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过看了小七一眼,中指轻抵眉心。粮食是从京城运来的,他本以为要出事也该是在路上,毕竟雨大难走,稍有不慎就会出意外,所以一路严加防范。没想到还是大意了,什么时候被动得手脚?灾粮被换到哪里去了?是谁要和他过不去?看来真如小七所说,自己对人太好了点了。秦风过扯动唇角,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风情而凛冽,像暗夜中妖娆盛开的罂粟花,危险中透着致命的诱惑。
“秦冥,怎么回事?”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秦风过的思考。
“回爷,外院的管事来报,说是抓到了投毒的人。”几乎是和声音同时秦冥出现在屋内。
“哦?”秦风过和小七对视一眼,“带过来。”他平淡地吩咐。
秦冥转身退出,不大会儿就见他带着几个人过来了,一个模样很猥琐的汉子被另外几个人推搡着,其中一个小七认识,就是那天见过的秀才。
“是你投得毒?”秦风过的声音里透着威严。那猥琐的汉子哪里见过这个,早吓得跌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一抹不耐滑过秦风过的眼底。
“回相爷!”那个秀才见状忙上前回话,他指着地上的汉子说:“这汉子叫许三,和学生是一个村子的,他是个无赖,正经事情不愿做,天天偷鸡摸狗烦人的很。今天领粥的时候有人看到他在锅旁转悠了半天,平时他都是领了粥就回帐篷睡觉的,而且他平时领粥是在甲锅的,所以学生就几位乡亲就觉得奇怪,偷偷跟着他,却看到他把一个纸包偷偷埋起来,被学生等当场抓获,学生粗通医理,那纸包中正是蛇毒,学生情知事关重大,便和相熟的几人扭着许三来见相爷。”
秦风过点了点头,“嗯,很好,你——”他手指点着秀才。那秀才也特别机灵,忙上前答道:“学生许清逸。”
“嗯,许清逸,你做得很好,本相记着了。”秦风过温和地说,许秀才面露惊喜。
“你从哪里得的蛇毒?还不快从实招来!”斜睨着地上的许三,秦风过面无表情,声音里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许三也犯过醒来,“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蛇毒,小人该死,该死,小人不该眼馋贪五两银子……”许三的话说得杂乱无章,但秦风过和小七均从中得到了有用的信息。“那蛇毒是谁给你的。”秦风过紧逼着问。
“小人不认识,小人去上茅房遇到一个人,那人给小人一包药,让小人偷偷投进粥锅里,还给了小人五两银子,说事成之后还有五两。大人饶命啊,小人该死,被那银子迷花了眼。小人,小人也不想的,小人怕出了人命,都是乡里乡亲的,小人就自作主张只投了一半……大人饶命啊……”许三磕头如捣蒜。
小七望着这个许三,脸上的神情特别古怪,你别说这许三还真是个人才哈,你说他混吧,他还知道不能闹出人命,只下了一半的蛇毒;你若说他聪明吧,他偏偏又做了糊涂事。
“你可还记那人的相貌?”秦风过又问。
“记得,记得。”许三赶忙答道,“个子不太高,和小人差不多,瘦长脸,眼睛很大,哦对了,右边眉间有一道疤,长约三寸。”他认真地回忆着,生怕说漏了什么。
“还有什么吗?”
许三想了一会,然后惶恐地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大人看在小人举报的份上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许三期盼地样子差点没让小七笑出声来。举报?亏他说的出来,他算哪门子举报,他是协犯好不好?秦风过不理会他,轻点下巴,立刻有人过来把许三拉下去了。
“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秦风过眯起眼睛透着危险的信号,老虎不发威都拿本相当病猫了,好,很好,脑筋都动到本相身上了,那本相就陪你好好玩玩。
“相爷准备怎么查?”小七问道。
“让顾修带着人在明面上查,动静搞得越大越好。”秦风过的眼神越发凛冽,“阿冥,你在暗处查,我就不信找不出这个人?”
