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总,谢谢你的慷慨,只是我们不稀罕。”罗捷换了一副面目,对他说,“我正在处理家务事,麻烦您不要插手。”
“罗总,得饶人处且饶人。”
“谢谢提醒。”罗捷圆滑地笑,然后对蓝水悦说,“亲爱的,我该送你去医院了,你不是说肚子疼吗?让医生好好地看看,到底都疼在哪里。”
这话让黎景明震惊,刚想阻拦,蓝水悦却使眼色让他别动,乖乖地跟罗捷上车。
两人并排坐在驾驶室里,蓝水悦害怕极了,双手紧紧地拽住自己的皮包,观望他的举动,不知这个阴狠的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当然不会带她去医院,而是直接回上海,回到公司里直接将人揪入办公室,非常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她像柔软的柳条一般,倒在沙发上,动都不动一下。
“婊子!”
罗捷的嘴里吐出了这么恶俗的评语,还不解气,再抓住倒在沙发上的她,捏着她的下颌骨说:
“我罗捷一片真心对你,你竟然出卖公司,去跟他暗中勾结!”
“你带走了彩纳艺术多少资源,不用我说你该清楚。”她嘴硬地说,“如今,我们只是在以牙还牙罢了!”
“我们?”他说,“我完全有办法将你送进监狱,让你生不如死!蓝水悦,请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他放开了她,用手整理自己的衣着,刮了一下额前的乱发,“从这一刻开始,你将接受公司的监控,最好别再给我耍花招。”
3.绝望深渊
罗捷对蓝水悦布下层层监控,完全剥夺了她的人身自由。她被迫搬出与文静合租的小屋,住在罗捷特别为她提供的居室里,她的手机和电脑全部被人装了窃听器,她若要外出,必须有人跟随,她所接到的包裹信件,必须要在罗捷的面前打开,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蓝水悦忍气吞声地接受惩罚,不敢再反抗,因为罗捷威胁她,最好别触怒黎光泽,否则,就黎景明那点能力,他随时都能像摁死一只蚂蚁似的,将黎景明摆平。
彩纳艺术由于财务亏空,在彦真的领导之下快速崩溃,很快就要变成空壳。黎景明暗度陈仓地转移资源,结果,因那场偶遇而败露,他遭到了彦真的制裁,手上的单子全被没收,辛苦三个月积累下的财富就此成空。
在联系不上彼此的日子里,他特别担心蓝水悦的安危。为此,他特意来找文静帮忙,打探她的情况。文静却说自己好几个月没见她了,自从她被罗捷接走后,她们就没联系过。
黎景明很疑惑,她怎么会愿意跟罗捷走,文静也不清楚,总之,蓝水悦什么话都没留下,跟罗捷两人收拾东西后就走了。
没人理解蓝水悦的无奈,身陷绝境的黎景明的希望就此破灭了。他变得很消极,不爱管事,整天就闷在办公室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怏怏不乐地虚度时光,开始以酒精来麻醉自己。
这一切彦真看在眼里,她知道姚琳希的好机会来了,便邀请她来公司做客。
在无人打搅的办公室里,彦真对姚琳希展示成绩,信心满满地说:“现在,你尽可放心地接近他,因为,这只小刺猬的刺儿已被拔得差不多了。”忍不住对自己恰当的形容而自喜。
姚琳希却高兴不起来,“景明的个性我了解,再落寞,他的身上依旧流淌着贵族的血液,黎家人就是敢作敢为,好比他的母亲。”
“怎么?”彦真警觉地问,“听你的这意思是不想要他了?”
