黄相加的清粥,低声呢语。
“你……罢了,随你,小心些。”久汉怒不可遏,可未待将怒气发出,便一散而空,只颓废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