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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假象(上)

“其实除暴安良只是我打发时间的兴趣而已,我可以获得一部分人的感激,就好像我还是一个正常人一样。”

——这件事支撑着没有什么目标的我,直到我找到暂时能接纳我的人。

院长来到密室门前的时候,卢凝月似乎刚醒,正抱着一个木碗,用一支木勺舀着东西吃,院长让自己的同门都离开,独自去找卢凝月谈话。

不知道是听见脚步声,还是现在的卢凝月很敏感,在院长刚到门前的时候,木勺穿过肉粥重重地抵在碗底,卢凝月就此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冷冷地望了上来。

她难得感觉到有些饿,但来的这个人实在是让她倒胃口,因为她能听见院长的心声。

“为什么师父你总是带着歉意?你既然想杀我,又为何会感到抱歉?”卢凝月的声音嘶哑而冷漠,这不像是师徒之间对话的开场白。

师徒二人的魂魄在互相试探,也是他们之间的交流方式,过了片刻,卢凝月又开始咀嚼,木勺在木碗上刮过的声音在空旷的密室内来回奔走。

院长慢悠悠地说道:“我的内心是因为我身为人的纠结,实际上你来到书院之后就已经明白了的,人的思想经常是纠结的复杂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一定会按照自己突然之间生出的想法行事,我虽然抱有这种想法,但我也会为此自我谴责。”

“但你仅仅是因为不希望自己的位子被人取代,所以才在我小的时候给我的魂魄留下无法修复的伤势。”卢凝月已经知道是她的这位师父伤了她的魂魄,才让她度过了那样一个不怎么值得回忆的童年,无论如何,她都有理由恨面前的这个老人,听到他自我辩驳的话语,卢凝月就忍不住心中的愤怒,“恶心。”

实际上卢凝月内心也认定是院长故意远走不回来,才让她遭受了这么多天的无助和折磨。

因为她有理由去恨这个人,所以内心压抑的恶意自然也会集结在这个人身上。

说来也讽刺,不论如何,她还是得拜托面前的始作俑者为自己稳定魂魄,但这并不妨碍她抒发自己的怨气。

“是的,我承认,因为我想好好活着。”院长叹了一声,随后停顿了很久,才说出了对卢凝月而言如同天机的话,“这个天对人可是很严苛的,你毕竟是星兽,那就有天生的需求要夺取这个位子,我想你辛辛苦苦渡了九劫,不是为了成为人之后静等寿命终结。而且成为人的你已经失去了渡劫转生的能力,你已经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听见这个惊人的发言,卢凝月正在磨碎嘴里食物的牙齿咬到了舌头,她猛地呛咳起来,把吃进嘴里的食物全都吐到身前,弄脏了身上的裙子,她又吃疼地捂住嘴,痛楚让她落下眼泪。

然而这还比不上精神上的打击,卢凝月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荒谬,她抬起头盯着门口的老人,却只看到了院长怜悯的眼神,比起那些,卢凝月更相信魂魄获得的信息,所以她的身体开始发抖,因为院长的魂魄直言他刚才所说全都是真的。

她并非是人。

幻灵宗来了一个元灵之体,理应全力培养,实际上幻灵宗也从未怠慢过对卢凝月的教导,然而她自己意识到潜藏在魂魄下的某种事物正在慢慢醒转,所以是主动地压制了自我的修行,避免发生意外。

因为她对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感到满意。

结果自己的师父说自己是一头星兽?她居然连人都不是?啃噬她内心的居然是原本的自己?

意外的打击把她弄懵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都很愚蠢,舌头上的肉疼得吓人,腥甜的血水灌入喉中,卢凝月再一次剧烈咳嗽,越咳舌头也越疼痛,她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让她不住地喘息,而在一次拉风箱似的吸气之后,她却没有再度咳嗽出声,反而是密室里闪耀不停的魂光忽然崩碎成点点星光。

院长并没有想到卢凝月会咬伤自己,但很显然,这个意外击碎了卢凝月最后的坚持,成了压倒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点好笑,也很悲凉。

当卢凝月再次抬首的时候,在老人面前的少女又变了。

“我想起来了!”卢凝月的语调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显得不够强硬的柔声细谈,而是刚硬尖利地如同拔出的剑锋,“当年我还在山里的时候,就是你占着幻星座的星座之位,害我无法进阶成兽皇,被迫转生渡劫,几次差点身陨!我成人之后,在我年纪尚幼之时,我居然会因为控制不住魂魄,受人排挤,这……居然也是你伤我魂魄所致!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说到激动处,卢凝月含糊的怒叱带出了一蓬鲜血,她的舌头伤得不轻,但她一点也不把身体的伤口放在心上,一心控诉着对面这个虚伪的老人,也致使自己的口唇周围布满鲜血,看上去真如厉鬼一般。

院长面对卢凝月泣血的质问,苍老的脸上古井不波,因为在他面前的这头九劫星兽并不能给他造成威胁。

星兽历转九劫,可以化人,但这世间能成功化人的星兽极少,因为每次渡劫转生都需要很大的机缘才能成功渡过最开始的幼生期,何况还要进行九次。成人之后更是危险,因为天生地长,加上渡劫中记忆的损坏,没有人收养的话,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一代兽王甚至可能饿死在荒山野岭之中。

所以卢凝月那没太多详细记载的元灵之体并非是血脉传承,而是经过九次劫难之后磨砺出的特殊体质,只是因为魂法有名但人员稀少的缘故而被世人知悉一二。

院长盯着满目仇恨的卢凝月,回忆起面前的这个孩子在很久之前还在自己怀中扯过他的胡子,甚至是他给这个孩子起的名字,那时候的卢凝月就是个魂魄较为突出的新生儿,如同白纸一张,如果好生教导,或许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不过最后他伤了她的魂魄,又把她抛入人海之中,就这样结下了孽缘。

谁会想到,一番辗转之后,居然是自己的老朋友夏永收养了她,最后还给他送了回来,进入到北斗书院进行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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