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息怒,儿子明白!”独孤行脸上一片郑重之色,“只是母后,此事尚在调查之中,现在还不可妄下断言,但儿子跟您保证,一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德妃,给盈贵妃,给这全天下的人一个交代。”独孤行沉声说道,一双眸子深如黑潭,浑身散发着临渊峙岳的威严与整萧。
正央宫里皇后听了奴才的禀告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盈贵妃好生糊涂呀!”是呀,好生糊涂呢,你已经占尽皇宠,德妃——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就是生了皇子也难以与你抗衡呀,你何必再多此一举地害人害己呢?
而天爱听说此事却面容平静,就好比她早就知道了一样。锦绣却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公主,真没想到那盈贵妃会做出这等腌臜之事。”那么一娇弱又美得像画上仙女一般的女子竟也会害人?即便事实摆在眼前,锦绣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天爱抬眸扫了锦绣一眼,把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这后宫的女人做出再疯狂的事情也有可能,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表面上笑脸相迎,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可你知别人心里头想什么。所以锦绣,要在这宫里头生存,首先要做到的便是谨言慎行,别什么事都摆在脸上。”
天爱说罢又淡淡地瞟了锦绣一眼,这丫头是个聪明人,相信她会明白的。既然把她带了出来,天爱便希望她平平安安的,这深宫也真够寂寞的,找个能说话的人也不易呀!
其实天爱不是不惊讶,而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事情一发生她便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她断定这事会变得十分诡异,很难收场。
果不其然,这事居然和天朝最受宠的盈贵妃扯上了关系。若是其他的妃嫔还好办,皇帝诏书一下,要么打入冷宫,要么三尺白绫,再不就是鸠酒一杯。可这盈贵妃却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盈贵妃虽说是贵妃,可她受宠啊,事实上她比皇后还有权势呢,究其原因,这和她的爹爹舒太尉是分不开的。天下人谁不知道舒太尉权倾朝野?他手中不仅握有金陵王朝三分之一的兵权,而且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朝中许多大臣都依附于他,所以就连皇帝独孤行都让他三分呢。
你说这事情出在盈贵妃的身上,岂不让人为难?天爱猜测那独孤行一定十分头疼。不过那盈贵妃也真是好气魄,虽然蠢了点,但勇气可嘉!天爱嘴角勾了勾,所以呀,这独孤行就是一祸害,不能碰,千万不能碰!
“这女人呀若是狠起来,可是比男人更胜几分的。所以宁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锦绣,你要记住,以后见了各宫娘娘,尤其是漂亮的,一定要笑,要收起眼底的情绪,若是做不到,那便垂下眼眸,这样她才不会看透你心中所想。”
天爱不紧不慢地对锦绣说,心中却有个小人在蹦呀跳呀,翻跟头。说这话的人是个骄傲而凛冽的美丽女子,那个时候自己多大呢?五岁还是七岁?记不得了,只记得那个女子倔强的眼神,她说,“人的眼睛最能泄露人的心思,天爱,你是这尹家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你要学会笑,用笑去掩饰眼底的心思,这样别人便不知你在想什么了。”
那时的自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许多年后她做到了,商场上人人皆知尹氏集团的总裁兼大小姐有着温雅而迷人的笑,让人沉醉,销魂,却又令对手心惊胆战。
而那个教导自己的凛冽女子却没有做到呢,她不知她的心思全写在那双倔强而骄傲的眼睛里呢。想起那个人,天爱的心头滑过一丝哀伤。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再大一些,便是可以保护她的吧,那样她也不会走上绝路了吧?
锦绣注视着忽然面露悲苍的公主,心里涌上一丝心疼,这个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少女看得多么通透呀,如果可以选择,她是不愿呆在这宫里的吧?
向来清漠的锦绣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为她的公主感到心疼。她轻轻地把一件外衣披在陷入沉思的公主身上,安静地立于她的身后。
而这个时候失去龙种的德妃南希儿却在绯云宫里哭天抢地。
“娘娘,娘娘,您身体还没好,您这是要去哪?”宫女馨儿一脸为难地望着挣扎着从床上下来的德妃。
“让开,本宫要去问问那盈贵妃,为何要害了我的皇儿?”德妃抬手挥开馨儿,脚还没刚踩到地上,腿便一软向一旁跌去。
那馨儿赶紧上前把她扶住,“娘娘,您保重身体要紧啊!”
德妃却一点都不领情,“让开,让开,本宫让你让开听到没?”她凤眸一睁,端是十分严厉。馨儿只好松开了手,那德妃柔弱的身子立刻又朝一边歪去,馨儿赶紧又上前扶住了她,“娘娘,您小心点啊!”然后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太监,示意他赶紧去叫皇上。
“走开啦,本宫就是要去问问盈贵妃为何要害了我的皇儿,本宫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了我的皇儿呀?”德妃痛哭出声,犹如梨花带泪,煞是让人心疼。
“娘娘,娘娘您别伤心,您哭坏了身体,小皇子在天上看着也会难过的。”馨儿也跟着掉下来眼泪,她哽咽着安慰着德妃。
德妃闻言一下子不哭了,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对,馨儿你说得对,本宫不哭,本宫要为皇儿讨还公道,本宫要去找盈贵妃问个清楚!”
