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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

大成十年,长安城下了一场大雪,大雪并没有淹没长安城热热闹闹的即将过年的气氛,反而是年味更重了一点,尖尖的屋檐,蜿蜒的树木,巍峨的城墙,银装素裹,妖娆而清冽,路上的行人嘎吱嘎吱的踩着,小孩子跑着,笑着,闹着。十月份,农忙结束,还好大秦的娱乐活动很多,商业和很繁荣,重要的是大秦的政治还很开明。就连秦广帝符毅的驾崩也并没有给大秦百姓带来太多的影响,仅仅哀悼了两天,整个大秦就笼罩在一派祥和的气氛里,百姓们欢天喜地的继续准备着过年的年货,东市西市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陈琦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头顶的大梁是根雕梁画栋的大柱子,“这是什么地方”陈琦心道,我不是在红佛大坝下面的山谷里吗,怎么会跑到这里。陈琦起身坐起,刚准备动作,背后传来剧烈的疼痛,我靠,陈琦暗骂一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细腻白嫩瘦弱,满身都是绷带,陈琦环视四周,看着这明显不属于自己时代的建筑,痛苦的摇了摇头,看来真是被雷劈了。

“少爷,醒了?”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刚进门,看到陈琦黑的发亮的眼睛,露出惊喜的表情,边说边退出去,跑着叫到“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慌什么慌,吵什么吵,冒冒失失成何体统,你,去通知老太公和老爷,你,快去叫种大夫来,”一个年长的管家匆匆道。

小厮吐吐舌头,屁颠屁颠的向老爷住的西跨院跑去。老管家推门进来,把窗户开了个缝,“小少爷,觉得冷不冷”

一股冷风从窗口抽进来,陈琦打了个哆嗦,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出了一身汗,还觉得有点热,“呃,不冷”。陈琦定了定神,抬起手,看着一双稚嫩的手掌,大概十七八岁?陈琦心道“也不知道这是那朝那代,还能不能回去”。

不一会,一个矍铄的老头踢踏着拖拉板匆匆的赶过来,“老太爷,您老人家跑这么急,摔着了怎么办”,老管家赶紧让出来个地方,“小兔崽子醒了?看你还乱跑乱跑,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老头摩挲着陈琦的脑袋。一种粗糙的质感从额头传来,

老头后面是个中年文士,大概三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俊美,一脸无奈亦步亦趋,眼神扫过陈琦,不经意的流露出一股厌恶,陈琦不敢出声,搞不清楚情况,来的二位可能是便宜老爹和爷爷,难道自己是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爷子犹自碎碎念,“文若,你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是,父亲”中年文士道。陈文若刚刚移步,刚要掀开门帘,进来了一个人,“钟大夫到了”,一个年轻的过分的青年冲陈文若摆摆手,向老太爷行了个礼,也不说话,伸出三指头按住陈琦的脉搏。

“小公子福缘深厚,已经无恙了”

陈文若嘟囔一句“本来就是些皮肉伤,跟福缘有什么关系”。

老太爷怒了,“皮肉伤,皮肉伤,你儿子你不看好,受伤了在这说风凉话?”

“爹,这小子从小纨绔,你看种大夫,跟老三查不了几岁,这不成器都是被你惯得。”

“嘿,你敢这么跟你爹说话”拎起手中烟袋照着陈文若脑袋连拍几下。

陈文若扶着脑袋边跑边道“知道了知道了”。

钟大夫看着这一幕,笑了笑道“小公子就前些日子的情况来看,能醒过来已属难得,这房间有点闷,应该多通风,带着小公子去院子里走走,老太公,我这就告辞了”

老太公停下追打儿子,“钟大夫用过饭再走吧,府上夜宵就要好了”

“谢老太公,夜宵,种某就不用了,于身体无益”

老太公笑笑摆摆手“文若,去送送钟大夫”。

又摸摸陈琦的脑袋。“琦儿,怎么不说话呀”

陈琦哼唧了一句,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兔崽子,不想说就不说,爷爷不勉强,小康,把小少爷抬到院子里,刚才钟大夫说要透透气,在带点吃食过去”

陈康几人把陈琦抬到花园湖畔,陈琦环顾四周,冰天雪地,有绿树抽芽,园林宽广不憋屈,有一种中国古代北方园林的霸气,园林内水系发达,大冬天也没有冻上,有点门道,不一会陈琦就迷路了,好气派的花园,还有个湖,看来这个身份还是挺厉害的。陈琦想,空气中掺杂着植物和泥土的气息,清新而甘甜。陈琦躺在床上,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星空,思绪飘回到自己的那个时代。

