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林看看挂着的吊瓶“是你哥哥的新药吗？”
“不是，是营养液，有葡萄糖，没给你用药。我得想办法给你弄点流食”
王大林眼巴巴的看着她。
“哥哥两天都没回来了，冰箱里也没什么吃的了，怎么办呢”
说完，她起身离开了，把王大林留在了黑夜里。
漫长的十几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块干馕“只有这个了”
她看着王大林，认真想了一会，咬了一口馕，嚼碎了，喂到王大林嘴里。
本能，让他一口把馕吞了下去，胃的蠕动让他感到自己开始活了，一口，一口，再一口，和着她的唾液，流进了他的肚子里。
直到王大林累的昏睡过去。
再睁开眼，看到小艾正趴在床边打瞌睡，王大林握握拳，感觉有了一些力气。
小艾抬起头“你醒了”
王大林使劲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真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需要补充营养，可哥哥两天都没回来了，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你也什么都没吃吧”
“我没事”说完，小艾的肚子叫了，她”咯咯”地笑着。
王大林刚要说什么，小艾猛地站起身“听，是我哥哥回来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王大林闭上眼睛，该来的还是来了。
两个人说着话走进来，还有塑料袋”哗，哗”的声音。
“哥，我都快饿死了”
“对不起了，小艾，哥也没想到会去这么久，哥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
“对了，哥，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一号，二号都送回家了吗？”
“都回家了，喏，这是他们家人感谢咱们的钱”
“哇，这么多”
“是啊，差不多了，哥哥很快带你出国了”
“我不想出国”
“又说孩子话，你想一辈子在黑房子里呆着？”
“不想”
“那就听哥哥的话，对了，那几个病人怎么样了？”
“啊，哦，都挺好的，我每天都给他们按摩，按时打针的”
哥哥已经走到了王大林的床边“小艾，给你说过按摩没有用的，你按时打针就行了”
他搭了搭王大林的脉，又翻开他的眼皮观察了一下。
小艾很紧张的趴在一边，嘴里的蛋糕都忘咽了。
还好，哥哥好象没发现，接着去看别的病人去了。
小艾离开时，偷偷拍了拍王大林的手，让他放心。
过了一个小时，小艾兴冲冲的跑过来，端了一个小盆。
盆里是牛奶，撕碎的蛋糕，火腿肠。
王大林一口气吃了大半盆，才发现，小艾一脸的愧疚“怎么了，小艾”
“王大林，我真笨，让你吃我嚼过的东西，刚才我问哥哥，要是我动不了了，你怎么喂我吃饭？我哥说，把饭熬成粥喂你呗，完了我就想，把馕泡开水里不就可以喂你了吗，哎呀，太恶心了”
王大林心里一阵叫苦，完了。
他还是笑咪咪的对小艾说“我可没觉得恶心啊，我倒觉得，那是我这一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饭”，心里却想，也许是最后的一顿饭了。
见王大林没有怪她，小艾才释然，又和他说了一会话，才恋忘不舍得离开。
王大林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在心里叹了口气。
等会不管发生什么，还是不要让这个天真的女孩子知道吧。
他闭上眼睛，让食物慢慢转化为力量。
大约一小时，他听到耳边传来沉沉的鼻息。
王大林缓缓地睁开眼。
一双浓眉凑在他眼前，小伙子大概二十七八岁。
王大林镇定的冲他笑笑。
“你知道我会来？”
王大林点点头。
小伙子脸变了，沉默了一会“你还挺爷们的，没哭着哄我妹妹让我放过你”
王大林叹了口气“她算是我的活命恩人，我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是在帮哥哥做坏事而内疚一辈子，我也希望她永远被瞒下去”
小伙子身体一震，瞪大眼睛望着王大林“你，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了吧”
王大林看着他手上的手术刀，笑了“只想做个明白鬼，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小伙子也笑了，点点头“小艾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换个场合，我一定会认你这个大哥”
王大林费力地抬抬下巴“耳朵不行了，声音大一点好吧”
小伙子看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坐在了床边，离王大林只有半臂的距离。
“我们家庭还算富裕，十年前，妹妹得了这种奇怪的皮肤病，不能见光，所以她从小就呆在家里。
为了治病，花了不少钱，我也专门报考了医科，想通过其他的相关病例，找到治好妹妹病的方法，几年了，虽然没有疗效，但起码没有恶化。
两年前，我大学的教授给我打电话，说加拿大有一起和妹妹病症一模一样的病例，被治愈了，他帮我联系了当地的医院，对方也同意接收病人。
得到这个消息，全家人都高兴极了，很快办好了出国的手续。
那天，爸爸开车拉着妈妈去给小艾买防紫外线的外衣，回家的路上，被一辆醉酒驾驶的小货车追尾，司机当场死亡。爸爸妈妈抢救了半个月，也撒手而去”
小伙子停了下来，王大林也叹了口气。不过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小伙子白大褂左上衣的口袋。
