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将孟阔从死亡边缘上拉了回来的,正是秦冲。
在孟阔愕然的目光中,秦冲留给他一个背影,一步步走向夏永和。
虽然秦冲依旧是浑身浴血,但是在他的身上浓重的杀气已经彻底平息,他的双眸之中也没有了之前的那股凌厉,一脸淡然。
“永和帝,不得不说,你身边真是有些忠臣啊,那十万精兵,和五千三百玄者的头领,本王已经有了人选,就是不知道你舍得还是不舍得。”
说话间,秦冲已经走到了夏永和的身旁。
看着和刚才判若两人的秦冲,夏永和不禁一愣,这样巨大的落差让他实在搞不清楚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秦冲随意的坐在之前夏永和所坐的那张碧玉椅上,浅笑道,“怎么?难道永和帝不需要本王去抗衡寒日王朝了么?”
夏永和转过身,目光复杂的看着一脸浅笑的秦冲,尽管他在秦冲身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杀机,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道,“秦冲,你……不是来杀我的?”
秦冲浅笑道,“永和帝,你以为呢?”
夏永和先是一怔,随即也就释然。
如果秦冲真的是来取他性命的,他哪里有命活到现在?
虽然他和秦冲接触不多,但是对秦冲的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
在夏永和对秦冲的了解中,他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一旦他决定想要做什么,就会直接付之于行动。
如果不是夏永和心中先入为主的认为秦冲来到这里是为了取他性命,他也不会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自从秦冲出现在这座清心殿,尽管他一身煞气,并且对由侍卫组成的人墙两次出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确定死亡。
在夏永和心中思忖,意识到这些事情的同时,横七竖八躺在地面上的一名名侍卫接连爬了起来,看上去也确实全都没有什么大碍。
“永和帝,让他们先出去吧,本王还是比较喜欢安静。”
秦冲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永和点点头,对惊愕无比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们挥了挥手,“都出去吧。”
尽管秦冲已经散去了周身的杀气,不过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依旧让他们感到一股有如实质的压力,听到夏永和这么说,简直如蒙大赦,赶忙从清心殿退了出去。
之前拼死想要保护夏永和的孟阔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人群退了出去。
最后退出的一名侍卫很知趣的关上了清心殿的大门,这座大殿此时只剩下秦冲和夏永和二人。
秦冲坐在夏永和之前所坐的碧玉椅上,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永和帝,说实话,你最初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在来这里的路上,确实考虑要不要杀掉你,毕竟之前你曾经想要杀了我的全家,就凭这一点,就足够成为我杀死你的理由。”
夏永和在距离秦冲一丈外的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尽管听到秦冲直言不讳的说出这番话,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之色,而是随意答道,“看来我能活下来,还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那么是什么又让你决定留下我这条性命的呢?”
夏永和已经认准秦冲不会要他的命,所以尽管是在谈论有关自己的生死大事,却也面不改色,就好像谈论天气如何一样的随意。
秦冲直视着夏永和的眼睛,道,“杀死你,对我来说很容易,其实就算是血洗整个皇宫也不算什么难事,但是如果杀了你,我很难保证下一个皇帝会不会做的比你更好。”
夏永和由衷大笑道,“如此说来,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话当成对我的一种肯定?”