浩瀚无尽的星海,缥缈虚幻的宇宙,在看见的和看不见的天空里,不知道藏着多少个星星,或璀璨、或荒凉,从大航天时代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数百个世纪,人类的征途早已踏出了银河系,在已知的整个星空里,都有了人类的痕迹。

在南仙女系有一个不起眼的行星,叫希圣星,希圣星跟人类历史起源的地球一样,是个美丽富饶的行星,这里是孕育整个星空联盟人才的摇篮,星空联盟大学,坐落在希文市区的南郊,享誉整个星空联盟,能在这里就读的,都是联盟内各个星系的佼佼者,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夜晚的漆蓝,才是宇宙真正的颜色,抬起头,是一种深邃的眩目,低下头,是整个城市的不眠,陈琦揉了揉眼睛,从布满乌云的天上回过神来,看着华灯初上的城市。叮铃铃,陈琦低头看看手机,自己订的晚饭来了,陈琦舒展一下臂膀,伸了个懒腰,转身下楼。“什么时候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啊”陈琦想到。

陈琦,外号叫包子,从小脑子就异常聪明,可能老天是公平的,聪明的人往往不爱学习,好不容易才勉勉强强考上了星空联盟大学对门的另外一个不怎么样的学院,星空政法学院,研究“民主发展历史”方向的博士生,他除了学业,还对玄之又玄的宇宙非常感兴趣,人类大航天时代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宇宙中还是存在着数不清的未知,陈琦与林彦东是索伊星一起长大的发小,而林彦东,则是踏实,学习一直很好,从来都是陈爸爸从小用来教育陈琦的,“别人家的孩子”,轻松考上了星空联大航空物理专业,一个学霸,一个学渣,却是一对好朋友,他们的父亲是索伊南贫民区公共安全局的同事,也就是警察。

陈琦正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里吃着晚饭,一大碗红油辣椒牛肉粉,一头汗水对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眉头大皱。

“犯罪嫌疑人林彦东,星空联盟大学毕业生,六?二六特大杀人案疑凶,嫌疑人穷凶极恶,连杀七名物理学教授,在逃三个月余,天网计划启动,在星空联盟的.。”

陈琦张大个嘴巴,忘了吃手中的牛肉粉“天网计划,不是吧,这不是把东子判了死刑,怎么会?东子怎么会被天网通缉?”。

陈琦手中筷子刚放下,大门嘣一声被撞开,林彦东一脸憔悴的闯了进来,“东子,啊”。陈琦回头憋了一眼新闻,又看看一身汽修装的林彦东。

林彦东双眼血红,胸口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上下起伏,反手关上大门,一屁股陷到沙发里去,“包子,来点水”。陈琦慌忙接了杯水递过去。

“东子,怎么回事,天网都能把你漏了?几天没睡觉了”陈琦把窗帘拉上,坐到沙发的另一边,紧张的问。

“说来话长,咱们家里出事了,你跟我一起回索伊星”林彦东说完,起身从厨房拿了两包泡面,一包干吃,一包扯开用开水泡。

“回索伊?你怎么回,要抓你都出动天网了”

林彦东抹抹嘴,“我有个小型飞船,正好拉两个人,索伊的贫民区发生核爆,可能跟我有关系”

“核爆?!”陈琦十分惊讶“不是吧东子,没出什么事情吧”,陈琦说完转身把放在桌子上得车钥匙拿了起来,他知道林彦东的执行力强的难以置信。

“现在走,你行吗?不睡一觉?”

“靠,你要把我累死啊,刚跑出来,电话确认了,陈叔没什么大事,我爸情况不明,联系不上,睡饱了才有精神跑路”

“这不是你风格啊,看来麻烦有点大,你还能打电话?”陈琦问道。

“你也不想想我是学什么的,明天去采购的户外用品还是吃的,东佛山底下的森林里要走两到三天才能到飞船边上”。林彦东拉过一个单子,就在沙发上这么睡了。

“东子,那边有床”。

“哦”林彦东含糊一句,也不起身,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琦出去把车加满油,跟家里通了个电话,母亲说父亲被带去调查,林爸爸目前情况不明,陈琦捏了捏手中的电话,叹了口气,大拇指有点发抖。

