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和大师傅商量，实在拿不定主意，就派人到花雨村去找阿成叔，不过，一般情况下不要去找。我听说，他父亲的病很不好，他到处求医呢。”
“对了，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直没见弥姐姐呢？”文韵听林子涵说到花雨村，忽然想起了林子弥。
“咱们家出事的第二天，正巧她公公去世了。按照规矩，她得在婆家守孝百天，不能回娘家的。大伯说，弥姐姐听到咱们喜事，很高兴，让大伯给咱们捎回了一个杭州丝绸被面，还有一条花格子粗布床单。我先放在了大伯家。”
“按道理说，弥姐姐家里有事，咱们也该去看望的。”
“是啊，应该去。可是，咱家也出了事，我那几天不是正忙着夫人的事吗？”林子涵说，“等以后过百日咱们再去吧。”
“只好这样了。”
“我刚才听裁缝师傅说，这几天来订制衣服的人特别多，有些忙不过来呢。韵，你看看，能不能找人帮一下忙？”
“裁缝上的事，我也不很懂。我想，找人也有麻烦事，怕找的人做工不细、不好，那样，就影响了衣服的质量，砸了牌子。”
“你说得也是这个理儿。”林子涵说着，点了烟袋，抽了口烟，接着说，“不如让裁缝师傅带一、二个学徒，来帮忙。你看呢？”
“这个方法好。我想，你这个去南方，挑选两个脑子活络的伙计去，趁着方便，让伙计在南方几个有名气的店铺看看，学学人家店铺里接人待物的规矩，回来教给大家。裁缝师傅这里，咱们找徒弟，就找那些能吃苦、踏实肯干的贫苦人家的孩子，让他们跟着裁缝师傅学缝纫、熨烫、整理等活计。我想，想来这里学的人肯定不少，咱们还得在品行上好好把关。做生意，比不得别的。”
“学徒很苦的。南方一些裁缝收学徒，都是先从基本功练起，如在热水里捞针、牛皮上拔针，据说，这样可以提高速度和力度。三年才能满师。满师后，也就掌握了量、算、裁、缝等技艺。”
“是啊。做衣服，需要很过硬的基本功。我小时候在家，看母亲做衣服，从剪裁，到针缝、熨烫，都很细致，一件衣服做下来，得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很累人的。现在好了，有了缝纫机，方便多了。不过，即便是这样，还需要四功九势，必要时，还得在上边加一些镶色、嵌条、滚边、切图、绣花，使衣服更好看、更时尚。”
“韵啊，这些我不懂，你就在店里帮着照看吧。我去进货，我对南方的行情也比较熟悉，对布料也懂一些。”林子涵说，“我去的时候，你在家里，晚上睡觉时，一定要把屋门关好。东边院子里是大师傅一家，你有事就喊大师傅，如果害怕，就找大师傅家的小闺女过来和你做伴。对了，我让大师傅昨天给制定了店规，你看看。”
林子涵说着，把大师傅制定的店规从衣袖里取出来让文韵看。
文韵接过来看了，只见上边条条框框写得很详细，点了点头，说：“不愧为老店的大师傅，水平就是不一样。你看，除了一般店铺的诚信外，还特别在接人待物上做了说明，要求伙计对客人必须面带微笑，无论私下里各自有什么困难的事，都不能把情绪带给顾客。还有，定期集会，汇报交流，这个也很重要。大家在一起，把店铺存在的问题以及经验都说一下，然后再出谋划策，很有利于店铺的良性发展啊。”
“这些都很好，最难得的是，除了要大家规规矩矩做人，诚诚恳恳做事外，还对违反规定的人做了说明：一旦有违背店规店训者，一律从严处理。瑞蚨祥的孟洛川曾经说过，‘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急，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把生、食、为、用作为治店宗旨。大师傅看来是很了解业内行情的，咱们要好好经营啊。”
“我听雪枫说过，咱们这里卖东西，都喜欢把价抬得很高，让买家去砍，有时候，价钱能砍下来一半呢。她说，她不喜欢去集市上买东西，就是怕砍价，弄不好，就买亏了。”
“这个，各地的风俗都不一样，有的地方要的虚头小，有的地方要的虚头大，关键是看你了解不了解这个地方的行情。比如，我去南方进货，一下子就能把价钱说得最低，因为我对那里的行情了解啊。你要我去别的地方，我也得先观察一下，才能拿出主意。”
“我想，如果咱们这个店铺明码实价，那么，顾客也就免去了砍价的麻烦，省心、省事，来的顾客也就多了。”
