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入京了,见夏琨婕看向窗外一脸出神,徐奕其问“在想什么。”
夏琨婕指向远处的高耸城门“还好,这片繁华,我们守住了。”
徐奕其握紧她的手“是了。”
次日,张明钰邀夏琨婕去徐府赴宴。这日,夏琨婕起的很早,谈不上严妆细琢,却也请了个梳头女来打理这满头青丝,改变了那长久以来陪伴自己的简单发式。
“嘶”夏琨婕头发被扯的有些疼。
“万分抱歉。”
夏琨婕轻笑一声“无妨。”
半晌,梳头的女子往上簪上最后一颗南珠“姑娘,要开脸吗。”
开脸虽说是女子婚前一生只做一项仪式,但这些年中原待字闺中的女子为追求貌美,早没有古时的仪式感,而变成寻常美容的一种手段。
彼时在析津府的将军府被喜娘开过一次,那种疼痛私心并不想再尝试一遍。略微一顿,夏琨婕点头说“好。”
徐奕其见到夏琨婕时候,眼前窈窕的身影与那个在武当山初见时,被宽袍云袖连连绊倒的泥猴重叠,而这一次夏琨婕却走的十分稳健。徐奕其皱眉“你不喜欢这些,大可不必如此。”
“见长辈还是稳妥些的好。”
夏琨婕走上马车却没有扶徐奕其的手,徐奕其却固执的非要拉住夏琨婕的手,一路与她十指交握。
徐奕其感觉到手心里有些湿热,抬眼看向夏琨婕的精致眉眼。
“你是紧张吗?”
“是,有点。不,是很紧张”
“堂堂大宋第一女将,反间萧赫的时候你不紧张,火烧蕴县粮仓的时候你不紧张,不过是见几个妇人竟会紧张成这样。”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怕你的家人会不喜欢我,我跟你娘亲第一次见面就不太理想。”
徐奕其闻言一顿,蓦地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夏琨婕的肩膀,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傻瓜。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她知道我这么喜欢你,又怎么会难为你。徐氏就只有我爹还算受重用,叔伯们不过挂个虚职而已,旁的那些婶娘们均不管事,指不定以后还要看着你的脸色过活,现下又哪敢甩脸子给你看。还有那些姨娘,虚蛇应对着就是了。她们还不会自讨没趣管到我这里来。”
“嗯。”
“今日算是家里为我返京接风,等一下男宾女宾会从左右两个门进去,分开赴宴。所以等一下会遇到一些京中的贵妇小姐。都是深闺大院养出来的,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一些无聊的宴饮,与军中的豪饮自然不能相比,等结束了,我们就逛逛京城,可好。”
夏琨婕闻言心下一沉,但好歹梳头师傅请对了。
果然如徐奕其所言,徐家的女眷对夏琨婕可谓殷勤,好话说了一箩筐,面对这些笑容,她笑的有些僵硬。面对某些侯门小姐有心较艳的目光那些绵里藏针的问询,夏琨婕如同芒刺在背,生怕生出什么错处。实在比酣战一场,更让她疲惫。借方便之由,躲到室外,猛地吸上两口气,望向不远处的宴饮花厅,想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一些再回到那热闹的觥筹交错之地。
“夏姐姐。”一道明丽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的一颦一笑足以使所有人再移不开视线,尤其此时那双天人般的眸子还挂一抹藏不住喜悦春情,整个会场的所有莺燕花容几乎都要在她的顾盼间变成灰色。
白梦思此时的风情让夏琨婕惊艳,同时她的眼光也让夏琨婕感到舒服,那是纯粹的没有任何不明意图的。
“我听哥哥说来,夏姐姐是北疆宋辽边界真正的英雄胜过了万千大好男儿,恭喜夏姐姐,如今也得到了这世间最出色的男子。”