“锦绣已经去了。”小七抬目望向秦风过,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开,“我让她去跟踪刚才煽动灾民闹事的那个人,我觉得那个人和投毒案一定有关联。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很快会找到那个人的。”
秦风过又点了点头,只要有线索就好办,现在棘手的是找灾粮,那么多的灾粮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又运去了哪里?要运粮就要动用车辆,才下过雨,地上一定会留下车辙痕迹,可现场附近方圆几百米都没有任何车子轧过的痕迹,难道这粮食能飞?能凭空消失?小七是不信的,当然秦风过更不信。
只是小七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人就抓到了,这得归结为锦绣的功劳,本来她是跟踪那个煽动灾民闹事的玄衣汉子的,那玄衣汉子很是狡猾,东溜西窜拐了好多地方,锦绣就耐心地陪他转圈子,直到夜幕降临他才钻进城西的一个小院。这是座三进院子,不大,锦绣在外面转悠着,没敢贸然进去。巧的是,秦冥带人也查到了这里,有了人手就好办多了。一行人在院外守着,等到了深夜才悄悄摸进去。
当时院中共有十多人,除了正在议事的四个小头目,其余的人都是在睡梦中就被阎王爷请去喝茶了。议事的四个人一见秦冥几人,纷纷抽出兵器,那玄衣汉子被锦绣一剑穿胸,当场就死亡了,眉间有刀疤的汉子一见形势不好就想逃,在跳窗的时候被堵在窗外的侍卫瓮中捉了鳖,抓个正着,另两人也被秦冥一手抓了一个。
第二天一早小七匆匆赶过去,秦风过正坐在书房沉思,一旁立着顾知府。小七行过礼问:“怎样,审出什么来没有?”
秦风过眨了眨眼睛,有些出神,一旁的顾知府见状便说:“抓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小角色,都是听那个刀疤汉子的,知道的事情很少,刀疤汉子是个主事的,但嘴硬的很,昨夜用了大刑他硬是什么都不招。”
“不招?”小七的眉皱了一下,不招怎么行呢?敢算计她楼外楼就得有胆量承受后果,况且怎样她也得搞清楚是哪个怎么惦记她吧。“在下能看看吗?”小七问道。
顾知府有些为难地望向沉思的秦相爷,正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眸子,心里打了一个激灵,道:“小七公子请。”
小七也不和他客气,抬步进了西厢房,不大一会儿那个刀疤男被带来了,衣衫破烂,身上一道一道的血痕,神情却十分漠然,站在那里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小七瞥了他一眼便垂下眸子,她左手一抬,一杯茶便放到了她的手上。她揭开盖子,徐徐吹着,喝着,姿态悠闲,就当眼前没有这个人。
许久许久,就连外面的顾知府都在猜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小七开口了。她放下茶杯,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淡淡说道:“听说你很硬气,这很好,我喜欢硬气的男人。”说到这里她甚至冲着刀疤男笑了一下。“我还有一个兴趣就是研究刑罚,像什么鞭抽啊,炮烙啊,哦对了,这些你很熟悉,昨夜你似乎领教了不少。”小七瞄了一眼刀疤男身上的道道血痕。
刀疤男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依旧是面无表情。小七接着说道:“有一种刑罚你一定没有听说过,这是我前些年才研究出来的,叫千刀万剐。”然后她顿了一下,手掌一翻,一把匕首便被她握在了手里,“千刀万剐,顾名思义,就是一刀一刀的割在你的身上,却不会让你死,但你会疼,会大声喊叫,会流血。”
小七用匕首比划着,很满意的看到刀疤男的瞳孔一缩,于是她再接再厉,“我的技术很好的,上一次的那个人我一共割了他三千六百刀,三千六百刀呢他都没死,最后你知道他怎样了吗?”匕首在刀疤男的脸上、身上滑着,小七的声音清幽幽的,双目直勾勾地望着他,像地狱里来的勾魂使者。刀疤男不由脸色一变,后退了一大步。
“最后他活活疼死了,血流干了,变成干尸。你说你能够受得了我多少刀啊?”小七一字一顿似笑非笑地样子在刀疤男的眼里却比鬼还可怕,他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外面的顾知府也是心中直打哆嗦,这么文弱的公子怎么会有如此狠辣的手段呢?