第二天晚上,大雨倾盆,陈琦开着他钟爱的SUV大型越野车,拉着林彦东走在环球七号公路上,车后边摆着两个降落伞,帐篷,还有各种食物,看着道路两边刷刷向后去的路灯,陈琦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雨声哗哗啦啦,是不是来一道闪电,把二人的轮廓照的分明。

林彦东摩挲着手中的烟卷,吐了口烟圈。

陈琦一扭头“那个天网是怎么回事”。

林彦东苦笑一声,“我爸可能遭难了”。

“啊,节哀啊,东子”

“节个屁,可能,可能,还不确定呢,我爸是可能被人害了”林彦东突然来了一句。

“不是因为核爆吗?”

“这个核爆是有预谋的,你爸还没脱离危险呢,我觉得你爸会被当做引发核爆的替罪羊”

陈琦捏了捏方向盘,“怎么可能,我爸和你爸都是个小破警察,能得罪什么人呀”。陈琦一脚油门踩到底,汽车狂飙起来,林彦东又吸了一口烟,眼神默然而通红。

“教授要我研发的火箭新型助推原理,我已经给了,而且放弃了我应得的荣誉,去给他老老实实的打工,可惜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好像跟我那个陈学长的死有关,他们为了灭口,要害我,诬我强奸入狱”

“入狱?那你怎么出来的”

“别打岔,你听我说完,咱们老家市长跟咱校长是连襟,他需要一块地来完成他的一个城市优化构想,瞄上了那块贫民区,这是核爆的真正原因,还需要个替罪羊,于是他们瞄上了我,要弄死我,有人故意泄露消息给我,就是想让我越狱,我越狱一点阻碍都没遇到,真是太神奇了,政府既然大开方便之门,就别怪我不客气,他们都该死”。林彦东狠狠道。

陈琦抽了抽鼻子,“那七个人?你杀的?太冲动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谈”。

“谈个鸟,**********,他们以为我是软柿子,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林彦东骂道,看着两边的树木开始变的茂密,从后座拽出两个降落伞包和翼型服,“你把车子调到自动巡航,一会就要到希文大水库了,咱们在那跳车”

“跳车?要减速吗?”

“不减速,哪里的卫星信号虽说不是太好,但是减速还是容易发现,就知道咱们在哪里下去了”

陈琦的眼睛神奇的看着林彦东,吼道“你疯了吧,那么快,雨这么大,再说了,跳车就发现不了?”

林彦东自信的笑笑“不想被抓住你就别跳,放一百个心吧,天文、物理可不是白学的,别废话了,赶紧换衣服”。

几分钟之后,汽车顺着道路,驶上了东佛大坝,午夜,狂风卷积,如注的大雨随着风扭动成不规则的样子,两个人穿好翼型服,背好背包和降落伞,坐在SUV的天窗上,脚扎在椅子上,陈琦吞了口口水,“东子,我应该没事吧,他们没理由抓我啊,我还恐高”。

林彦东从鼻子里哼出声音“你把他们想的太好了”,说完双脚一蹬,往大坝下的谷底跳去,陈琦双眼一闭,“不管了死吧死吧”也是双脚一蹬,向下跳去。

陈琦的SUV高速的沿着设定好的路线,隐没在暴风雨里,消失在林彦东的视野中。陈琦哪去了,林彦东心下惴惴,控制这降落伞往山谷里飘去,突然,咔嚓一道闪电,像一条游龙一样,一口咬在陈琦身上,林彦东瞪大双眼,看着陈琦身后的降落伞,犹如烟花一样,彭一声炸开,“我靠,这尼玛”林彦东骂了一句,心头焦虑不已,“包子可别就这么死了啊”。

陈琦动一动腰,又是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小康,我这是怎么了”陈琦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少爷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七天前在渭南河谷祭祖,正好碰见上院的人来抓你,你爬到柱子上,被雷劈了”小厮陈康道。

真是不作不死啊,也不知道这个陈琦犯了什么事,上院,听起来挺牛逼。陈琦摇了摇头,还好这个人也叫陈琦,不用换名字,心里还舒服一点,“小康,今年是什么年啊”。

陈康摸了摸陈琦的额头,“小少爷你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陈琦没说话,就看着陈康,陈康挠了挠头,“今年是大成十年”

然后左右看看,小声对陈琦道“老皇上,前些日子驾崩了,咱们家老爷跟老皇上亲近,跟嗣王爷也亲近,所以不被新皇上喜欢”

陈琦眨巴眨眼,“这跟我受伤有关系?”

