嗵嗵的撞击声接连响起,桥头裂缝也逐渐往石桥中部延伸。每伴随着蒲牢之灵巨尾的砸击,石桥上就会有数人站立不稳,滚落石桥,顷刻间没入岩浆流中,化为乌有。
扶着村长,萧云几次都险些跌落下去。岩浆的温度也突突上涌,空气里的温度正在急速回升,不一会儿就有几人的衣裳被窜上来的火星点燃,鬼叫声、哀嚎声、咒骂声、哭泣声,响作一团。
“孽畜!”尚还没过石桥的萧问天一声怒喝,接着一把扯下背上的黑铁盒子,单手擒住,左手抱起镇定非常的萧东侠,直接腾身而起,飞越了横断的岩浆火流,落到了彼岸。
这一幕太过惊人,不论是石桥上的,还是已经到达彼岸的村民,全都张大嘴,难以置信。这石桥少说也有七八丈,怎么可能一步跨越过去?
然而事实告诉他们,的确可能。灼热起来的空气也让他们清楚,这绝不是在做梦!
咚咚。
猛烈的撞击声瞬间把所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众人这才想起此时的处境。一时之间,鬼哭狼嚎,咒骂连连。
石桥桥体已经开始崩解,不断有石块脱离桥体,簌簌落下,最终滚入岩浆之中。这时,走过石桥的仅仅只有半数人而已,若是石桥坠毁,那可就是四五十条人命啊!
“啊!”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眼见石桥已经不堪重荷,蒲牢之灵又已抬起巨尾,观那势头,想是打算来一次致命打击吧。
“休得猖狂!”萧问天轻轻把萧东侠放到彼岸,大吼一声,提着那狭长的黑铁盒子纵身跳了出去,抡起铁盒猛砸蒲牢之灵的硕大尾巴。
轰一声,巨尾与黑铁盒子对撞在一起,瞬间冒出岑岑火星,撞击处闪出一段电弧,就感觉蒲牢之灵的尾巴也是钢铁一般。
巨尾与铁盒交接之处,登时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力量,那力量以波状散开,活生生把萧问天和蒲牢给顶飞出去。蒲牢扭曲的身体轰隆一声砸在石壁上,震落大块大块的岩石。
而萧问天也不好受,那股力量直接把他顶飞,咚一声撞倒在地,当即嘴角鲜血四溢,黑铁盒子被摔出老远。
这一幕幕完全超出认知,就连经常捧着手机看玄幻小说的游翊和萧云也惊得目瞪口呆。
众人还沉浸在惊诧之中,蒲牢又是一声长吼,那声音像极了龙啸。所有人立马回过神来,只见蒲牢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就出现在桥头,巨尾抬起,毫不犹豫怒砸下去。
一声炸响,石桥开始剧烈摇晃,眼看着马上就会坠毁。还在石桥上的众人彻底崩溃,六神无主,有的甚至直接瘫倒在地,口中不知说些什么。还有的干脆直接起跳,飞纵向彼岸,打算最后一搏。
已经身处彼岸的村民都大叫起来,看起来伤心欲绝,那里面有他们的亲戚,有他们的朋友,有他们的爱人,甚至还有他们的孩子。
萧云和村长由于之前疏通人流,此时还在桥中间,人群已经彻底慌乱,你推我挤,显然不好受。
“铿锵”一声,绝望终于还是到来了。
桥体崩毁,连接彼岸的桥头断裂,整座石桥满载着四五十人高速下坠,所有人发疯似的狂吼。
就在所有人心碎的时刻,萧问天猛地从地上爬起,毫不犹豫纵身飞下,空中连出两掌,借着空气的反推动力加速下落,呼吸之间就落到了石桥底部。
他大喝一声,双手向上托举起沉重无比的石桥,顷刻间,石桥下落速度骤降为零。
萧问天就这样举着那比他身体大出百倍的石桥,悬停在半空之中、岩浆之上。他宽大的衣袖已经碎裂成渣,露出他浑黑健硕的肌肉。身下火舌吞吐,不断有火苗触到他的身上,可是他咬咬牙,愣是没叫唤一声。
“啊!”待石桥稳定,他再次怒吼,使出浑身力气,缓缓地把石桥推举回升,逐渐地回到彼岸水平线。
彼岸无一人没有盯着萧问天看,谁能想到昔日整天嗜酒成瘾的醉鬼竟能爆发出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而且这力量简直不合常理,与神别无二致。
没错,此时村民的心中,萧问天就是一尊神灵!
“吼!”