馨儿刚松下的那口气立刻又提了起来,德妃又挣扎着向外走去。馨儿眼见拦不住,只好扶着她往外走,“娘娘,您慢点,慢点!”
“皇上驾到!”有太监吼了这么一嗓子。
“爱妃怎么下床了?来,快回床上养着!”一身明黄的独孤行一见馨儿扶着的德妃便紧走了几步把她抱在怀里。“爱妃身体还未痊愈,且不可这般任性。”他的语气中有几分责怪,但更多的是一种宠溺和心疼。
“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呀!”德妃泪眼朦胧地望着独孤行,长睫轻颤,更添几分柔弱无依,“臣妾就是想去问问那盈贵妃,为何那般狠心害了我的皇儿?臣妾平日尊她敬她还不够吗?她若对臣妾还有不满,要打要骂由她便是了,为何偏偏要害我的皇儿呀?我可怜的皇儿呀!”
德妃伏在独孤行的怀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独孤行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一下,抱住德妃的手臂又紧了紧,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爱妃快别哭了,你哭的朕这心里都跟针扎似的。只是此事还在调查之中,尚未见分晓,若不是盈贵妃做的,你这般冒冒失失找上门去岂不让人笑话去了?”
德妃依旧在哭,很快独孤行的衣襟便湿了大片,“好了,爱妃,朕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朕已经让秦锐来查此事了,是不是呀秦公公?”独孤行忽然提高声音问道。
“回皇上、娘娘话,老奴一定尽快查清此事。”秦公公站出来答道。
“皇儿呀,母妃对不起你,母妃没用啊,不能替你报仇,皇儿呀,你莫怨恨母妃!”一直痛哭的德妃忽然这般说道。
“看爱妃说的,咱们的皇儿怎么会怨恨你呢?快别哭了,哭坏了身体朕会心疼的。馨儿,扶你主子上床歇息。”
馨儿低头应着,上前把德妃扶到了床上。独孤行又哄了一阵子,德妃才渐渐停了哭声,许是哭累了,没一会德妃便睡着了。
独孤行轻轻地给她掖了掖被子,站在床前又看了一会,这才慢慢地转了出来。而他刚一转身,床上原本该睡熟的德妃却嗖的睁开了眼睛。
而宸月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盈贵妃在殿内急躁地来回走着,“小成子回来了没有?”她心烦意乱地问一旁立着的宫女。
“回娘娘,还未!”宫女垂首答道。
盈贵妃闻言跺了一下脚,扭身坐在了椅子上。是谁?是谁要陷害她呢?这两天她反复地在想这个问题。
那人偶,那符纸她明明烧掉了呀,为何还会出现在她的床底下?那一日小成子自宫外回来,不仅给她请回了百子庙的送子符,还很神秘地给她看一样东西,说是可以让德妃神不知鬼不觉地落胎。
她一见,被骇了一大跳,“这,这是巫蛊之术啊!先朝孝仁皇后就是因此被废的,万万使不得!”她像扔烫手山芋一般把人偶扔在了地上。
“娘娘,这事神不知鬼不觉,你不说我不说,是没人知道的。”小成子眯起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阴戾。
“这终归是害人的巫术啊!”盈贵妃的面上有几分松动。
“娘娘,若德妃娘娘真生了个小皇子,那对娘娘您可是个不小的威胁啊!”小成子继续游说着。
“这,这。”盈贵妃迟疑了。
“娘娘,您可要认真想想啊。”
盈贵妃的眼眸闪烁起来,明明灭灭的,最后她猛一睁眼,咬牙说道:“算了吧小成子,即便德妃她真的生了个皇子,本宫也是不惧的,这也是皇上的骨肉呀,本宫下不了手。”
小成子叹息一声,把人偶和符纸一并都烧了。为何还会出现在自己的床底下呢?盈贵妃百思不得其解,那这个陷害她的人又是谁呢?
“娘娘!”盈贵妃正沉思着呢,一个小太监忽然
“娘娘莫怕,是老奴!”那陌生小太监一把揭掉脸上的假皮,露出本来的面目,原来是小成子公公呀!
“是你呀小成子,吓死本宫了。”盈贵妃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顷刻便转为急不可待,“我爹怎么说?”
