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因为我平时的工作太忙了,所以就没有时间收拾。嘿嘿 ——”我窘迫的搔搔头,冲他尴尬的一笑。“只要稍微收拾一下这间屋子,我想住个美国总统都不成问题。”
“是吗?”他阴沉着个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想不租我的房子了?我紧张的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
马二顺,你这个笨女人啊!你当初为什么要省几个钱租了一个这样的破房子?你又为什么这么懒?玻璃碎了,你为什么不再换一块儿?墙脏了,你又为什么不把它刷干净?地上这么破,你又为什么不买块地毯给它盖住?
他真要是不租这间房了,你这辈子还上哪找像他这样的一个男人?你要是找不着,你还活着干吗?你还不如死了算了!就在我快要撞墙自杀的一瞬间,一个低沉、富有磁性,就像是一杯陈年美酒般让人陶醉的声音,活生生的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这间房子我租了。”
“什么?你——你真的要租?”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这么破的房子他也要租?
他笑了,冲我露出温柔的能够融化世上一切冰雪的笑靥。“你刚才不是说, 这里是我们最最温馨的家吗?既然是我们的家,又怎么能够少得了我呢?更何况——”他促狭的笑了:“这里还有一个最最可爱的傻大姐!”
“讨厌!你才是傻大姐呢?”我嘴上虽然骂着他,心里却是甜甜的、美美的,止不住的喜悦,在我的嘴角眉梢里荡漾。
“傻——”他看我瞪了他一眼,赶紧改口:“最可爱的大姐姐,我有点饿了。刚才吃的牛肉面也太难吃了,我都没吃饱!”他拍拍肚子,像个孩子似的委屈的嘟着红红的嘴巴。
看着他这可爱的孩子似的表情,一种母性的怜爱在我的心底滋生、壮大,软溶溶,暖融融的,我真恨不得弄一桌满汉全席给他吃。
“你等着,我马上就会给你弄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给你吃!”我嗖的一下飞进了厨房。
“这——这个就是你说的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三分钟后,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特意用我最喜欢的一个蓝花瓷盘子给他装的,煎镘头片里夹臭豆腐,我戛戛独造的“二顺汉堡包”。
“是啊。可好吃了!不信你尝尝看。”我拿起一块笑眯眯的递给他。
“你——你这馒头片里夹的是什么啊?怎么有一股怪味?”他骄气的捂住了鼻子。
“怪味?哦!你说的可能是臭豆腐?我里面夹了半块臭豆腐。”
“臭——臭豆腐!”他吓的就像碰到什么毒蛇猛兽似的,惊惶失措的闪开了。
“看你吓成那个样子。臭豆腐只是闻着臭,吃起来可香了,不信你尝尝看!”
“我不尝!你家里就没有别的吃的了吗?”
“还有两袋方便面,不过没有开水没办法泡了。”
“你不会给我煮着吃?”
“煮着吃多麻烦啊!要煮,你自己去煮!”我才懒的侍候呢。
“煮就煮,你告诉我方便面放哪儿了?”
“你跟我来吧。”我领着他进了厨房,告诉他方便面和碗筷放的地方,就出来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十点档的电视剧。
我嘴里一边滋滋有味的吃着苞米花,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
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他当当的切菜声,我要拿苞米花的手一下定住了,悬在半空中。当当的切菜声就像是栏杆,把我和周围的一切声音都隔绝开了。我听不到电视里男女主角的对白;我也听不到 窗外杂七杂八的声音;我耳朵里,我的心里,只能听到他切菜的声音和他脚步挪动的声音。我的心里被他的声音装的满满的,暖暖的,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家里有个男人真好!
“方便面煮好了。我煮了两碗,你尝尝吧。”他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
虽然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方便面,他在面里加了鸡蛋、西红柿和香菜末,红的、绿的、黄的,被蓝花瓷碗一盛,就像是一座姹紫嫣红的花园。
“你快吃啊!瞅什么呢?”
“没什么。”我咽了口口水,赶紧拿起筷子,突噜突噜大口大口的吃着,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方便面呢。
他在我的旁边坐下,看到我狼吞虎咽的吃相,宠溺的笑了,低下头斯斯文文的吃着面。
我一边吃着面,一边拿眼偷偷的看他:灯光下的他,被节能灯清清白白的光,包着,围着,看上去淡淡雅雅的,就像是张信哲的那首情歌《白月光》,闲雅、忧伤。
墙上晃动着我和他的影子,一个胖些,一个瘦些,胖的是我,瘦的是他。
两个影子并排着坐着,看上去不协调中又透着协调;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从上辈子,或者是更早的时候,我和他就是这样并排的坐着,坐在夕阳下,坐在篱笆前,嘴上无话,心里却像是说了千言万语。
“我以后叫你小俊子好不好?这样比较顺口。”也比较亲热,嘻嘻……
吃饱了,我和他手里一人一罐雪碧。
“好啊!那以后我就叫你老佛爷了。”
“为什么?”我有那么老吗?
他促狭的笑了:“因为你霸道的就像是太后老佛爷。”
“好啊你糗我?”我抓起一个垫子砸到他身上。
“看吧,你又来了!”他一低头闪开了。
“小俊子!”
“干什么?”他对着墙上我挂着的相框,臭美的扒拉扒拉弄乱的头发。
“你为什么会做幼师这么娘——这么有个性的职业?”我差点把娘们两字说出来。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脸上被一种宁静祥和的光笼罩着:“我想在很多人眼里,幼师是一个挺娘们的职业。成天的像保姆一样围着小孩子们转。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要去做幼师,我在哈佛学的是企业管理,毕业了之后我是准备和父亲一起经商的。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路过一家幼儿园,看到幼儿园里的孩子们纯真无邪的笑脸,心底就像是被一盆清水彻彻底底的冲过洗过,特别的纯净,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也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父亲的公司,到现在的幼儿园工作。在幼儿园里成天的和孩子们在一起戏耍,我感觉到特别的充实和快乐,比挣多少钱都要快活。金钱和事业上的成功,往往只能带给我们虚荣心上的满足,却不一定都够带给我们精神上的快乐。你说是吗?”