“当然了,小少爷你可是陈家唯一读书有出息的人,整个陈家就你在国东书院当差”

陈琦听到国东书院,脑子里一阵刺痛。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像决堤的水冲了进来。

在永安大街和尚世路交汇的东南角,坐落着大秦最高学府“国东书院”,门口松柏林立,两个大狮子,屋檐盖雪,廊亭交错,大红门黄铜钉四纵七横,显得庄严而又幽静,在藏书楼的一角,长安城的绿化做的相当不错。

陈琦柱国将军府三少爷,自幼乃是修行天才,悟性时所罕见,练什么武术都触类旁通,奈何经脉狭窄,力量有限,学的快,什么用也没有,连个家丁都打不赢。又为丫鬟所生私生子,为父亲所不喜,当世重武轻文,文学仅仅是点缀。

大少爷将军世子陈琼,二少爷陈瑜,年纪轻轻都已是出类拔萃的高手,都在大秦最精锐的西军供职。小少爷在陈家的地位可想而知,及其不受重视。于是自暴自弃,过起了膏粱子弟的生活,每日游山玩水,吃喝惹事,天天跟一帮皇亲国戚各种二代打架,但有一点,不嫖不赌,不欺压良善。每每上街,也是到处鸡飞狗跳,至于小康嘴里的最能读书的,不过是陈文若在国东书院捐了个名额,让陈琦挂在哪里也好有个事情做。

陈琦有两个死党,跟他从小玩到大,一个是长安城九门提督的孙子,蔫坏蔫坏的陆青。另一个是从来不出手的打手,出过几次手,都差点要人命,后来人怕了,看他在场,根本就不打架,御前侍卫韩星,韩星比陈琦小一岁,是大秦唯一的八级行走,行走到六级就已经最低了,怎么还弄出个八级行走。六级行走这个级别的官一般都是个摆设,更别说,八级。也不知道韩星有什么牛逼的关系,八级行走是不需要当差的御前侍卫,白吃饷银,还不干活,这可是陈琦一直向往的生活。三个人都是御前侍卫长许板名义上的徒弟,许板交给他们的,就是怎么吃,怎么享受生活。

韩星住在城南零钱街,最东边的一个小宅子,让陈琦一直想不通的,韩星的叔父姓李,就两个人一块生活,难道韩星是个孤儿,不应该啊,孤儿怎么会混到我们这个圈子里,陈琦一直觉得韩星的叔父,那个姓李的男人不是普通人,有事没事就往零钱街凑。

少年博士陈琦抱着一壶热茶就着桂花糖霜点心研究着讲述地形变迁历史沿革的《五洲志》。

陈琦回忆一下五洲志里的东西,心道“大秦实行君主邦联制,这个制度很稀奇啊,各州府独立自治,同属大秦,有点像春秋大周各路诸侯自治,是个独立而又统一的整体,连五洲地形地貌也不太一样,看来这里是另外一个地球,也可能不是地球,

陈琦正读书间,咂一口茶,呵一口白气,翻一页书,吃一口点心。门口冲进来几个上院行走,展开手中的长卷,看了陈琦一眼。

“藏书楼博士陈琦,贪墨,明日午时英烈殿前候审。”说完把长卷放入陈琦手中,叹了口气又看了陈琦一眼摇了摇头。

“啊”,陈琦一脸惊讶“大人,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我来了书院才不到一个月,第一笔俸禄都没有领过呢”

“哎,你好自为之吧,没什么大东西,平常这都不算贪墨,只是你这个时间太不对了,带走”。

然后大太监带来的人上来就把陈琦拘了,陈琦有点蒙,不是吧,我这是贪污?陈琦正了正自己的博士帽,什么博士呀,本来还以为是学历呢,原来就是个图书管理员。

陈琦一脚把桌子踹飞,往后一跳。

“我可没有贪污,你们欺人太甚”。吼罢,从图书馆的窗户里翻了下去,抓着光秃秃的树干,一溜到底,慌慌张张的往家里跑,身后的太监几个起落,眼看要落在他前面,大太监使个眼色,摆摆手。

陈琦跑了一会,回头看看没有人追上来,又偷偷的溜回去,从国东学院的大门右拐,看着一个叫“大秦食苑”的小饭馆,心里笑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里的吃食倒是不错,在这里躲一躲好了。

