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为什么被他吸了血却没有被同化为血族吗?因为你身上流着血族人的血!”
“从小,你从小就知道冉凌少言寡语,可你唯独不知道为什么她偏偏对你就这么和善这么好,哈哈哈哈都因为她是你娘啊!”姌桑衣几近疯狂地笑到,“她是你娘!”
“你知道她为什么自尽么?”她笑够了,慢慢直起腰来,面目扭曲地看着墨染冰,忽然将头伸前,疯子似的小声道,“她不能说出真相,她到死都不愿意将真相告诉你呢!”
然后她收回了头,十分满意地看着墨染冰僵直的身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痛苦吧,痛苦吧,是不是就像被活剐了一般?啊?墨染冰,你自己公布出去的消息害死了自己的娘,这感觉怎么样?你也终于知道这种痛了吧!”
她没有动。
“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些。”看上去姌桑衣已经精神失常了,她彻底成了个疯子,“啊?让我来告诉你吧,你们去历练中发生的事我可都看到了,你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迟才接收完记忆么?因为尤子桑啊!你还记得对不对?那天夜里在屋顶上,你因为记忆接收昏睡过去,是谁让你不得不中途停止醒来的?是他!是他啊!”
“我跟你说啊,他当时早就已经想清楚一切了,可他为什么不要你想起来?为什么呢墨染冰?哈哈哈,因为他知道所有啊!”墨染冰的脸瞬间惨白,姌桑衣笑得身子都直不起来了,“他知道我们那夜的行动!他知道你爹会死!他知道全部!”
“所以他才不要你想起来,他虽然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但是他知道你一旦回去迎接你的肯定就是地狱啊!”
“他心疼你了墨染冰!他心疼你了!”说到这里,姌桑衣顿了顿,倏地双眼瞪得老大望着她,咬牙切齿地说,“他居然心疼你了。”
“所以,他帮了你。”姌桑衣满脸憎恨地重复,“他帮了你!”
“这下你该知道冉凌为什么自杀了吧?她也知情,她也知道我们要做的,她蒙了面要去救你爹结果被砍伤了,谁能想到她后来还是留了一手把其中一人放走了!”她面目狰狞,“漏网之鱼不是漏网!是被人放走的!”
“而你呢墨染冰,你放出消息来逼她,逼她告诉你真相,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呢。”姌桑衣冷笑,“她知道她一旦说了,尤子桑也知情的事就一定会被我抖出来,到时候……”说到这里她异常满意地盯着墨染冰战栗的身子,“你和我那弟弟,就成不了婚了呢。”
“不过现在,她担心的事,已经发生了。”她耸了耸肩,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那扭曲的笑容,“恨吧,彻骨的恨吧,你最好万劫不复!”她吼起来,“彻底万劫不复!”
墨染冰面色煞白,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杀你了吗?”她面无血色,许久才回过神来,望着姌桑衣阴沉地说。
“我发过誓,暗杀我爹者,必诛!”
她飞身上前,一把冰剑迸出寒光,直刺姌桑衣心口!
当!
鲜血淅淅沥沥滴到地上,和那曼珠沙华的颜色,竟是一模一样。
“阿姐!”
那人扑上前来,红衣飞舞,让她竟一时恍惚。
而姌桑衣已不停后退远离了她去,她依旧保持着手握匕首挡在心口的姿势,那匕首在关键时刻挡住了墨染冰的剑救了她一命,那剑才偏离位置刺中姌桑衣左手臂的。
“阿姐。”尤子桑稳当当地抱住了她,没有看一眼墨染冰。
“我没事。”她站起身来,右手捂住伤口,冷冷瞥了一眼墨染冰,挂起高高在上的笑容。
“尤子桑!”墨染冰死死盯着他。
“别叫他了,”他沉默,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视线,姌桑衣开口,满是恨意,“墨染冰,你不配叫他的名字,你该死。”
“你真该死,”她恶狠狠地说,“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你什么都不知道,满口都是那虚伪的道德正义,你该死!”
“为你付出的人你永远都看不到!”她吼,伤口因为受激不断涌出鲜血,“你永远都不知道代价为何物!!”
“阿姐!”尤子桑突然出声,止住了她的话,死死拖着姌桑衣的手往外走,“我们走吧。”墨染冰听出他的声音中也多了阴柔之气,也是到这时她才发现,这还是那个妖魅的尤子桑。
他们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听到姌桑衣仍是发了疯地叫喊。
“墨染冰,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你去死!!”
