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宁宫休息了几日,太后还专门让平时给她诊脉的吴太医过来给我探脉。我自己的身体自是清楚不过了,为了不让太后担心,我苦苦哀求吴太医不要将我的病症说出去,哪怕是云霖问起也不要说。
吴太医对此很是不解,甚至对我要求隐瞒之事表现出抵触和惶恐。太医难当,这我也是有所了解的。先帝去世时,太医署里的太医们多多少少都被处罚了,只是因为先帝的病早已病入骨髓而不得治所以并没有发生像前朝那样整个太医署都陪葬的惨案来。因而此次吴太医真若答应我隐瞒病情,最后被发现,可能就会累及全家。
我对自己的自私表示了歉意,也不敢执意请求吴太医的应允。最后反而让我惊讶,他竟是答应不会将全部病症说出。我跪坐与床铺上,对吴太医表达了深切的感谢,他只摇了摇头,收拾好药箱就离去。
养病期间,我也会问自己是不是自以为是了,说不定还有人想着自己紧早死去。想着想着悲观的情绪就很容易萦绕在心头,最好导致了病情更深的恶化。吴太医每次过来都会不断强调要我静心,不要多虑。可是这么大的一间房间里平日就我一个人,蒋姑姑也会过来陪我些时刻,但她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一般也不能走开太久,而且我也不敢将心里话说给她听,毕竟她代表的还是太后的耳朵。
进入十二月,此时都城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朵朵纯白的雪自天空飘落,最后停落在屋顶,树杈,地板,一夜过后,整个宫殿往往是银装素裹,可惜为了方便宫中贵人的出行,这样的美景没存几刻就会被勤劳的宫人给清理掉了。
幼时的自己也是极爱雪的,每次一下雪不管外面多冷,都会缠着奶娘要么就是撒泼打滚求着出去外面。有一年刚好在换牙,两颗门牙已经有一颗掉了,还有一颗摇摇欲坠。那一年冬天,下了一场蛮大的雪,我依旧不管不顾的出去院子里玩耍。跑得太快,不慎摔倒了,整个脸部正对着地板磕下去,之后一阵凉意从牙床开始传递,爬起来才发现地上的雪有点点红,可笑的我想到的不是自己可能毁容了,而是我的牙齿不见了。当下就哇哇的哭了起来,奶娘也来不及看我的脸,听见我说我的牙齿不见了,就发动我身边的大小宫女在雪地上给我找被磕落的牙齿。
那一年,我脸上多处擦伤,那一年,为着那一颗牙齿我生了场大病。身边的人个个都被责罚了。原本应是较为悲伤的回忆,此时想来却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眼泪也出来了。泪眼模糊里我看见了云霖身边得力的大太监林德才向我走来。来不及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就跪了下来听他宣的旨意。
林德才公鸭般的声音宣布着我又一次被升值了。这次是一等宫女,工作地点御前。林德才走时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光看着我,我不喜欢他这人,很自然觉得反感,所以他这个眼神让我觉得寒冷的同时也有深深的厌恶。
收拾好行囊,我准备前往主殿和太后辞行,不想她先到了。她摸着我的头,柔声的和我说话:“丫头,皇帝如果欺负你了,你尽管来找姑姑。”
这句话在我刚入宫时她也说过,那时候我满是娇羞的低下头答好,此刻却是平静无波了。我淡淡的回了句是,向她行了个大礼就离开了安宁宫。这个皇城,我来过,可是这里没有一处让我有归属,居住了这么些年,再回想只剩宫前那清冷的月光和被无限拉长的人影。
雪又下大了,我一步一步的迈向北宫——帝王居所,留下了或深或浅的脚印,它们被不断下落的雪花渐渐隐埋,最后无痕,就如我在这皇宫的三年般,最后也是了无痕迹。
也不是,贺衍,还有贺衍,他应该是会记住我的吧,毕竟向来就只给他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