“说吧,还是你想试试?”小七一个转身坐到椅子上,手中把玩着匕首,整一个眉清目朗的华贵公子,刚才的狠冽一点不见。
“我,我说!”刀疤男艰难地开口,“只求公子给个痛快。”
“如你所愿。”小七挑了挑眉,答得很是爽快。
“我们——”突然那刀疤男双手抓住脖子,双眼睁得老大,一只劲弩赫然插在了他的咽喉上。紧接着眼前一花,锦绣已经追了出去。
小七急忙上前察看,刀疤男已经没了气息,小七气得直跺脚。
大约过了三盏茶的功夫,锦绣回来了,后面跟着秦冥。锦绣手中拎着一个人,她扬手一掼,那人便倒在地上。
“死的。”小七上前一看,脸上有几分失望。
锦绣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他武功不弱。”
小七摸着下巴沉思起来,看来此人武功确实不俗,要知道能得锦绣一句“不弱”的评价是很难得的了。她不由把目光转向地上的那个人,银甲青衣,一看就知道是某个组织的,这类人往往都是些亡命之徒,不成功便成仁,而且嘴巴特硬,抓住了也得不到什么信息。
“搜身了没有?”小七问。
“什么都没有。”答话的是秦冥。
小七踱开两步,微一思考便蹲下身来翻检那个银甲青衣,仍是一无所获。小七不死心,“锦绣,拿刀来。”
话音刚落小七的眼睛就定住了,连递过来的刀都不接了。小七双手猛地撕开银甲青衣人的袖子,在他的左手臂的内侧有一处刺青,约两寸见方大小,很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一幅图,但是什么图案却看不出。
“割下来。”小七把刀扔给秦冥。
“找到了。”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过来,“顾大人,小七公子,粮食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众人齐齐扑来,围住那侍卫,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惊喜,尤其以顾知府为最。“在哪里找到的?”小七急忙问。
“在,在侍卫营的柴房里。”那侍卫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
“走。”小七和顾知府对视一眼齐声说道。
匆匆赶到侍卫营,秦风过已经指挥人往外运粮食了,一袋一袋的大米从柴房里抬出来装上车,小七钻进柴房一看,柴草底下埋的全是大米袋子。
谁干的呢?小七支着下巴苦想这个问题,这人真聪明,他们猜测了好几种可能性,没想到粮食就在眼皮子底下,若不是伙夫老刘无意中摔倒在柴草堆上感觉到不对劲,才想着扒开看看,这才发现了粮食,再晚上几天呀,说不准粮食就被转移出去了。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大人,你觉得这是何人所为啊?”秦风过敛了敛眉问顾修,毕竟他才是地头蛇嘛。
顾知府顺了顺胡子道:“禀相爷,依卑职看,能把粮食藏在侍卫营而不被人发现,那他对侍卫营的情况一定很熟悉,运这么多粮食,可不是小动作,而要做到悄无声息,那他就绝对不是一个人,他一定有同伙,所以,卑职推断——”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殷勤地望着秦风过。
秦风过眼都懒得抬,淡淡地一扬下巴,“你说的很有道理,说下去。”不经意间透出来的尊贵让顾修暗暗抹汗,不愧为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到任何时候顾修都是不愿得罪的。
顾知府立刻回道:“所以卑职推断必有一人是侍卫营中的侍卫。”这就是说秦风过的人有问题了,难怪顾知府那么迟疑。他说完之后偷偷看向秦风过,见他面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秦风过倒真没为难他,他轻轻颔首,“顾大人所言极是,和本相不谋而合。”接着话锋一转道:“那顾大人心中有无人选?”
顾知府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这个,卑职实在不知啊。”顾知府连连告罪,满腹怨言:那些人可都是秦相爷您带来的人啊。可这句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秦风过不说话,手中把玩着腰上的玉佩,好半天才开口,“你退下吧。”
顾知府如蒙大赦,忙深深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到门口才直起腰长长嘘出一口气,抬脚向自己的衙门走去,从此以后更是下定决心不与秦相爷为敌。
而屋内秦风过眸光乍闪,好一只老狐狸,滑不留手,抓都没处抓,看在他是皇上的人的份上才没动他,不然他哪里能那么舒服?
秦风过和顾修这样猜测,小七也是这样猜测的,不管主谋是谁,反正得有同党是侍卫营的人。“那些侍卫不都是你的人吗?”小七问秦风过。
“不是,我的人只有两个,其余的都是从西山大营拉来的。”秦风过回答。
“也就是说鱼龙混杂,谁的人都安插了进来?”小七猛地转身回望秦风过,“两个?哈,你还真挺自信的啊。”小七嗤笑道。
“关键的时候一个就足够了。”秦风过一反常态很认真地说,“而且我本来也是由着他们安插的,我是来赈灾的,谁要看我就让他光明正大地看。”
小七一愣,随机耸了下肩,“随你,那你就慢慢地查吧,这次我可帮不了你了。”这是实话,破案可不是她的本行。
“谁说我要查了?”秦风过却这样说。
“怎么,你不查?你不想知道阴你的人是谁?”小七睁大眼睛。这厮可是睚眦必报的,何时改性了?
秦风过看了小七一眼,嘴角微扬,笑得风清云淡,“何须要查,无非那几路人马,无论是谁,都是敌人。”
小七有一瞬的愣神,随即醒转过来。想想也是哦,皇后和张学士一派,德妃和南侍郎一派,还有独孤行为代表的清流一派,小七掰着手指数了数,然后发现秦风过说的真对,无非就那几路人马,是谁都无所谓。
顾知府回到衙邸赶忙招来了师爷,把下人遣得远远的,两个人关进了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