“抢救费用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包抱小艾的治疗费和路费，我还欠了医院一万多元。后来院长怕我还不起，干脆停了我的工资，我一气之下揍了他一顿，辞职不干了”
他手里的手术刀一直轻轻地在床边划，那声音，听的王大林心惊肉跳。
“后来，行里的同学介绍我干了人体器官捐赠中介，没挣几个钱，但让我开了窍，各医院有多少无人管的植物人，有些没希望的被家人接回去了，还有很多家人没钱了，直接扔医院就没人管了。
我给小艾教了护理知识，把这些病人接过来，小艾会很好的护理，给他们临终前人的尊严。
让他们象个人一样平静体面的死亡，而且，他们的器官会救活另一个人的生命，同时，我妹妹也有了健康的希望”
说完他看着王大林的脖子“你放心，我不会取你的器官，因为你已经有了感觉，那会很痛苦的，我只要在这里轻轻一划，你就解脱了”
他的手摸上了王大林的颈动脉，冰凉冰凉的。
“你这次出门，各踣口是不是有很多警察在设卡？”
小伙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没错，我还奇怪呢，我从废旧货市场买了辆报废的救护车，掏钱做了新漆，这一年多了，在你们这个城市，包括高速公路，从来都没被拦过。这次居然让我打开车门仔细看了一下，幸好拉的是器官”
他好奇地看着王大林。
王大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没人管的植物人，我是警察，那些警察，是在找我，咳咳，对了，小艾的病还差高少钱？”
小伙子听到警察二字就愣了，本能的回答“还差四五万，不行，我不能让你活着，你会抓我的，小艾怎么办？”
说完，他己经目露凶光。这时，王大林猛然坐起身，伸手推了小伙子一把。同时心里在想，太慢了，还是太慢了，希望他没有发现。
小伙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被推出去好几步。
王大林拼命压住呼吸，冷静地看着他。
小伙子是被吓坏了，一个植物人，突然坐起身，而且，还是个警察。
两个人各怀心事，互相打量着，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叫，小艾冲了过来“王大林，你个笨蛋，还是被我哥哥看出来了吧，哥哥，他可是我的按摩疗法治好的，怎么奖劢我”
小伙子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王大林看到，他把手术刀偷偷地扔了。
小伙子下了决心，带妹妹走了。这个警察不好惹，再说这里远离市区，等他走到有电话的地方，自己和小艾也早就离开这个城市了。
想到这里，他刚想开口，王大林却抢了话头“小艾，刚才我听你哥哥说，巳经凑够了治病的钱，你们这就要走了”
“真的？”小艾回头看看哥哥。
小伙子点点头。
小艾高兴的笑了，可同时不知为什么，又有些难过，她也说不清楚，反正想找借口能和王大林多呆一会。
“那个，那个，那我们走了三号，四号他们怎么办？”
小伙子刚要说话，王大林忙抢着说“巳经通知他们家里人了，我们家里人也会来接我”
小伙子只好点点头。
小艾没借口了“对了，哥哥不是说治好了一号，二号，他们家人都给我们感谢费了吗，这个王大林，家里人也应该感谢我们的”
小伙子哭笑不得，干脆望着王大林。
王大林认真地看着小艾说“加拿大有家最大的民间基金会，他们允许针对个人捐款，一个月内我会往一个账号上打五万元，被捐赠人的姓名是保密的，只要到基金会，说出被捐赠人姓名，就可以取出这笔钱。小艾，你记住那个名字呀，是我最亲爱的妹妹，小艾”
小艾急了“王大林，我不是要问你要钱，我，我想看看你的家人，还有你说的小米她们，我想和她们做朋友”
“那是一定的，你先去治病，然后你可以回来看我们啊，别忘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艾含着泪，眼巴巴的望着哥哥，小伙子点点头“治好了病你就自由了，想去哪去哪，小艾，去收拾东西，咱们走了”
说完，狠狠的瞪了王大林一眼，拉着小艾走了。
王大林浑身被汗都湿透了，从一开始，他一步步从心理上给小艾的哥哥下套，到最后的猛然一推，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等人走远了，他重重地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王大林悠悠地醒过来，他忙翻开被子，手机还在。
在推开小艾哥哥的一瞬间，他从他上衣口袋里偷出了手机。
他拨通了110，过了一会，电话里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
王大林费劲地把话简凑到嘴边“我是刑警队的王大林，查这个手机的信号，找我”
话简那边一阵沉默。
“王大林？什么王大林，王大林！快，快，王大林找到了！”
半个小时后，听到了冯大侃的大嗓门“是不是这里，这可是砖窑啊，王大林！听到你倒是吱一声啊”
几个电筒光打了过来，冯大侃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高佳推开他，扑到王大林的怀里。
二十天后，王大林陪着王爱佳在院子里散步。高佳下班，见到这父女俩，脸上笑开了花。
“大林，那个基金会账上的五万元钱取走了”
“真的？太好了，对了，这钱是爸妈给的还是咱们攒的？”
“都不是，刘强怕你住院花销大，给你报的见义勇为基金，市上奖劢了五万元”
王大林哈哈大笑“刘强有本事，对了，我是警察啊，市上怎么会批呢”
“那会你不是工地上的农民工吗，吴达可以作证呀”
王大林想把高兴抱起来转一圈，没抱动，脸上有些挂不住。
高佳看王爱佳背着小手进了房子，在他耳边说“行不行，晚上试试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