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个荒诞的世界,最有效的生存策略只能是玩世不恭。
每天太阳刚刚升起,我们就匆匆地收起残梦,匆匆地起床,匆匆地洗漱,匆匆地涂脂抹粉,匆匆地戴上昨夜取下的面具,匆匆地夹上公文包上路。为生活而微笑,为生存而忙碌。大家都一本正经,既自信又惶惑,既坚强又脆弱。生活永远是我们最强大的敌人,每一个企图战胜他的人的结局无外乎两种:要么像堂·吉可德,骑着一匹破马,豪气万千,牛皮哄哄,神经病一般冲来冲去,最后落荒而逃;要么像西绪弗斯,傻里傻气,以为自己是个大力士,成心和一块石头过不去,结果把好端端一个人折磨得神不神鬼不鬼。我打心眼里佩服这两个可爱的家伙,但我也认为他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两个傻逼。他们太沉重,而我害怕一切沉重的东西,所以我只好对他们敬而远之。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活得快乐,而快乐的秘方就是玩世不恭。
在这一点上,李斯和我简直水火不容。当我斜躺在中文系寝室里,一边抽着烟,一边夸夸其谈的时候,这个来自江南水乡的英俊少年,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他说:“你这种观点早在60多年前就被鲁迅先生批判过,虚无主义对青年是有害的。我们要以严肃的态度对待生活。中国一位著名作家说过,人生的路最关键的只有那么几步,如果一步走错就会遗憾终生。前苏联一位著名作家还说:当我们年老的时候回忆起往事……”
“屁!这不过是生活的失意者的自我安慰而已。”我将燃着的烟在蚊帐上烫了一个洞,打断他的话说,“建立伟大事业者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九牛一毛,大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者,难道这些像蚂蚁一样活着的人都后悔吗?都惭愧吗?你真是天真,小朋友!”
李斯气得脸色煞白,却又无话可说。
但是,观点上的针锋相对并没有妨碍李斯和我成为好朋友。因为我们有一点可谓臭味相投,那就是都喜欢漂亮女人。
在爱情上,李斯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我则是一个彻底的实用主义者。李斯是君子好色而不淫,而我是一个都不放过。李斯总是尖锐地攻击我:“你是这个时代的堕落者,你的眼里没有女人,只有阴性器官。”我无言以对,只能嘿嘿淫笑。
假如一个漂亮女人从身边经过,在那抹淡淡的馨香尚未飘散之前,李斯常常会诗性大发,醋溜溜地摇头晃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幅沉浸在形而上的愉悦中的痴迷相。而我则会迅速目测出美女的三围,跟着吟道:“哼哼唧唧,在床之央。丰乳肥臀,老二好想。”
每每这时,李斯就朝我翻白眼,“老二啊老二,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超越肉体的精神生活吗?”为了表达对我的愤怒,他在大学四年中干脆以生殖器作为我的绰号。
“你小子又假道学,你能说刚才美女从你身边经过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儿性冲动?”我揶揄他。
李斯道:“我在那一瞬间将力比多升华了,直达大脑,而你,却将它聚集在身体的下部,这就是我们的本质区别。”
我说:“你难道没有看见她诱人的大波吗?”
“虽然都是乳房,可我和你看见的却不一样。”李斯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颇有禅意的话,“这就像苏东坡看见牛屎是一堆牛屎,而高僧看见的却是一朵花。”
“我看见的是乳房,难道你看见的是玫瑰吗?”我笑了起来。
总之,当我沉迷于淫山欲海的时候,李斯却过着高尚的精神生活。可这在
我看来,他无异于是在进行精神自虐。
一天半夜,我醒来后想抽烟,一摸打火机不见了,于是探身到他的床上去找
火种。他本来侧身朝里面躺着,大概被我惊动了,突然回过头来,那双清亮的眼睛在夜色中就像两只慌乱的小松鼠。我顿时明白了,他在自渎。可怜的孩子,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难道他就不明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可怜辜负了大好韶光,空悲叹,落花流水春去也。
那时候,我刚和第一食堂里的“小白鹅”闹崩,每天只好多走两里路去另
一个食堂吃饭。李斯狠狠地嘲讽我说:“这样也好,过剩的力比多可以通过你的双腿消耗掉。”
“小白鹅”是第一食堂3号窗口的服务员。因为食堂的饭菜比猪食还糟糕,我每次都对她说:“少打一点。”她却总是笑眯眯地说:“能吃才能干啊!”然后使劲的给我挖一大勺子菜。一来二去,我就和她混熟了。她长得白白胖胖,总让人联想起刚刚出笼的馒头,馨香四溢,惹得人口水直流。
有一次,我故意骚她:“你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干?”