“李师傅,老样子”,

“好嘞,今天来早了呀”。

“恩,被诬陷贪墨,上院派人来捉我”。

李老头回过头把切好的面条扔进炖煮的香味四溢的鸡汤里,

“贪墨?小陈博士呀,贪墨你还敢来我这里吃饭,你贪了什么东西呀,可能你要被下放了,以往贪墨的博士都是被下放边州的”。

李老头边说边切碎葱段,蒜末放碗里用油滋啦一烹。

“诬陷,诬陷,说了是诬陷,下放就下放呗,我看其他州府的大公也挺亲民的”。

看着李老头把排骨从蒸笼里拿出来,等面好的同时。在把卤好的牛肉切片,从边上火炉里拿起一个黄橙橙的发面烧饼,掰开,一股热白气升腾而起,把牛肉一夹,放在陈琦前面的盘子里,不一会,又有一碗鸡汤排骨面端上来,看李老头烹饪是陈琦每天的最爱,尤其是大冬天,看看热腾腾的白气往上冒都是享受,更别说哪美味的口感了。

李老头递上一个肉夹馍,道“新皇登基,世道又不太平,我们老百姓是不懂”。

上院为首的大太监在阁楼上盯着陈琦的举动,一边摇头,嘴角笑了笑,真是幼稚,自以为小聪明,道“撤吧,给柱国将军家一个面子,改天去抓他”。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到底是为什么,回头得找找看,陈琦满怀心事的往回走,刚到大门口,就看见父亲一脸怒容,“好小子,贪墨?”。

“爹,孩儿是被冤枉的”。

“上院没有证据会胡乱拿人吗,冤枉!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到上院曹公公哪里去”。

家丁唯唯诺诺,正要对小少爷动手,从门后闪出两个清秀的少年郎,一左一右驾着陈琦,稍微年幼的那个,一身绿袍,一挑眉道“爹爹消消气,爷爷让我们把小弟带过去”。年长的眉宇间一股英气,冲陈文若一拱手“父亲大人,祖父说明日祭祖,不管什么事请,祭祖之后再说”。

陈文若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嘴巴一张一翕,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手一摆,忿忿的转身回去。嘟嘟囔囔“老爷子总这样,还有家教吗”

陈琦一喜,“大哥?二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瑜捶了陈琦肩膀一下,道“大哥早上回来,我刚刚到”

陈琼拽着小弟衣服“符睿那小子跟咱们家过不去,老三你明天祭祖的时候想办法受伤,一受伤,就那都不用去了,上院不可能闯将军府来抓你”

画面犹如电影一般,祭祖,爬高,本来是想轻微摔一下,结果,天降灾祸,一道巨雷劈在了陈琦身上,陈家老爷子和兄弟各种运作,陈琦流放被判在正月十五之后出发,南悌冷泉。

陈琦心道“原主是有多遭人恨那,想受个伤,结果被雷劈死了”,这个念头还未想完,就想到了自己,自己也不是被雷劈了吗。真真是命啊。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来看陈琦,一个穿着黑红相间的衣服,永远都是一脸臭屁,天下舍我其谁的样子,捏着陈琦有点发福点脸,“吃货啊吃货,你这一流放,路上可不孤单啊,有唯一的八级行走陪着你呢?”陈琦翻翻脑海,这应该是陆青。

转头看另外一个人,那人头发梳的很整齐,眼神有点腼腆,一身麻布很是清爽干练,很瘦,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不像当兵的,更不像御前侍卫,背着个大棉帽子在背后,有点像大蘑菇,看他穿着打扮,根据陈琦的经验,这小子一定很倔强,陈琦想这应该是韩星吧。

陈琦眯着眼睛,听着陆青说上院宣判名单,三百多个人只有二十几个谋逆被枭首,其他的竟然全都是流刑,新帝登基,是该换人了,可这也太有点牵强,谋逆!不都是诛九族的吗。

“陈琦,国东书院藏书楼博士,流,吉州南悌”。

陈琦啊了一声“南悌啊,大城市”,五洲志里说,吉州北邻商国延州,西边是大分海,东边与大秦香洲隔江相望,是大秦国北部最重要的商业重镇之一,而南悌作为吉州州府,繁华程度比之国都长安也不遑多让,南悌,也好也好。去了最不济应该是个行军博士,好烂也是个公务员。