“等!”小成子敛下眸子说了这么一个字。
“等?”盈贵妃眉头轻蹙着,似是十分不解,“爹爹到底是什么意思?皇上不相信本宫,本宫也找不到证据以正清白,现在本宫连他的面都见不到,若这么等下去,本宫迟早要被打入冷宫,不,本宫不去冷宫!”盈贵妃很是着急和惊慌。
“娘娘不用担心,舒太尉让老奴转告娘娘,安心地在这宸月宫里等着,他自有安排,您切不可急躁,乱了自己的阵脚。”小成子抬起眸子,不紧不慢的说着。
盈贵妃闻言一喜,“真的,爹爹真这么说?哈,我就知道爹爹会有办法!”她开心地说道,然后敛了敛眸子,沉吟了一下又问:“那爹爹有没有说他要怎样做?”
小成子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太尉只说让娘娘放心,万事有他!”
“哦!”盈贵妃慢慢在殿内踱起了步子,小成子静静的垂立一旁,殿内一片安静,只有案上的灯火尤自跳个欢畅,一丝风吹过,像少女在翩翩起舞。
“既然爹爹这样说了,那他便有法子让本宫度过眼前的难关。”盈贵妃忽然停步转身,脸上的惊慌和不安一扫而光,重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本宫想休息了,这两天可真够累的。”她长出了一口气向大床走去,走了一半又微微侧身,“小成子,辛苦你了,本宫记着呢。”
“能为娘娘和太尉效劳是奴才的荣幸!”小成子的声音里毕恭毕敬。盈贵妃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对这小成子的懂事十分满意。
太尉府里舒太尉的书房灯火通明,一位年约四旬的男子正很舒坦地坐在太师椅上,他面容白皙,五官疏朗,给人以亲切之感,一身青色长衫更添几分通达气韵,让人忍不住地心生好感,只是偶尔从他微眯的眼底闪过的精光却又提醒着你此人不可小窥。这位便是盈贵妃的父亲舒太尉舒怀远了。
“爹,这一定是陷害,小妹那么善良,是不会做出这等歹毒之事的。”坐于舒太尉下首的年轻男子十分焦急地说道。此人是舒太尉的长子,舒盈盈的大哥舒泰,看得出他倒是很疼爱这个贵妃妹妹。
“妹妹也真是糊涂,一个小小侍郎之女也值得她这般冒险?巫蛊之术可是宫中大忌呀!”舒盈盈的二哥舒文倒不认同大哥的看法,他认定此事是妹妹所为,并且对她的做法颇为不赞同。
微眯着眼睛的舒太尉睁开了眼睛,他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眼,缓缓说道:“泰儿文儿,此时已不是追究盈儿是不是被诬陷的时候了,重要的是怎样将事情平下去。”他一双看透沧桑的利眸淡淡滑过两个儿子的面容,心底有些许叹气。对两个儿子隐隐有些失望。
大儿子舒泰习得一身武艺,对自己孝顺有加,年纪轻轻便已升为御前侍卫,无奈为人太过耿直,这本是好的品质,可他是他舒怀远的儿子呀,太尉府风光显贵的背后可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呢,别人他倒不惧,可宫里头那位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所以身为他舒怀远的儿子,耿直是最要不得的。
相比较二儿子舒文倒是十分聪颖,沉稳,遇事懂得思考,只是内敛还是不够啊,遇上老谋深算的对手非吃亏不可。舒太尉又叹了一口气,想起深宫之中的女儿。
对这个女儿舒太尉还是比较满意的,漂亮,知书达礼,还习得一身好舞艺,一入宫便得到了皇帝的全心宠爱,他舒家满门都身价倍增,这朝中大臣谁不都得尊他一声:舒国丈?
当然女人毕竟是女人,再聪明也比不上男子,做错些事,犯些错误是难免的,不是还有他这个爹爹吗?他舒怀远权倾天下,还不能保住女儿的平安吗?
“爹,你想到了什么办法?”舒泰和舒文一起问道。
舒太尉好似没有听见,他端起桌上的茶,徐徐吹着,半天才放下茶杯说:“文儿,赈灾的银子都凑齐了吧?”
“爹,你问这干吗?我们现在赶紧想办法为妹妹洗脱罪名啊!”舒泰急急嚷道。
在户部任职的舒文也是一怔,但只是一霎,他便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的,爹,昨日都凑齐了,后日一早便可启程。”
舒太尉没有理会大儿子,他看了二儿子一眼,眼底滑过一抹赞赏,继续说道:“若是这些银子没了会怎么样?”
“没了?”舒文的眉头皱了起来,一时摸不准爹爹的意思。
“对,没了,没有了!或被偷,或被抢,或者本来就没凑够,你说若是赈灾银子不能如期启程,皇上会怎么样?”舒太尉大有深意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爹,你是说——”舒文眼睛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舒太尉点了点头,眸中不无赞赏。而一旁的舒泰却看得一头雾水,“爹,您和二弟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大哥,爹已经想出帮助妹妹的法子了。”舒文笑着望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