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连这个地方都找得到了吗？”洪龙冷声道。
“这里缘线汇聚，怎么可能让我注意不到。”卢凝月立在门前，外面的阳光依旧，却和屋内众人没有了任何关系。
简单的话语从她的口中说出，那细微的风声似乎变响了一些，让人心情平缓，警惕之心大减，不过有了叶修在前，众人与天煞之间又有血仇，目光依旧是冷的。
方志年沉默片刻，道：“教主和老夏相继离开，这里自然没人可以保护了。”
卢凝月没有否认，目光凝视着入定的慕绝，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这孩子真的成天煞了。”郑大先盯着她看了片刻，对这个已经大变样的女孩唏嘘不已。
美丽而无瑕的少女，意外得还能分辨出她以前的模样，那是没人可以理解的执拗，只是，在别人眼中，那原本的模样已经丢失了太多，那些残留下来的不过是削弱心防的手段，这是熟悉她过去的人心中唯一的结论。
“当年所想之事果然成真。”洪龙说道。
那时，众人还在因为叶修身体有所恢复而振奋不已，当年虽然有所预感，却不愿抛下这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希望，不是没有人产生过将其扼杀在源头上的想法，只是看见叶修和卢凝月的亲近，恍惚间就像看到了教主和那两位一样，不知不觉就软了心肠。
现在想起来，怕是被谁给牵动了回忆。
叶修，天煞，都有可能。
“确实没有更多的可能了。”郑大先回想着几年前，对于他们活过的时间，这短短的日子还真是微不足道，但若说改变，这点时间确实也够了，“当年你们都那么小，我们还寄希望在你们身上，现在一个已经吃过我们的肉体，一个要吃我们的魂魄，一个二个的，真是不知道何为尊长啊。”
刚刚借助司桑树复活的他们，虽然功力仍在，但是没有意义，状态差到极致，可谓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刻，此时要他们应付一场恶战，实属不明智，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拖延时间，正如他们千年来做的一样，只是，这次并没有什么虚无缥缈的盼头。
颇有默契的郑大帅接着问道：“你等了多久了？”
“三天吧。”卢凝月撇开视线，补充了一句，“毕竟我无处可去。”
“呵。”陆存听后直接笑了，嘲讽意味甚浓。
当年的人对于天煞可没有半分好感，在知道这个被夏永收养的孩子依然有很大嫌疑断绝了夏永的生路，他内心的愤怒就无法平息，刻薄地说道：“怎么，当年那个总是羞红脸的女孩现在也会说笑话了？你的那个‘逆星盟’不是弄的有声有色的吗？还会让你这个仙子流落他乡？”
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心中的执念，也完成了叶罗所托，求生的欲望并不是那么强烈，不过，能选择在此复生，本身就代表了他们自己有着活下去的欲望，这种欲望，会形成应对天煞时的致命破绽。
而现在他们想要动起来，虚弱的感觉却依旧让身体提不起劲，意识和身体之间轻微的割裂似乎扩大了些许，真是让人心中叫苦。
那风中的歌谣，到底是有古怪的。
卢凝月轻轻一笑，只是眼中并没有笑意：“说说看吧，你们这些渺小的人啊，到底是想用怎样的方式挑战我？”
所有人都是盯着门口的那个少女的，只是在话出口的这一刻，被清浅的光芒勾勒的柔顺线条变了，像是被人用刀重重地割了一道，入木三分，将那个人影深深地嵌进注视者的眼中。
原本似清风的人儿忽然沉重如巍峨的山峦，他们却无法收回目光，面对宏伟山河时产生的惊叹和那让人浑身战栗的激荡心情，随着一股子热血遏制不住地冲入脑门，也让体内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力气散了出去。
起初，那宏大的意志镇压了他们各自的意志，但他们都是老人了，哪怕是这天的手段，也早就见识过了，虽然有些勉强，也足以保持自我。
若说刚才说话的还是那个长大的女孩，现在，站在他们唯一出路的那个白色身影，已经不是人了。
“堂堂天煞，也会有不知道的东西？”陆存嘲笑道。
“计已发出，告诉你也无妨。”方志年眯着眼睛，缓缓说道，“身为天的碎片，总不会不明白叶修的含义吧，他就是教主的计策，你已经被他标记上了。”
“你这样子可比嫂子陷得深多了。”郑大帅硬顶着无形的压力，艰难地说着，“如果现在的你死了，这关着我们的天只怕也要死，留不留的住我们，倒不重要了。”
“蛊已成，毒已深，天煞，这就是你的末路！”洪龙大声怒吼，像是要将积怨一并发泄出来。
“就不怕我现在就撕碎你们吗？”风停了，身为天地的傲然让她对于眼前人的放肆并不在意，只是应该对这种不敬之人降下刑罚。
“哈哈哈！怕个屁！活着当然好，既然活不成了，自然有些可惜，你要是想要我们痛哭流涕，对你卑躬屈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郑大帅终于不再收敛，不客气地骂道，本想抬起的独臂却被无形的力量压了下来，他始终在挣扎，不愿弱了气势，结果手臂上青红一片，扭曲得不成样子，几乎要被碾烂。
门外光华璀璨，却没有丝毫星力可以进入这间屋子，全被封闭在了外面，没了星力之后，此时的众人比刚醒的时候还要虚弱。
“你们走。”一直沉寂的慕绝此时站了出来，步伐坚定，身上的寒意丝毫没有受到星力隔绝的影响，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的慕绝战意正旺。
身上一轻的郑大帅差点摔倒在地，眼见慕绝要上前，立刻是伸出手臂想去揽住慕绝的肩膀把他拉回来，又因他身周的寒气缩回了手，皱着眉头碾了碾手指上的碎冰：“本来还说去找老朋友们喝酒了，结果你来这一出。”
慕绝有所收获，自然是好事，只是在这种时候就是忧多于喜了。
“还想着重现往日荣光吗？算了吧，兄弟们帮你拦着，你走。”方志年深知此时得到突破的慕绝所代表的意义，虽然曾经他总是看慕绝不顺眼，但至少在某些方面来说，比起突然出现又彻底成魔的叶修要更为可信。
郑大先也接话道：“这个老朽的明心教崩了就崩了吧，你活着还更有意义。”
虽然只是入了门，但是慕绝也是有着更进一步的可能性，这刚有所得，就得在状态不佳的状况下与天煞一战，十死无生已是必然，不如让这个唯一的火种留存下去，等到某天再去捅破这层天。
“还不是你们根本无心于此！”慕绝皱眉喝道，“教主的苦心功业，就这么被你们白白浪费了！”
“这不是教主自己的意思嘛，‘自诩天道，不过末流’。”郑大帅耸了耸肩，“真要说的话，你自己不才是走歪了？”
“总有人要做脏活，哪怕被教主手刃了，我也心甘情愿，为了那个宏伟的愿景！”慕绝眼中闪过一丝狂热，随后他不客气地吼道，“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这些碍事的家伙都给我滚开！别再打搅我了！”
方志年还想说点什么，被郑大帅拦住了。
“臭小子，下去后我敬你一杯！”郑大帅到底是重重地拍了拍这个小弟的背，没有星力护持，自然冻得龇牙咧嘴了一番，想着以前慕绝还会被这一巴掌给打垮，气哄哄地破了面上的寒霜，现在倒是让自己不好受了，怕是在暗中较劲吧。
唉，自己到底是老了啊，也婆婆妈妈得不愿意走了。
慕绝冷傲地站着，独自面对着天煞朝着身后的兄弟们默默挥了挥手，这便是他在残存的兄弟们记忆中留下的最后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