她的尖叫,回荡在这空旷的院落中,令人毛骨悚然。
-
凤冠霞帔,她穿着隆重。
她抬脚跨进高高的门槛,那人坐在尽头那光滑的石台上,美人在怀,他笑得风-流。
众人见了她,皆是一惊,那人却轻招了招手,一个个衣着浓艳的美人见此便只好退下,纷纷与她擦肩而过。
她与他对视,丹唇轻启,笑靥如花,“荣白,这身嫁衣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得紧。”闻言,他面无异色,爽朗地笑,却干净出尘。
她便走上前去,坐在他身边,没个正行地推了一下他敞开的胸膛,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含糊,竟也是带了些许豪迈之色,“坐没个坐样!就你现在这样子,将来我俩还要怎么闯荡天下?”
“你看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他无奈摇头,将衣衫系好,两人皆着一袭红衣,在这白色石台上格外刺目,他的衣襟垂下,颜色竟是与她的混到了一起,分辨不出了。
“还记得这个么。”他右手握拳伸出衣袖,摊开,手中躺着一枚翡翠戒,翠绿的光芒闪烁着,“我给你仿的,像吧?”
她愣了一愣,犹记得回来之前还遗憾带不走这东西,没想到,他给她仿了一个。
他给她仿了一个,一模一样。
他还记得。
“喂喂,你娶的可是容家大小姐!这聘礼也太寒酸了吧?”她强笑,作出嫌弃的样子。
“小生寒酸,不如把我也聘给你吧?”他没辙,一脸无奈,接着像个孩子般问道,“容素,你要不要荣白给你做夫呢?”
你要不要荣白给你做夫呢?
她怔在原地,犹记当初寒梅挂枝头,她围着一脸冷淡的他转圈,不停地念叨,不停地问,全然不顾早已被自己烦透的他。
“荣白,你到底要不要容素给你做妻呢?”
你到底要不要倾国倾城,肤若凝脂的容素给你做妻呢?
要不要?要不要?
“容素,你到底要不要星眸璀璨,干净出尘的荣白给你做夫呢?”他又接着问。
你要是还不回答,我就一直问下去喽。
“你要是还不回答,我就一直问下去喽。”他接着说。
“要不要?要不要?”
“烦死了。”她撅嘴,将脸扭到一边。
荣白害羞喽!当时她得逞,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容素害羞了!”他同样是笑,得逞的笑。
原来他还记得,原来他都记得。
明明当时他脸上那么抵触,那么厌烦,却都记得。
她没忘,他也没忘,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清晰得恍若昨日才刚刚发生。
“哼。”她回过头来,恶狠狠抢过过翡翠戒,“大人不记小人过,本小姐我就饶过你了!记住啊!说娶我就娶我!容白流素啊!我们可是分不开的!”
“这嫁衣你不是都已经穿上了么?”他无奈扶额。
“现……现在不算!”她窘,“待我成亲那天一定会大摆宴席!邀请各路江湖人士,到时候,嘿嘿。”她笑,“我们成完亲就可去闯荡江湖了!”
“我真该听王婆婆的话收了你那些话本子。”他默。
“嘁,本来就有江湖好不好?”她昂首,“你们这些凡人不懂的!”
好似又回到了在容府中的日子,她谈他的江湖梦,然后他再浇他的冷水下来,那么熟悉的对话,那么熟悉的场面,那时候她甚至连嫁衣的式样都想好了。
她想,她快要演不下去了。
她要哭了。
“你的嫁衣就是这样?”他瞅了瞅,“衣服不错,就是人……”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闻言慌乱起身,却又突然僵了一僵,扭过头去哼了一声,赌气道,“那是你没见过本小姐化妆的样子,本小姐化完妆那才叫锦上添花……”
“我,我去补妆给你看。”
她语毕,气冲冲往外走,却被他叫住。
“容素。”
她顿住脚步。
“那好啊,我等你回来,美人。”他语气轻挑。
“你就等着看吧!”她的手有些抖,险些要拿不住那翡翠戒了。
她一脚跨出门槛,却听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好。”
那道身影消失在眼中,尤子桑收起了最后的明朗笑意。
她不会回来了,他知道。
苦笑浮上脸庞,他一直隐藏在袖中的左手伸出,已是骨瘦如柴,模样骇人。
他望着那手,喃喃道。
“染冰,你到底要不要子桑给你做夫呢?”
一片寂静。
半晌,他自顾自笑着道,“要。”
那声音,却是个极其妩媚的女声。
语毕,他却倏然弓下身子,呕出一口鲜血,红血染在洁白的石台上,像极了一朵绽放的曼珠沙华。
妖冶,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