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关雎宫和哥哥相聚的日子已有十来天。在此中间,因着皇后的提点,皇上倒也来了几次,陪着吃了几顿午膳,宿了两日,却也是循规蹈矩,和平日里宠幸其他的妃嫔并无二般,随意赏赐些玩意儿,虽然也是万般温柔可心体贴,但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仪式。
后宫乃是天底下美人最多的地方,无论是娇艳的,温良贤淑的,端庄的,还是可人的,放眼看去,这后宫更像百花园。只是,再美的女人,看惯了也就不美了,久而久之便被遗忘。所以,后宫的女人每日无事可做便卯足了劲想尽法子得皇上的赏识和宠幸,指望着哪天怀了龙胎,能有个依靠。
日上懒懒得上了头,正当午时,各宫的人也都忙着伺候自己的主子用膳。关雎宫内,最近几日闲暇的很,主子没有胃口,底下的宫婢们也好偷了闲。
周子衿坐在软榻上,手边一杯刚泡好的湄潭翠芽,热腾腾的冒着气儿,一盘绿豆糕也是小厨房刚刚最好的,还煮了一碗燕窝配着百合,芳香肆意。
一针一线的绣着,正红的锦帕上已绣好了半身的小儿神,周子衿女红不是很好,绣绣花草已是极限,如今为了讨好怀有身孕的皇后绣起了小儿神。这小儿神绣起来极为复杂,光绣线就分好几十种,还需来回换线。在这空当,周子衿的十指早已扎了个遍。
“呼!好疼。”甩了甩手,抹去指尖上的血渍,忍冬在一旁候着随时为她上药。
“贵人,你让奴婢来绣吧,十根手指已经没一根好的了。”文心实在看不下去了,都说十指连心,想都不用想,这扎在指尖上得有多疼!
“这是呈上去给皇后娘娘的,必然要心诚则灵,自当要自己绣才能有用啊。”周子衿说着边把手伸到忍冬得面前,忍冬替她擦拭着药,也是无奈。
这时,李达进了仙居殿,打了个千。
“怎么样,送进去了吗?”
“回贵人的话,敬事房的赵公公几番推脱并未收下,是奴才无能,请贵人责罚。”说完,李达便跪下了。
周子衿有些失望,却并未责罚,明知会是这样,还不死心的非要往里送,试问,除了皇后谁敢与嘉贵妃抗衡!这宫里的奴才最会见风使舵,眼下皇后顾着养胎,后宫中大小事宜都由嘉贵妃代为处理,月妃从旁协助,若不是要了命的大事谁都不许叨扰了皇后。如今,只是给一个小小贵人使绊子,见怪不怪,皇后更不会搭理了。
让李达退了下去。放下手中的女红,端了茶杯刚想喝一口却不想烫了嘴,这下,周子衿恼了。
惊呼了一声,将茶杯摔在了地上,呵斥道:“这关雎宫的奴才做事这么不当心,端这么烫的茶来是想烫死我吗!”
忍冬和文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贵人平日里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今日看来确实是难受了。
不动声色,忍冬吩咐了文心将奉茶的小宫婢带下去打二十个手心。随后低下身子去捡碎了的茶杯,温声道:“贵人心里不痛快奴婢知道,宫里的人情冷暖大多如此,贵人也不必去恼赵公公的事儿,眼下他若收了银子,嘉贵妃必然不给他好受,他当会选择自保。有时候,想得到某种结果并非只有一条路。即使今儿个事成功了,贵人得以见圣颜,被皇上宠幸,过后还不是像以往那样,并不能留下深刻印象。在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贵人想要一鸣惊人就要反其道而行之,有时,不寻常的手段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忍冬将一片片碎渣拢在手中,站起身来道,“贵人不必过于心急,相反,而是要好好谋策,您不是单单为了争宠,更为了家族,”说到这,忍冬刻意压低了声音,“贵人,咱们既出来了就会有法子,不争一朝一夕,也不做别人的靶子,这时若抢出风头恐怕要称了某些人的意,一步错步步错啊贵人。”
兴许是忍冬的话起了作用,周子衿慢慢平静了,是啊,到底是自己沉不住气,争一时风光做甚么!
语气缓和一些,“刚刚吓着你们了吧,快让文心别罚那个小宫婢了。”
忍冬低着头福了礼,“贵人心慈,但奴才做错事必然要受罚,若人人都像她不当心,不把贵人放心上小心伺候着,那关雎宫还有规矩吗,小惩大戒,贵人无需担心。”
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拉着忍冬的手感激道:“这有你我便安心了。”
这一拉扯才发现右手竟已被烫伤,方才觉得痛。被那茶水一浇,本就红肿的手面此刻已起了水泡。
“呀!奴婢该死竟没发现,”忍冬头也不回地喊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不多一会,一个太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
“臣太医院梁文给周贵人请安。”一个年轻小生,拂了拂衣袖,拱手行礼。
周子衿示意他免礼,将手放在了太医带来的软垫下,好观察伤势。
历来有规矩,太医给后宫嫔妃看诊,只得悬丝诊脉,除非是重病,没有皇上的允许不得搭脉。
梁文只身弯腰观察她手上的伤势,也不抬头,便问道:“贵人可有自行处理过?”
摇摇头,“没有。”
“贵人被烫的时间过长了,如果及时处理的话就不会起这么大的水泡,”说着,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一盒药膏,“幸好臣出来时带了一盒,这是治疗烫伤的药膏,只可在手面涂抹,一定要当心,不可把水泡挑破,不然很疼的,严重时还可能感染。”
忍冬诺诺的接过药膏,文心则替太医整理药箱。
交代好事宜,梁文又拱手道:“贵人若无事,臣先告退了,切记,不可再弄伤。”
周子衿点了点头,道:“多谢太医,我知道了,文心,送送太医。”
话落,文心便将梁文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