“这个方法好。据我所知，咱们这里经营绸布的，也没几家，但那几家的不是苏杭的丝绸，并且价钱比咱们这里的高。咱们可以采用薄利多销，还可以言不二价、童叟无欺、足尺加一。顾客开始买的时候肯定会货比三家，但咱们的绸布虽不能讨价还价，但质量好、价钱合理，来买的人也就多了。另外，咱们还可以采用足尺加一的方法。”
“哦？”文韵不解，“那咱们不是有些不合算了吗？”
“这个，咱们也不多搞，每年的大小集市搞就可以了。大集市，大送；小集市，小送。来的人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咱们的店铺名字，大家相互传着，是无形地给咱们做宣传啊。”林子涵说，“还有，咱们等生意做大了，还可以把绸布分成高、中、低档，对不同的顾客，采取不同的迎接方式。”
“这个恐怕有些不好吧？”文韵有些担心地说，“老百姓，最不乐意看的就是对人下菜了。”
“对顾客，咱们都笑脸相迎、礼貌相待。对于常来的那些富贵的顾客，咱们把他们招待到后堂，让他们坐下来，送上好烟好茶，并根据需要把绸布一一拿来供他们挑选。如果买的绸布多了，就由伙计直接送至顾客家中。并且，对于买绸布较多的顾客，每个人都设一个单子，把每次买的绸布记在上，到节日再结账，平时不用交现银。”
“这个方法好。如果再做大些，咱们还可以专门雇人节日期间在店前写幛子送人，这样设案书写，肯定有很多人围观，也等于给咱们店铺做了宣传。生意好了，咱们对伙计们的待遇还可以适当提高，节日期间，还可以送一些绸缎去慰问伙计。这样，他们的积极性高了，也安心在店里干活了。”
“人都说俺们这里的人淳朴厚道，没想到俺这里的媳妇比俺还厚道。”林子涵说着，看着文韵哈哈大笑起来。
“去你的！人家和你说正经事呢。”文韵说着，看着林子涵问，“你什么时候去进货？”
“我明天就去，这个事情耽搁不得。”
“老哥，我……”文韵说着，忽然有些迟疑起来。
“哦？韵，你怎么了？”林子涵问。
“没事，你去吧。”文韵说着，很依恋地偎在了林子涵的身边。
“你在家，我要不了几天就回来了。坐火车，很快的。”林子涵说，“咱们这里的人做生意，都有信天游酣畅淋漓劲，如果遇到说不着话的人，也不会碍于面子去敷衍。”
“这个我知道。我在大伯家，听大娘说过，说咱们这里的人不拐弯抹角。以前，有个叫阿发的人开了个手撕面的饭店，规定店里边凡是遇到残疾人来吃饭，一律免费，并且还给店里设了一个捐款箱，每天第一碗面和最后一碗面的钱都要投到捐款箱内，目的就是让大家形成一种行善的习惯。为什么他有这个规定呢？原来，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流落街头，有一次，他实在饿得受不了，就动了偷的念头。就在这时，一位残疾的车夫给他吃了碗面。他想，等他有能力了，就一定好好回报这个好心的车夫老大爷，可是，他一直也没找到。于是，他就想到了在饭店里给残疾人免费吃饭的规定。”
“积善行德，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咱们这个绸布店，以后赚钱多了，也得匀出一部分给那些没生活能力的老人和孩子。韵，其实，这次你去南方最合适，可是，我怕你受不了来回的颠簸。再者，你身子也不方便啊。”林子涵说着，把文韵的手握在了手心。
“老哥，你都知道了？”文韵害羞地看着林子喊。
“你忘了？我曾经学过医啊。那天，我见你吃着饭跑了出去，猜想着你可能有事。我站在窗口看见你在花池边呕吐，就知道了。可是，我还拿不准。夜里，你睡着了，我给你扣脉，感觉你有滑脉，才敢确定。”林子喊说。
“这个我不懂，只觉得浑身没力气，也不想吃饭。”
“傻丫头。一般人的动脉的地方，只有一个经，怀孕的时候有两个经。两套脉搏一起跳动，在一套脉搏之间，又夹杂着一套，就像在脉搏上滚动一样，这个也叫滑脉。把脉的时候，能感觉出来脉搏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前进的感觉。”
“怪不得你说林家驹呢。”文韵说着，含笑地看了林子涵一眼，那笑里，荡漾着柔情蜜意。
“这次去进货回来，我得回花雨村，先把家里收拾一下，要不，到时间你坐月子没地方去了。”
“还早呢，不急。”
“算着该到明年四、五月份了。那时，天不冷不热，瓜果蔬菜都下来了，正好。”林子涵说，“只是，到时间没人伺候，我得回去给你找个月婆子了。”