“也对!”我点点头,愁眉苦脸的托着下巴:“不过我可没有像你那么高尚的情操,我可还得为了五斗米折腰,整天的看猪妈的脸色过日子!”
“猪妈?猪妈是谁啊?”
“猪妈就是猪八戒的妈妈!”
“猪八戒的妈妈?”他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笑了,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屋子:“这么大的一个房子,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一个人住?你家里人呢?”
“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故作神秘的一笑。女人,还是有点神秘的好,就像是雾中花,水中月,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看不懂;太透彻,太明明白白的了,反倒不可爱了。这是我老同学方飞扬的经验之谈。
“你在幼儿园里教的是什么?”
“我也不告诉你,以后你也会知道的。”他坏坏的一笑。他这是在报复我。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是教什么的。”
“那你就猜猜看,猜我是教什么的?”他抱着肩膀歪着头看 着我。
我看他十指尖尖:“你应该是教音乐的,而且你还会弹钢琴。”
他扑嗤一声笑了,交叉的双臂松开了:“你怎么猜到的?”
我一脸的神气:“我马二顺是谁啊?”
“真是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你们幼儿园里的钢琴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的”
“是白色的?天哪!”我双手捂住心口:白色的钢琴好美、好浪漫啊!
我的脑子里不禁幻想出一副画面:他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晚礼服,坐在白色的钢琴旁边弹奏着一首我最喜欢的歌曲《邂逅那天》。白色的烟雾在他的头顶缭绕,他回过头冲我 深情的一笑,温柔的拉住戴着他送给我钻戒的手:“亲爱的你看,今晚的夜色好美!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好吗?”
“好,我们一起去——”
“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去卫生间?”
一声咆哮,把我从美梦中惊醒,我缓过神来茫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卫生间啊?”
“我刚才说我想去一下卫生间,你居然说你要跟我一块去?”他抱着肩膀,一副受惊过度的看着我:“天哪!我是不是碰上一个女色鬼了?”
“你才是女色鬼呢!”他在我甩出去的抱枕砸到他之前,赶紧笑着溜进了卫生间。
真是的!我怎么会说要跟他一起上卫生间这样的蠢话呢? 我懊恼的摸了摸发烧的脸颊。
“老佛爷,都快十一点了,我也该回去了。”他从卫生间出来看了下手表。
“你这就要走了?那好,我送送你吧。”一听说他要走了,我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到低谷。
“天太晚了,你不用送了。这几天,你简单的把客房收拾一下,我过几天就会搬过来。”他冲我温柔的笑了笑,推开门大步的走出去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地从楼道里消失,我心里好像有一种东西,一下子就被抽走了,空空的,慌慌的。
我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着急忙慌的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跌跌撞撞的就追出去,我想在楼下再看他一眼。
追到楼下,楼下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远远的一盏凄清的路灯。
“一盏离愁伫立在窗口,我假装你人还没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周杰伦的那首老歌《东风破》?隔着莽莽的寒风,隔着漆黑的寒夜,歌声飘渺,就像是从上个世纪传来的,说不出的凄切。
这是梦吧?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恍惚的,飘飘的不真实的感觉,觉得刚才好像是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一个叫小俊子的人来过,又走了。
回到了家里,我看到了他放在茶几上的雪碧罐,笑了:这不是梦,他真的来过。
我要结婚了!哈哈——我马二顺终于在我二十八岁的生日这天把自己给漂漂亮亮的嫁出去了!我身上穿着我梦寐以求的粉红色的婚纱,站在一座巴洛克风格教堂的神坛前 。
我的新郎,我最最亲爱的小俊子君,五花大绑哭哭啼啼的站在我的身边。
“亲爱的,今天是我们的大喜的日子,你就笑一个嘛!”我捏住他的下巴,色咪咪的看着他。天哪!他哭起来宛若梨花带雨,太迷人了!
“我笑不出来。老佛爷求求你,你就放过我吧!”他哭的两眼都红了,苦苦的哀求着我。
“我要是放了你,我嫁给谁啊?想让我放了你?没门!”
“可是,我不爱你啊!就算是结了婚,你得到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啊!”
“就算是你一辈子不爱我,我也要嫁给你!”我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后放软态度,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你放心好了,结了婚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神父,求求你救救我!”小俊子眼巴巴,求助的看着被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脖子上的神父。
“对不起,我也是无能为力啊!”神父苦着脸指着架在他脖子上的钢刀。
“神父你快点说你那套词!他们三缺一还等着我呢!”哥哥拿刀拿的手有点酸,不耐烦的催促着。
“今天是小妹大喜的日子,你还惦记着赌!”嫂子气的拎起坐的椅子哐啷一声冲哥哥砸过去。
“好啊臭娘们!你居然敢砸我?”哥哥气的扔下钢刀,扑过去和嫂子打成一团。
小俊子趁机开溜。我急的提着婚纱,赶紧追上去:“小俊子你别跑啊!”
我一急,从梦里急醒了。
“我怎么会做了这么个梦呢?都怪哥哥和嫂子!要不是他们捣乱,我早嫁给小俊子了。几点了?”我打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看了眼墙上的时英钟:差五分七点,离上班的时间还早,再睡十分钟,我懒洋洋的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