“我不知道……”姚琳希摇摇头,心里很乱。
“别想多了,”彦真给她打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失望太多,所以就不敢再期望了。可是,真爱总是在千锤百炼之中被鉴别出来的。你这个时候还爱他,这也证明你的爱是纯洁的。”
“可是……”姚琳希欲言又止,她不知该如何对彦真说明自己的情况,模模糊糊地接受了她的安排。或许,在那一刻,她还是希望能在黎景明身上找到寄托,让余生的幸福与他有关。她确实爱他,只是太多的拒绝让人恐慌,从而不敢再去触碰。
彦真以公司接待为由,召黎景明一起去吃饭。数个月不见,姚琳希都有点认不出他了,黎景明瘦了一圈,脸部线条锋利如刀削,胡子凌乱,很是落寞。彦真早分析过,女人的光彩靠男人,男人的精气神靠的是金钱。
黎景明变得异常沉默,在宴席上孤独地喝酒,不与任何人邀杯或者攀谈,姚琳希坐在他身边,为他夹菜,替他接受劝酒和回敬,为他说话,而他却显得无动于衷,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不想喝酒,便不打一声招呼地黯然离席。
姚琳希追他出去,在酒店大厅跟上他,陪他默默地往外走。
出了酒店,她问他去哪里,打算怎么走,他没理会她,只是沿着大马路不停迈步,姚琳希紧追着不放,两人沉默无言地走了好长的路。
看到路边有一家咖啡馆,姚琳希提议进去坐坐。黎景明没同意,低头继续往前走,姚琳希在身后大声喊:“景明!”他愣住了,停住了脚步,她赶紧跑到他面前,双手扶住他的双肩说:“你振作起来,好么?商场有赔有赚,人不可能一直赢。”
“你回去吧。”他淡淡地说,“别管我了。”
“不,你这个样子不对劲,”姚琳希难过地说,“你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你必须站起来。”
“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想帮帮你,我不愿看你这个样子。”
“不用了,琳希。”他断然拒绝,“谁也帮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什么帮助。”
“难道你就想这样倒下去?”
“我还能怎么样?”他自嘲地哼了一下。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沦落到这步田地的。”
“确实,可是那样的交易我不愿意。”他很果决地说,“那不值得。琳希,就好比你来到这里,非常不值得。”
“你真的不会再接受我吗?”
“当年我还是黎家少爷时,我以为自己有资格拥有你,如今我就像一条丧家犬,就不再值得你收留。”
“可是我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愿意跟着你!”她急忙大声说,眼睛湿了。
他默默地望着姚琳希脸上的眼泪,心头不免一阵闷痛,可是却不曾妥协。“可是,我不愿成为我的父亲周志和一样的人。”他坚定地说,毫不犹豫地扭头而去,大步走进夜风犀利的街巷深处,很快在灯火阑珊处消失。
被黎景明抛弃在街头的姚琳希难过极了,蹲在原地放声哭泣,她知道,这份爱情已没了转机,彻底完了。
记得当年他俩感情还完好无损时,黎景明就发誓不做豪门的上门女婿,一辈子屈就于人,像他的父亲那样,畏畏缩缩做人。因此他要奋发图强,一定要变得有钱之后,才会跟她结婚,今后一定要让他的子孙姓周,而不是黎或者其他。
这个桀骜的男子确实做到了,五年时间让彩纳艺术风生水起。而今他溃不成军,显然这时局与他当初的预想背道而驰。姚琳希想到此,恨死了自己,她怎么就忘了他曾说过的话,忘了他有怎么样一颗桀骜不驯的灵魂,即使坠落于一介微尘,仍旧难以屈服他本质中的骄傲。
姚琳希彻底绝望了,跑到酒吧去买醉,一边喝一边打电话找人倾诉,希望这种发泄方式能让她暂时忘掉痛苦。
就在她喝到烂醉如泥、趴在酒桌上无法动弹时,蓝海森出现于她面前,沉默无言地拿掉她手里的酒杯,把人抱走。她没反抗,像个急需要保护的小女孩,乖乖地搂着他的脖子,脑袋枕在他的脖子处,早就忘了他们年龄的差距,感觉他向大树一样挺拔伟岸,可以让她这只受伤的小鸟永生依靠。
4.无力的抗争