夏琨婕报以温柔的笑意,徐奕其的确算这时间少有的出色男子。至少在遇到自己之前,他的文治武功并不输人,只是如今……
没有注意到夏琨婕的失神,白梦思继续道,眉眼的风情更盛“梦思并没有夏姐姐这样大的本事,幸而上天垂怜,也能得到多年倾心的缘分。那人与我而言,是时间少有的君子,才识过人,待我又极温柔。对梦思而言亦是这世间最出色的男子。”
“梦思,你怎么到处乱跑,可让我好找。快嫁人的人了,也不知稳重些。呃……这是夏姑娘吧,不,御史之女沈婉君见过夏参将。”
“沈姑娘多礼……”
白梦思打断夏琨婕的话,亲切的挽住夏琨婕的胳膊“君姐姐,这是我夏姐姐。”
“你这小妮,夏姑娘是本朝第一女将,怎么也好意思自称是你姐姐。”
……
略微客套几句,沈婉君便挽着白梦思先行离去了。
习武之人的耳力优于常人,于是夏琨婕可以听到不远处沈婉君小声对白梦思说“别跟她走得太近了,她跟我们不一样,她在武林里呆过,又是军队里出来的……”
“我,我哥哥跟徐公子不也武林中有名。”
“这不一样,总之她跟我们不一样就是了。对了你不在家等着出嫁,怎么还来这里?”
“呵呵,我这不是想在看君姐姐一眼吗?”
“你啊……”
这个小插曲像一粒石子落入夏琨婕心底,原来那些侯门小姐是这样看自己的。待到宴饮结束,夏琨婕走出花厅,看见徐奕其正站在在女宾走廊的不远处静静的等着她。夏琨婕注意到有些女宾正偷眼打量着徐奕其如玉的容貌,她们并不知道在那厚厚的刘海下,有一道怖人的伤疤是为自己而生的。
见到夏琨婕走来,徐奕其热切的迎上来,握住她的手,却被夏琨婕推开了。
“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这样于礼不合。”
“怎么就不合了呢,我们从武当山上下来,不一直就这样吗,你还当着一船的人唤我郎,你现在又不想认了?”
“这里不是武当山,也不是军中,这里是京城。”夏琨婕再一次躲开徐奕其伸过来的手。
夏琨婕一再的推拒让徐奕其想到那些峨眉山言辰重伤后的情景,便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他一把抓住夏琨婕的手腕“我倒要看看,谁要说三道四就让他说去。你就是我的人。”徐奕其的声音有些大,引得众人的纷纷侧目。
这时,夏琨婕用回握了徐奕其的手,偏了偏脑袋,在徐奕其的肩膀上点了一下,露出了些微不可寻的笑容“对。我的郎。”
这句话让徐奕其的情绪平定下来,二人沉默无言的走了一段。
“去东林苑看看,那是我度过童年的地方。”徐奕其偏过头去看倚在自己肩头上的小脑袋,瞥眼看到那人眼眶底下的乌青,除去了那淡淡的微笑,一脸的倦容便看的分明了,瘦弱的身形比之战时竟没长一点肉。
“好。”夏琨婕弯了弯眼角,温柔甚至略带讨好的神色。
徐奕其的心头,陡然一紧,似乎自己醒来以后,就一直是夏琨婕迁就着自己,总是温柔着笑着。无论自己说什么,从不反对,自己似乎是被她这段时间的顺从宠坏了,要知道夏琨婕并不是什么好脾气,好性的人,一旦认定了事情,便会倔强的残忍。
“你还喜欢我吗?”徐奕其突然问。
“当然。”留意到回话时夏琨婕的目光在自己覆盖疤痕的厚厚刘海上有一刻的停留,徐奕其整个人心口一窒,果然多半还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还可以放开的,可是现在仅仅只想想都难以接受。
“如果当时在北岗荒滩救你的不是我,我也没受这么重的伤,你现在大抵已经跟他走了吧。”
“……”
“夏琨婕,我们成亲吧,尽快。”
“好。”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徐奕其想:如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超越了你与他的时光,那么从此你的心里可以不可以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