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骂走他们好，还是害他们到死好？”
——我曾无法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我把自己看做灾祸
迷雾散尽之后，叶修眨了眨眼睛，意识还有些混沌。
他现在的身高要比之前矮上一截，从视线高度的差异就能感觉出来，不对，不如说之前走神看到的那些画面才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样。
人怎么可能到另一个世界去呢？不过这样的幻象确实有些吸引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魔作祟，这份诱惑不是一般的强力，实在是有些麻烦。
在这么热闹的街上要是失控了，只怕连大哥他们也会受到牵连。
身处街道正中的叶修被过往的人无意中推挤了一两下，他干脆顺着人流，自然而然地在街道上漫步起来，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鼎沸人声带来的人气，叶修已然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像是跟着大哥来的这里。
哦，对，还有小妹。和他一样是被大哥捡来的，总是莫名其妙地粘着他，问东问西的，虽然有些烦人，但是也确实能扫去他心中的寂寞。
他们三人与其说是异姓兄弟、异姓兄妹，不如说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一样相处，缺少了对方，人生都会有所缺失。
叶修很庆幸自己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也真心希望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懂什么是家人，但是总觉得和他们相处就是如家人一般，平淡温馨。
他们现在在哪？
叶修脚步一顿，四下张望，向左边看的时候正好看到前方有一家客栈。
是了，就是那里。
牌子上客栈的名字都没看清，叶修已经知道是那个位置。
他的脚步匆忙了许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一样。
这里是片闹市区，来往行人很多，叶修想横穿过去，却撞到了几个人，不得不稍作停留赔礼道歉。这样的失误是不应该出现的，只是身体似乎有些不便，莫名的有些生硬，劲力的流转也很是生涩，似乎是旧伤还未痊愈，影响了身法。
怎样都好，现在赶过去应该不算晚。
“要像千军棋那样布置很多纸人的话，注意一次性不要分出太多魂魄，慢慢来，更不要随意尝试把意识分散到每个纸人身上，不然收回的时候魂魄有分裂的可能。这也是为何现在千军棋在很多时候必须在教习的见证下开战。”幻灵山门中，院长还在一旁讲解寄神法的注意事项。
很快，没有听到回答的院长抬起松弛的眼皮，注意到往棋盘中放入更多纸人的叶修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着魔了一般不停地往棋盘里抛撒纸人，每扔出一张纸人，纸人就变作一个看不清脸的小人落在那个奔跑的“叶修”前方，组成了“叶修”眼中寻常的人流。
在“叶修”一门心思前进的时候，后面的小人就跟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像是他所身负的血孽冤魂。
最让院长感到讶异的是，他自己放进去的六张纸人都和他的联系切断了，淹没在了人海之中，不知去向。细细感受了一下，连身前的棋盘都被某种无形的事物笼罩了进去，不容许外物的干扰。
老人眉头一皱，长长的眉毛跳动了两下，一道无形的波动便涌了出去，如一团清风扫过叶修的身体。
受到清风的吹拂，叶修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皮子微微抬起来些许，猩红的光便从揭起的眼帘下流转出来，让沐浴在初夏阳光下的山门都变得阴森冷冽起来。
意识朦胧的叶修忽然低哼了一声，晃了晃头，就又闭上眼睛，手里往客栈中扔下最后一张纸人。
被拒绝了。
“年轻人就是不爱听老人家的话呀。”面对叶修异常的变化，院长却只是淡然地发出一声感慨，似乎这种情形他也见多了。
院长干脆捻起手边的一张纸人，将其幻化成一个妙龄少女，吩咐她下山找一个人。
少女甜甜地笑着，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山。
“嗯？”叶修又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好像又看到了之前的幻境，连续这么短的时间内两次看到不明所以的幻境当真是莫名其妙，只是他的心中也确实多了些许异样感。
刚才坠入幻境的时候他就像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神灵，在从很高的地方往下看，他可以看到这里的街道的每一个细节和来往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在前方他还没什么印象的角落也在之前所见之中出现过，甚至叶修还看到了他自己。
幻境中所见的一切都很渺小，而他自己似乎就是操纵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样诡异的一幕也让叶修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在缓步走过一个面点摊子时，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街道上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奋斗，也有些人悠闲地来这逛街，还能看到有个胖乎乎的小娃娃，一摇一晃地走着，脸上挂着个大大的鼻涕泡，也不知道他家大人在哪里。
热热闹闹的街市上平平常常，再平凡不过。
叶修也对这种生活有所向往，所以曾在闲暇的时候盯着各式各样的人看过很久很久，那一幕一幕，正如自己印象中的一样。
叶修眨了眨眼睛，心中松了一口气。
等他回过头后，那背后所有的人又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掐断了所有的声音，扭过头望着叶修的背影，动作虽然顺畅，却又似木偶一般，整齐划一地仿佛事先演练过，又或者是出自同一人的操纵。
就在这时，叶修又一次毫无预兆地扭头，但是诡异的画面又一次鲜活起来，在叶修眼中，身后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哪里有什么异样？嘴里吆喝的还在吆喝，讨价还价的还在讨价还价，小娃娃脸上的鼻涕泡倒是破了，哇哇地哭。
叶修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神经过敏了，就算玄血魔功有心魔的影响，但是总是这样疑神疑鬼的反而是会落入心魔的圈套。
一切往复，叶修前往那家客栈，只是步伐又慢了下来，好像本没有值得他如此慌张的理由了。身后的那些人又是看着他，一点声音都没有，连脸都是一块块白色的平面。
热闹与寂静就像两个不相交的世界，在一边的人就看不到另一边的情景，那诡异人潮所在的世界与叶修所在的世界虽然只有几步之隔，又似乎相去甚远，处在热闹中的叶修就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叶修走进客栈，偌大一个厅堂中只有有数的几个客人和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正是在这帮工的大哥。
“冬雷回来啦。怎么样，上街走走对身心都很有好处的吧？”大哥正擦着一张桌子，见叶修回来了，就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走了过来。他的脸上似乎永远带着大大的笑容，让这个粗犷的汉子总能给人好感。
冬雷这个名字也是大哥给他取的假名，他也就用上了。
“嗯。”叶修只是很冷淡地应了一声，他都不知道为何他会这么冷淡，明明之前还很担心，或者说很想看见他们的才是。
“小妹呢？”大哥拍了拍叶修的肩膀，走过叶修身边，朝客栈外面张望了两眼。
“嗯？她不在客栈吗？”叶修很奇怪怎么大哥会问他这个问题。
大哥的脸色顿时变了，语气也变得沉重：“不是你带出门的吗？”
叶修愣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件事。
两人对视一阵，自家兄弟的默契让二人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大哥二话不说夺门而出，叶修也紧随其后。二人直接分头行动去找人，大哥去找那些散出去隐藏于市井的兄弟们帮忙，而叶修直接去追踪可疑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