那夜买醉之后,姚琳希与蓝海森重归于好,爱情急剧升温,两人不再偷偷往来,并一起去日本游玩,亲戚朋友们得知此事,一个个面面相觑,咋舌无语。
蓝水悦在罗捷的高度监视下生不如死,她日夜思念黎景明,偷偷给他写信,通过文静进行传递。那段时间,文静成了他们感情的联络员,每次文静来找她玩,都会悄悄将黎景明的信塞到她的皮包里,然后,蓝水悦就把回信藏在她送文静的礼物里。
是爱情,一度让这对男女获得了坚持的力量。在文静的帮助下,他们总算有了见面的机会,就在熙熙攘攘的淮海路步行街。
蓝水悦在约好的地点等着,焦急地盼望着对方快出现。看到黎景明在人群中闪现,转进一家法国餐厅,她连周围都忘了巡视,便不顾一切地追他而去,就怕他是昙花一现,瞬间不见。
他们在餐厅最隐秘的角落相遇,紧紧地相拥在一起,黎景明的脸全埋在她的发丝里,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和平年代,怎么还会有这么艰辛的相爱。蓝水悦却安慰他说:“我已完成800万的订单了,很快就自由了。”
“你在那边还好吗?”黎景明担忧地说,“实在不行,你就别回去了,我想办法找钱来把那些学费补上。”
“你别去找黎光泽,他只会借机抢劫!”蓝水悦急忙提醒他,“罗捷说的,他就是想逼你上钩,只要你有求于他,肯定不会便宜了你。”
“我知道……”黎景明为难地说,“只是我怕你受委屈。”
“罗捷只是监视我,他不敢对我怎么样。”蓝水悦说,“他也担心我会罢工,现在公司的设计全靠我了。”
“我就知道,你去那边肯定会成为顶梁柱。”
蓝水悦给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喜欢你这句赞美。”
这时候,文静从外面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焦急地说:“水悦,我们得走了,刚才罗捷打电话来问我们在哪里呢。”
黎景明也焦急地站起来,蓝水悦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临走时又很留恋地跑回去与他拥抱。听到黎景明说“保重”时,她哭了,说什么都不肯放手。这让文静好为难。黎景明便狠心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海里。
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无能,家产事业是负担,让人身不由己,这大半生面对自己想要的、喜爱的,都因顾于大局,不敢轻易决断。就仿佛他的父亲,为了公司和事业,面对族人的冷眼和嘲讽竟然还能拱手作揖,以笑和解。突然间,他烦透了身上所谓的使命,厌倦了母亲遗留给他的血脉,他想的不是所谓的重振家业,而是为一个人遮风避雨,执戟侍卫,为她奉献出彩霞般的初心。
那次短暂会面激起的觉悟,让黎景明有了放弃的心。他再也没去公司上班,也不工作,手机永远处于关机状态。他对彩纳艺术不理不管,任由彦真去败坏。
他想开始自己的暗暗转型,去寻找新的商机。
然而,有人却不肯放过他。那日,有个陌生男人上门传信,说他的一位朋友求见,正在小区对面的咖啡馆里等,递出一封信,便匆匆离去。
黎景明拆开一看,上面简短地写着:我有些当年你父亲遗留下的话,需要向你转告,希望你愿意见我一面。沈雅。
这位客人特殊而重要,不可怠慢,黎景明当即赴会。在约定的地点见到沈雅,发现她比上次的脸色还差,黑眼圈呈紫红色,面色蜡黄,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妇人,完全看不出她只有三十八岁。
她告诉黎景明自己刚进行了一场手术,昨天出院,一切感觉还算好。然后她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一份名单,递给他过目,“这些是他要送答谢礼的名单,”她说,“为何你当初无法贷款,都因为这些人已被他买通了。”
这种事虽不新鲜,黎景明还是不免惊讶,眼珠子微微瞪大了。
沈雅无力地叹息,“龙老大也是他牵线的,包括那澳门项目,早你一步已接洽上了。光泽就是咽不下去那口气,他一直觉得彩纳艺术是他的。”
“我清楚他的心思,”黎景明说,“而今我也想通了,他想要,那就拿去吧。”