一边的蒲牢异兽似乎极为不满,长啸一声,抡起钢铁般的巨尾就扇向石桥下的萧问天。几声沉闷响动传来,萧问天竭力忍住巨尾鞭笞的疼痛,尽量稳住石桥,以防石桥上的村民被震落。
尽管如此,伴着萧问天的抽搐,石桥上还是有几个村民跌落岩浆,瞬间毙命。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此耗着吃亏的必然是萧问天。
无奈之下,只能铤而走险。
萧问天一咬牙关,手上青筋暴起,他扛着石桥,腾空撞向彼岸的石壁。
轰隆一声,那石桥裂缝再次四起,抖落无数小石块。不过好在萧问天用力集中,整座石桥就如一把利剑横插入石壁之中,稳定地挂在了石壁之上。尽管又有几人跌下,但萧问天显然顾不了那么多了。
“快走!”对着石桥上惊魂未定的众人怒吼,他右手一招,只见摔在彼岸的黑铁盒子自行打开,一抹银光闪电般从其中飞出,眨眼就来到萧问天手上。
手握银剑,萧问天毫不含糊,直接迎着冲来的蒲牢飞了过去,看样子免不了一场搏斗。
而石桥上尚还幸存的村民,都沿着石壁攀爬到了彼岸,暂时躲过了一劫。村长还是留在最后,笑着看所有人都上到彼岸。萧云见村长不走,也留了下来,打算帮助村长攀上石壁。
刺啦一声,银剑出鞘,顿时传来一阵剑鸣,白光展现,萧问天手持银剑,于身前拉出一段银色剑弧,剑弧迎风暴涨,瞬间扩大成一弯银牙,如月一般。剑牙掠出,直劈蒲牢。
蒲牢被剑弧砍中,硕大的身躯砸进石壁,整个地下空间一阵摇晃,洞顶巨石簌簌落下,掉入岩浆流中,激起一团团火花。
“爸爸……”萧云盯着空中那副熟悉的身影,眼中泪花闪现,他不在乎他的爸爸是酒鬼,他不在乎他的爸爸冷落他。可是现在,他怕,他怕爸爸一个不小心滚落岩浆,他怕再也见不到那个魁梧的身影。
难道刚刚真的就算诀别吗?好不容易跟我说那么多话就是遗言吗?什么不论发生什么?什么好自为之?难道爸爸早就料到了什么吗?
越想越觉得可怕,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肉体与肉体的碰撞,银剑与异兽的交锋,吐血倒退和奋起攻击,每一个动作、每一道声音,全都映入萧云脑海。
如果可以,我宁愿爸爸还是以前那个酒鬼……萧云哽咽。
趁着萧问天缠住蒲牢,石桥上的人都平安地到达了彼岸,现在只余下了村长和萧云。
“小云子,快上来啊!”游翊在上面冲着萧云大喊,这才把萧云从沉思中惊醒回来。
“呸呸呸!我都在想些什么,爸爸一定会没事的!对!一定!”萧云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扶着村长,道了声:“村长,我们也该上去了。”
村长点点头,收回一直放在萧问天身上的视线,在萧云的搀扶下开始攀上石壁。
而就在萧云两人离开石桥时,蒲牢巨尾甩了过来,一下子就把横插在石壁上的石桥击了个粉碎。看来,萧问天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村长和萧云也都猜到了情况,加速往上攀爬,只几步就可到达彼岸了。
萧问天见蒲牢险些打中村长和萧云,心里愤怒万分,嘶吼一声,速度暴涨三倍,转眼来到蒲牢背后,双手握剑,直接插入到蒲牢背部。剑体与蒲牢的肉体摩擦,起初冒起一系列火花,后来开始喷出鲜血。
蒲牢吃痛,长嘶怒吼。
这一剑真的伤了蒲牢。
吼声未灭,蒲牢在空中连连翻滚,意图甩开背部的萧问天。可萧问天死死抓着银剑,蒲牢越是翻滚,那银剑插入越深。蒲牢之血如泉涌一般,几秒就把萧问天全身染红。血液在高温的炽烤下,又很快结痂,显得异常可怖。
然而越是如此,蒲牢的疼痛感就越是强烈。巨尾不受控制地左右横扫,不断地撞击在石壁上,轰隆之声一刻也不曾停歇。
突然,巨尾扫到了萧云身边的石壁,那块岩石本就松散,遭此重击,其上裂纹如蛛网一般撑开。刹那间,整块石壁脱落,向下坠去。
萧问天再顾不得攻击蒲牢,用力扯出银剑,一脚蹬在蒲牢背上,身形窜出,正好接住了下落的村长和萧云,两只手各自抓着一人,萧问天原地旋转,借着力道如扔铁饼一样把村长和萧云扔了上去。
与此同时,蒲牢也闪电般掠出,血盆大嘴张开,直扑空中的萧云和村长而去。
“混账!”萧问天厉喝一声,腾升而起,挡在蒲牢追上萧云之时将其拦下,看准时机,两手分别掰开蒲牢的上下颚,硬生生挡住了蒲牢。
而萧云和村长则顺利地跌在彼岸平台之上,虽然有些摔伤,但好歹保住了性命。萧云完全不顾自己伤势,爬起来就冲到平台边缘,撕心裂肺地喊道:“爸爸!”
喊声响彻洞道,极其凄厉。
“走!”岩浆下传来萧问天的吼声。
只见岩浆层表面火花翻飞,蒲牢的尾巴时不时破开岩浆,但很快又被一道人影擒住,压入了岩浆流里。
“爸爸!爸爸!”萧云依旧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期盼着那道熟悉的人影破开岩浆,笑着朝自己飞来。可现实却截然相反……
情况危急,游翊不顾危险拖着萧云,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突然,岩浆流里射来一道白光,如箭矢一般直直钉在萧云面前。萧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父亲的剑。
想也没想,他一把握住,登时剑鸣音起,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入他的大脑:“东侠从此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弟弟,照顾好自己……”
父亲的声音。
泪眼朦胧,手中银剑颤抖,同时,摔落在一边的黑铁盒子飘起,射到萧云身旁,银剑脱手,回归本位,接着铁盒合上,银光不见。
萧云缓缓托起地上的黑铁盒子,用手抚摸着铁盒的每一寸地方,这是父亲最后的东西啊……
模糊的视线扫过铁盒,突然看见狭长铁盒的右上角刻着十四个字:
君子一剑意难平,不见淑女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