夏永和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早已经听腻了手下大臣们对他的歌功颂德,溜须拍马,虽然秦冲的话多少有些血腥的味道,但是这句话听在他的耳里,却让他真心感到无比的自豪。
在此时此刻,他与秦冲之间的对话,不是什么君臣对话,也不是什么强者和弱者的对话,而是两个男人间开诚布公,对等的对话。
秦冲嘴角微微上扬,点点头,“嗯,就算是吧,虽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夏华王朝能够国富民强,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玄宗院,不过你也算是为了夏华王朝尽心尽力,勉强能够被排除在昏君的范畴之外。”
夏永和自嘲一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不过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可能你并不会理解,如果真的找一个‘好东西’来坐皇帝的位置,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天下大乱,一个‘好东西’的所作所为,将要比一个世人眼中的昏君,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灾难。”
在夏永和看来,虽然秦冲是一名无比强大的玄者,但是对于国事,政事,天下事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理解的了他这个上位者的辛酸。
毕竟秦冲只是一个不到二十的青年,夏永和认定在秦冲的生活之中除了修炼,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存在,否则的话,就算秦冲是天纵之才,仙胎神体,也不可能在如此年纪就拥有了这样恐怖的修为。
想到自己刚刚居然和秦冲说了那样一番看似粗俗浅显,实则蕴意无穷的为君之道,夏永和不禁有些暗暗感到可笑。毕竟那些道理也是他为君多年才慢慢理解领悟到的,他相信秦冲在这方面根本就完全不能领会其中的真谛。
秦冲淡然一笑,道,“水至清则无鱼,凡事如果过于苛求完美,那么必定适得其反,你说的对,‘好东西’本着好心做的事情,很可能带来让使人难以想象的灾难。更何况人世间哪有什么纯粹的‘好东西’,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大多数所谓的圣贤不过是披着伪善的外衣罢了,然而这样的‘好东西’居然还会有无数人顶礼膜拜,在我看来,真是可笑之极!”
秦冲虽然在笑,但是他的笑容看在夏永和眼里,却透着一股无比的沧桑之感,就好像是一位阅尽了人间百态,读尽了天下不公的长者一般,威严,睿智,一语中的。
尤其是那句“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不禁让夏永和心中巨震。
这样的感觉,虽然是如此荒诞怪异,但是又如此真实,夏永和不由情不自禁的将那句“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在心中默念起来。
夏永和越是在心中默念这八个字,越是感觉这八个字所包含的意境深不可测,似乎足以用在世间的任何一个领域。
秦冲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继续做声,从夏永和的神色中,他知道夏永和已经感悟到了些许太极图中蕴含的意境。
秦冲不想破坏夏永和此时的心境,毕竟偌大的夏华王朝,还需要这位还算不错的皇帝进行治理。
良久,夏永和才回过神来,看着明明和他子女年纪相仿,但是却透出一股沧桑气息的秦冲,打从心底的生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只是夏永和还有些拿不准这是不是他的错觉,尽管他在那八个字中受益颇深,但是他仍旧不能确定秦冲到底是信口而言,还是还是说秦冲对为君之道真的有着独到的见解。
饶是如此,夏永和还是收起了之前对秦冲的小觑,由衷道,“黑中有白,白中有黑,这八个字实在是精妙至极,真是让我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看来我之前对混沌王是否能够适应君主的诸多事宜的担心,实在是庸人自扰了,不知混沌王认为究竟什么才是国之根本呢?”
夏永和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一半是对秦冲进行试探,一半是真心为此感到困扰,想要听听秦冲的看法。
如果秦冲说的驴唇不对马嘴,那么他夏永和也就一笑置之,而若是秦冲能够说出一些精辟独到的见解,那么对他夏永和来说,无疑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解开始终困扰在他心头的一个心结。
秦冲没有回答夏永和的问题,而是拿起了手边一盏做工精致的三足金杯,反问道,“永和帝,就拿这只杯子来说,你觉得它的根本是什么?”
夏永和虽然不知道秦冲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盯着这只酒杯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金子?”
秦冲点点头,“在这只酒杯中,最多的成分便是金子,所以金子便是这只酒杯的根本,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多的成分是什么,什么便是国之根本。”
身为一国之君的夏永和自然不是一个愚钝之人,按照秦冲引导给他的思路,很快便反应过来,只是心中仍然有几分不确定,疑惑道,“民?”
秦冲淡然一笑,“难道不是么?若是夏华王朝只有你永和帝一人,又怎能称之为国?你又怎能称之为帝?只有忧民之忧,以民心为贵,解民之难,得到民心所向,你这个皇帝才能坐的安稳,一旦爆发战争,才会有一心为国的将士驰骋沙场,保家卫国。而若是所有的王侯将相都不问民间疾苦,只顾贪图享乐,一旦民怨沸腾,自然国之不国。”
“其实说白了,这一切也很简单,就和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记得你的恩情,愿意为你卖命一样。我想周宁,孟阔之所以对你如此忠心耿耿,也必然有他们的道理。”
尽管秦冲的话言简意赅,但是却让夏永和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