“你不要这么想,景明,如果这家公司值得相送,当初你的外祖母就不会顶着那么大的压力,硬压住他们的口舌,把彩纳艺术给你,我也不会抱病来到这里,跟你说这么多。景明,你当时还小,很多事不懂,这家公司不仅仅是你父亲的遗产,还是你母亲的命脉,她呕心沥血地经营这家公司,就是为了给你留着。”
“这有什么意义呢。”黎景明茫然地笑。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原本没有意义,包括感情。”沈雅说,“你父亲和我关系不错,我知道这家公司对他们的重要性。可以说,他们的精神和灵魂都在里边了。”
虽然,黎景明不能完全体会沈雅话中的含义,不过,多少得到了些鼓舞。他那颗堕落的心开始在思考,犹豫在“要悬崖勒马还是顺手放绳”之间。
然而,此次对黎景明说出心底话后,沈雅对黎光泽彻底失望了,亦不愿在这婚姻的空壳里,为了那华而不实的名誉,再让这个男人胡作非为下去。
她把律师请到家中,说明自己的意图,除了法庭上,她不愿再见这个男人。其实,结婚十余年,他们同居的时间未过半,沈雅一直是个体弱多病的女人,婚后没几年,她就难以履行妻子的义务,两人基本分开过,互不干扰,除非一些重大活动需要他们同时出现,才会在人前假扮夫妻。
黎光泽在住所里接见了沈雅的律师,快速浏览了离婚协议后,他抬了抬眉毛,对律师说:“协议您请带回吧,我觉得,这件事我与她当面解决比较好。”
“可是……”律师为难了,“黎太太事先交代过,她不愿见您。”
“她的心情我能理解,”黎光泽圆滑地说,“协议我留下,不为难你们,麻烦您代我向她问好,改天我会找她细谈。”
律师走后,在背后监视这一切的彦真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跑出来质问黎光泽:“怎么,你反悔了?”
“这不是反悔,”他心里有数地说,“这叫谨慎。”
“哼,我看你是不舍得沈家的门脸吧。”彦真一针见血地说。
这话让黎光泽羞赧,他冷冷地白眼她,“你懂什么,关键时刻她这么做,分明是想与我撇清关系,然后背后好做手脚。”
“谁那么大胆,敢动你黎光泽的手脚哟!”彦真很不开心地说风凉话,“我看你是留恋她沈家的好门脸,生怕没那些大舅子撑腰,今后不好伸展腿脚罢了。我知道,我爸就一个跑龙套的包工头,比不上她沈家霸业。”
“哎呀,你又来了。”黎光泽不耐烦地打住她。
“我怎么了?”彦真跟他吵,“对,我傻,偏偏看上你黎光泽!我老实告诉你,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我都三十三岁了,可再没时间陪你玩!”
“好好好,我知道,”黎光泽从身后搂住她,耐心地哄,“现在是非常时刻,不适合办这种事,你再忍忍,少说也要等我们把彩纳艺术并购了再说。”
这理由算是将彦真的火气压下去了,但她还是不开心,撅着嘴赌气,黎光泽又说了些好话哄她,她才算舒心。
她是一心要嫁给他的,岂能放过他的一丝犹豫,为了安全起见,她私下约见了沈雅的律师,希望能通过收买人心,加速他们的离婚进度。律师却告诉她,问题不在沈雅身上,而是黎光泽不愿签字。
对此,彦真再无法保持沉默,一见到黎光泽就大发雷霆,哪怕是在公司里。黎光泽把这个女人拖进办公室,本想狠狠地教训她,不想彦真的气焰却高过了他,指着他说:“黎光泽,我警告你,要是今年不离婚,我就将你那些丑行全捅出去!”
黎光泽急忙抓住她的手指,摁下来,“你这是在干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放大话,谁说我不想离婚?现在泰国公司刚起步,上海这边的公司入不敷出,现在哪里有钱付她的损失费啊。再说,并购彩纳艺术的时候万一有个闪失,我不找沈家,难道去找你的父亲?”
门第等级一度让彦真抬不起头。这次同样,她深知自己并非出于豪门,母亲与姚琳希家也只是远亲关系,万一有事,姚家也不会赴汤蹈火。面对黎光泽摆出的理由,她深受其辱,忍了又忍,全盘接受了他的计划。
“快了,你表弟这个空壳公司撑不了多久的。”她扔下这句话,灰溜溜地推门出去,在心里暗暗希望,她所等待的这个男人能从中得到提示,别让她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