“韩星,下院八级行走,流,吉州南悌”。

陈琦很惊讶,“哎,八级也过去,这跟他没什么关系吧,为啥啊”。

韩星面无表情的道。“我叔叔说,长安没什么留恋的了,该离开了,去了还能照应照应你。”

“这算什么理由啊,你叔呢,跟着去不。”

陆青笑笑“叔在你被雷劈之前都已经走了,说韩星已经长大了,不管了”。

韩星双手交错抱在胸前,“早就不该管了,一天一天管的要死”。

“谁叫你小子从来不怎么按规矩办事”陆青白了韩星一眼。

陈琦从记忆里挖出小时候,韩星的叔叔,李叔叔教三人下棋,健身之法,“下棋,讲究的是灵动,要克敌机先,眼,手,都要协调,你要感知到,他下一步该怎么动,剑法也一样,要思考,不能耍蛮劲”

陈琦跟陆青道“李叔讲的好直白通俗啊,跟家里教武术的师傅讲的一点都不一样”。

陈琦跟韩星对弈,没走几步,韩星败像已露,挥掌一手刀,把陈琦劈晕了,跟叔叔说,我赢了,他已经认输了。

李叔叔很无语,“规矩,规矩,你这算什么赢,你要按下棋的规矩来”。

韩星道“他已经无法还手了啊,我随便怎么走都赢了,您不是说结果最重要吗”。

李叔叔恨铁不成钢的道“生命不是只有结果,你要享受过程,过程,懂不懂”。

“不管怎么样,我赢了不是吗”。

“你以后不准跟人动手,除非有人要你的命,能做到吗?做不到我就不教你了,你对得起你娘吗”

韩星所学的剑法,朝雨剑,一点都没有取到朝雨剑中的精髓,向来直接而有效,从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出手就见血。

朝雨剑,以博弈为主,性格洒脱不羁,无拘无束,方能发挥朝雨剑最大威力,就是猜对方的招式,猜对方的动作,通过敌人肌肉发力的微微变化,看清楚你下一步的动作,克敌机先,乃剑中君子,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从来不会主动出击,忍让为先。

也是韩星性格使然,学会了朝雨剑的剑法,剑意却自成一派,没学过什么高深的理论,也暗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至理。

日子过的很快,快的陈琦来不及适应,就感觉长安城的椅子还没有坐热,就要离开了,陈琦对这个城市和时代还没有十分熟悉,就因为贪墨踏上了流放冷泉的路,正月十五,陈琦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日头渐渐偏西,从上院领了文书,上院的大太监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判了流刑的官员也都开始疏散,除了砍头的人,自己回去整理行李,明日一早去驿站,陈琦心里想着,大秦国,真是开明,判了流放,也没有军人来看押,全看自觉,平民判了流还有一口饭吃呢。

陈琦在宿舍里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到底贪墨了什么东西,身无长物啊,就五两银子的存款,带了点衣服,明天一早去李老头那拿了十几个烧饼路上吃,再切两斤牛肉,天寒地冻的也没那么容易坏。

第二天一早,长安北驿站,鹅毛般的大雪又开始往下飘了,老爷子把陈琦送过来,千叮咛万嘱咐,慢悠悠赶到的时候,提刑司的人已经到了,黑红的制服很好认。

“陈吃货你也忒慢了吧,驿站的早饭都吃完了”。

陈琦抬眼一看:“陆青?你押我们去吉州?不会吧,路上可省不少心,考了点烧饼,吃饱了吗,没吃饱我这还有”。说完递上一个烧饼夹牛肉。

“还是烫的,小心,刚从李老头哪里烤的”。

“韩星,你要不要?”

陈琦问了一句,

“嗯。”

韩星边吃边答应。

“不过罪犯也可以背剑吗?太奇怪了”。

韩星像看白痴似的看了陈琦一眼,“咱们已经不是流放了,是犯了错误下放当官去了,什么罪犯。”

“你这水平还能当博士,你也太后知后觉了,你两个哥哥都没告诉你?”陆青嘲笑了陈琦一句。

“那贬谪?”。陈琦白了陆青一眼。

陆青道“一会告诉你”,陆青是提刑司的押运官,也是国东书院进修的学生,只见陆青从驿站里牵出三匹马来,

“两匹拉车,一匹跟着备用。走吧,这大雪天,路上要半个月呢,夏天走多好,从三东江就坐船去了”。

陆青翻了翻自己的本子,“南悌北冷泉镇戍卫斥候营,冷泉戍卫营三等兵韩星,冷泉行军参谋陈琦”,

说完从兜里掏出两个令牌递给了两人。

“嘿,不错啊,级别没升,戍边可是有边防补贴的,陈琦啊,你要请客,你这俸禄可比我多两倍了”。

“去去去,被流了还请客,不是说去南悌吗?怎么变冷泉了。”