“要是夫人在了，就好了。”
“她在，也帮不上多少忙。她生宝儿的时候，还是宝儿的外婆来伺候的。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林子涵说着，送文韵回家休息去了。
大师傅办完事后，来到绸布店，见店里的伙计们正忙着应送顾客，很是高兴。他来到裁缝师傅这里，见裁缝师傅已经把做好的衣服挂了起来，就和裁缝师傅闲聊了一会儿。裁缝师傅说，衣服挂在那里，看不出效果，如果能有个人穿着让来往的顾客看，就好了。大师傅说，这个不难，可以让木工模仿着人的造型做个衣服架子，然后再请画师绘出人脸的轮廓，就可以了。裁缝师傅说，这样有些太费事了，如果能买现成的，就好了。大师傅笑着摇头，说目前还没看见过这个东西。
俩人正说着，林子涵进来了。
林子喊听大师傅说了裁缝师傅的建议，想了想，对裁缝师傅说：“这个不难，让咱们店铺的伙计在店里干活的时候都穿上您做的衣服，咱们也穿，这样，不就是现成的衣服架子了吗？只是，来做衣服的人，有很多都是女人，该怎么办？嗯，实在不行，咱们就招几个条个儿好的女子来店里帮忙，待遇和男伙计一样。”
“这个办法不错。只是，咱们这里很多人家的闺女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卖的，不好找啊。”大师傅有些担心。
“那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一般老百姓家的闺女，平日里也出来干活的。咱们要找，就找那些朴实、机灵、自身条件好的闺女，读过书、能识字的最好。现在已经是民国了，南方很多地方的女子都出来干活的，和男子一样。这个事，我回花雨村让雪枫帮着问问。”林子涵说，“如果咱们这个绸布店办大了，咱们再在这里放一些休闲、娱乐带有文化气息的设施，满足顾客的多方面需要，让顾客在购买绸布的同时，能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乐趣。”林子喊说。
“咱们进绸布时，多进一些喜庆的，我看这里的人，喜庆事儿都爱穿绸缎，另外床上的用品也多是绸缎。”裁缝师傅说。
“这个想法不错。咱们进货的时候，要进江南丝绸，尤其是苏杭的。很多人来咱们这里买布，都是冲着咱们店里的江南二字来的，咱们可不敢把货进杂了。”大师傅对
“这个您放心。我这次去进货，别处的都不进，只进苏杭的。我把苏杭的绸布的品种进多一些，什么都有了。”林子涵笑着说。
“你进回来的绸布，咱们和伙计们说一声，卖布的时候，在上边做个记号，以防有人来捣乱。”大师傅说着，对裁缝师傅大叮嘱了依据，“您也在衣服上做个记号。”
裁缝师傅看着大师傅，笑着说：“没事，我做的衣服，别人学不来，我是左撇子。”
“哈哈哈……”裁缝师傅的话，把林子涵和大师傅都说乐了。
“还是小心的为好。有一年，该过年了，来咱们这里买绸布的人特别的多。店里的伙计正在忙，忽然看见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丝绸被面怒气冲冲地进来了。这个女人一进来，就指着店里的伙计破口大骂，说咱们店里坑人，把别人用过了的被面卖给了她。伙计们面面相觑，都很茫然。我看这个架势，知道是来者不善，就把她安顿在里间先让她休息。可是，这个女人说什么也不干，非得着让我们把被面给退了。我说，您把被面拿过来给我看看。她把叠得方方正正的被面让我看。当我要打开时，她急了，说，不用打开了，你看，就是你柜台里边的那种。她指着一个有梅花喜鹊图案的被面让我看。我见她这样，知道里边有鬼，就对她说，您把被面给我，我给您退钱。她见我这样，吓得拿着被面就走，一边走，一边嘟囔着：我不退了，凑合着用吧。当时，来店里买绸布的人都在看，还有一些外边的人也来看热闹，并且，还有起哄的。见她灰溜溜地走了，我对看热闹的人说：我们江南绸布店的绸布，咱们这里没有第二家卖，不信，摸摸质量就知道了。那时，江南绸布也就也就咱这一家卖，镇子上还有两家绸布店，但都不是江南进的。后来，我在另外一家店里，看到过那个来退被面的女人。那女人一看见我，就赶紧躲开了。”大师傅说。
“这种事，我也遇到过。我进的货多是皮衣，能防制的不多。不过，我每次都给我进的皮衣上做个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