“你白痴吗,看看你手里的五洲志,本来就是冷泉,冷泉还不是南悌啊,南悌北部重镇,冷泉可挨着商国呢,商国的美女天下闻名,你不是老早就想去见识了,你个大吃货不是爱钓鱼,冷泉的鱼可是天下闻名的,再说新帝登基,京里不安稳,你这种后台要崩塌的总要给别人腾地方吧。”。

陈琦看了一眼陆青,“你有后台,不就有个城门司司长的爷爷吗,商国美女多,美女没事去冷泉干嘛,打仗吗?”。

韩星嘴唇薄薄的,话不是很多,陈琦上前跟韩星招招手,“走吧,就咱们三,没别人了也”。

突然韩星把陈琦往马车上一推,陈琦一个趔趄,一支羽箭嗖的一声擦着韩星的鼻头钉在马车上,箭尾不住颤动。

陈琦瞪着个眼睛看着韩星,“你是得罪人得罪狠了吧,这都被流放了还有人追杀”。

韩星笑着冲陈琦摆摆手,“不是追杀”。

一个绿衫女子拎着弓,骑着马飞奔而来,直冲到韩星面前,马蹄直立,马声嘶吼,女子道“八级,你就这么没有信心?还把他推开”。

韩星跳上马车,把女子搂在怀里,“你看我都没动,让箭擦着鼻尖,怎么会没信心”。

陆青闻言丢下马车一看,“大美女啊,韩星你牛逼”。

绿衣女孩没理会别人,靠着韩星的肩膀悄悄的道“八级,父皇遇刺驾崩,皇兄可能要对大商用兵,才调你们去斥候队,我不求你立功,一定要安全回来”

韩星自信的抚了抚樱花公主的头发“放心吧,初樱,我不会有事的”。

两人在外面缠绵的时候,陈琦捧着烧饼夹牛肉进了马车。好一会韩星才进来了,陈琦道“缠绵完了?”韩星点点头,陈琦拍拍陆青“看见没,这才是高手,不爱说话都能追到这样的姑娘,你整日吹吹,结果一个都没泡到”。

陆青咬了一口烧饼,含糊道“你懂个屁,妹子就喜欢酷哥,八级够酷,稍微多说点话,妹子就受不了了,你看那妹子,手长腿长的,很有味道”。

陈琦道“屁,主要是帅,八级除了瘦点,别的都是男神级的,八级追妹子,根本不用说话”二人声音太大,韩星直皱眉头。道“能不能换个话题”。

陆青眼神一翻,对陈琦道“看到没,真酷”。

陈琦竖起大拇指,从书包里翻出五洲志继续看,陈琦没什么追求,随遇而安的性格。那样美丽的妹子是羡慕不来滴。

倒是韩星剑眉一皱边吃边说:“冷泉?冷泉还在?不是听说都被拆了?”

陆青甩了甩马鞭子,“你那都是老黄历了,前年秦广帝新翻修了冷泉,把关口变成镇。不过规模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陈琦抓过一个大氅把自己包起来,看着韩星“李叔叔教你练的是什么功夫,是不是才入门呀,好多年都没见你动过手了”。

韩星一对剑眉舒展,发烫的烧饼在他手里好像没有热量一般,边吃边说,“朝雨剑,听过没,因为我不会打架,叔父定下有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跟人动手,许侍卫长看不起不会打架的人。许侍卫长老让切磋,而我不能出手,时间长了,许侍卫长就把我调走了,整个大秦唯一的八级行走”。

陈琦奇道“李叔有规定?看你那瘦弱的样子,是你就打不过人吧?你的武功不按套路出牌,出手必搏命,剑不沾血不回鞘,就是太实际,没看头”。

韩星瞥了陈琦一眼。“这可不是用来表演的,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像我叔那样?打的好看有什么用”

陆青闻言看了韩星一眼“哈哈,东山朝雨剑?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你练过没,听说那可是最华而不实的剑法,跟跳舞一样,怎么出手搏命,只有东山的皇族才练的,难道你是东山皇族?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身边藏着个王子啊”。

韩星正色道:“是朝雨剑,不是东山朝雨剑,我要是皇族,还干御前侍卫呀,早封你们一个丞相一个将军,打天下去了”。

陈琦把大氅紧了紧,“好,打天下去,啊啊,真冷啊,******到底贪墨了什么东西,流到冷泉去,听着就觉得冷”。

陆青小声的道“咱们皇上广帝符毅,好像是被人刺杀的,目前还没消息出来,光知道驾崩了,可能边关知道的消息反而多一点”

韩星道“我知道一点,我前些日子还看见见许侍卫长了,他说要去藏书楼暗查,从后殿翻墙出来的,在三合殿躲了一会,当时还有个影子从后面追过来,一溜烟跑了,然后上院太监就来了,追着那个影子跑了,第二天就有消息说广帝驾崩了,应该真是刺杀”。

陈琦抬头道“暗查我知道,那天许师父穿个平民衣服,还是我带他进去的,不过暗查之后就没消息了,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陆青扬了扬手中的鞭子,三匹马跑的更快了点,回头道“你两一个吃货,一个八级比我这个正经官二代都门清啊”。

陈琦呵呵笑了“有当差解的官二代吗,城门司长就算官二代了,那些郡王的儿子们怎么算”

韩星白痴似的看了陈琦一眼“那些是皇二代好不好,城门司油水可不得了,九门提督啊,陆少要提送冷泉,可是自己要求的,专门为咱两跑一趟”。

陆青竖起大拇指“聪明,你这个吃货动动脑子好不好,要不是为了送你们,我才不去冷泉那鸟地方呢”。

陈琦指着陆青大声叫道“刚才你还说冷泉好呢,这会就变成鸟地方了,无意吐真言那”。

陆青耸耸肩“你可以不去啊,抗命问斩,或者逃跑,多没劲啊,去了好赖还是个官,至少能吃饱,大商的吃食可比大秦细腻很多,冷泉正好能满足你这个吃货的口腹”。

陈琦不在说话,裹着大氅躺在马车里,韩星把炉子烧的更旺一点,道“陆青你也进来吧,天寒地冻的,让马自己跑,都是老马,认得路”

陆青呵呵笑了,一头钻进来挤在韩星和陈琦中间,来挤一起,热点”

到傍晚时分,行路一天的马车到了临潼关大河,三人并排站在河边解手,陆青道“就从这过河吧,走到风陵渡还要一天,从这里过去,正好住到蒲州,河东地界,河东郡守符成跟咱们可是老朋友,晚上住蒲州,明天上河东郡蹭饭去”

陈琦看了看结实的冰面,又看了看大河,“这么宽,没问题吗?”

陆青笑道“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跑了这么多次从来没出过事”。

韩星道“你可别这么说,你一这么说,这次就要出事了”。

陈琦道“应该没事,放心,正面角色一般都没事,就像反派永远都不会得逞一样”。

陆青和韩星白痴似的看着陈琦“你小说读多了吧,也是,藏书楼博士吗,不读书干什么”

三人也不坐回马车,给轱辘上缠一层枯草,从冰面上慢慢的走,陈琦把几个烧饼夹牛肉放在车上的火炉窑里。陈琦问韩星道“八级,你到底是为啥被下放到冷泉呀,就算你叔叔让你走,总要个理由吧”

韩星酷酷的道“这说来话长了”,看着远远岸边有一颗樱花树,指着说“看到没,你能想到的尽管想,就是因为那个”。

陆青脑子活泛,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惊讶的看着韩星“樱花公主?前段时间传有个士兵跟公主私通,满长安都沸沸扬扬的,那个大兵是你?勾搭公主,胆子够大啊,等会儿,等会儿,让我缓缓,这么说刚才送你的那个,差点把吃货射死的那个,公主?”。

陈琦佩服的看看韩星“你个八级行走,都敢和公主有一腿,牛逼大啦啊”。

韩星冷酷的脸再也憋不住,闪过一丝甜蜜,正色道“你们懂什么,真爱知道不”。

“切,你都有多少回真爱了”陆青淬了一口。

三个人在大河的冰面上,像没有长大的小孩一样,跑跑滑滑,跟马车渐渐的隐没在夜色里。陈琦心道,真的跟想象中的流放差距太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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