没料到她竟然朝我丢了一个媚眼说:“让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我吃惊之余,暗自窃喜,当晚就约她出去看电影。借着电影院里昏暗的灯光,我的一只手开始了黑幕下罪恶的勾当。
她半推半就着,晕乎乎地呢喃着:“你将来会娶我吗?”
我一听,顿时冷汗直冒,那玩意儿也立马耷拉下来。我左手摸着自己的右手,暗自庆幸:“幸亏没有深入虎穴,否则掉得大!”
从电影院出来,“小白鹅”竟然和我谈起了诗歌。她背诵了我发表过的几乎所有作品,还调查了我的个人背景。她说:“你父母双亡,很好,免得将来婆媳关系难处。”她还充满自豪地向我介绍了她的家庭状况,天啊,她竟然有八个哥哥。一想到八大金刚气势汹汹地讨伐我的前景,我的小腿肚子立马不争气地抽筋起来。我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回宿舍,非常君子地挥一挥手,然后鞋底抹油溜之乎也。从此,我告别了第一食堂。
据说,“小白鹅”不久以后与体育系的一位来自东北的帅哥粘上了,大概是检验了是否能干之后,那小子抽身想溜。结果,“小白鹅”一声令下,八大金刚卷土杀来,帅哥顿时鼻青脸肿。体育系的那帮臭小子平常一个个耀武扬威,那时全成了阉鸡,该出手时竟没有一人敢出手。要不是学校公安处的警车呼啸而来,帅哥这辈子可能就断子绝孙了。
我暗自庆幸,幸亏自己闪得快。这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尤其是对那种认认真真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女人,三十六计闪为上。
当我把“小白鹅”的故事讲给李斯听的时候,他竟然幸灾乐祸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那段时间,我手头有点儿紧张,于是利用课余时间到一家名为“轮回“的咖啡屋打工。咖啡屋的老板是个年轻女人,总是淡扫蛾眉,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她的脸上总笼罩着淡淡的忧伤,有一种楚楚动人的味道。她看人的眼神柔柔的,飘飘的,一股说不出的风情在眼波里荡漾,让人想入非非。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启动勾引她的计划,她竟然对我下手了。
发薪水那天,她多给了我两百元钱,然后捏了一下我的手说:“小伙子,姐姐是过来人,明白你的心事。现在,钱也许对你很重要,但是,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
我听着她的话,满眼水雾,莫名其妙。后来,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被冷风一吹,我突然明白了:她以为我是吃软饭的,想泡她!我操,她多给我钱,原来是想帮助我改邪归正啊。真是变态!一个徐娘半老的愚蠢娘们,竟然以为自己是圣母玛利亚,竟然想拯救我?!我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侮辱。
第二天,我找到外语系的李娜,很快和她谈成了一笔交易。李娜是我在一次贴面舞会上认识的,长相妩媚,肌肤如雪,1米7的个头,前挺后凸,身材绝对一流。用我们寝室一位兄弟的话说,“她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冲上去强奸”。因为业务太忙,我一直没有机会和她单独约会。晚上,我请她在学校门前的莫飞鸟餐厅吃饭,酒酣耳热之际,我借过老板的电话打给“轮回”的那个女人。
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清亮,柔柔地说着:“是你呀,今天怎么不来上班?”
我没有理她,把电话递给李娜。李娜朝我做了个鬼脸,对着话筒叫了起来:“啊,啊,啊……噢……啊……你太厉害了……啊,啊……”
半分钟之后,我接过电话说:“知道我在干什么吗?我用你给的两百元钱正在嫖妓,她可比你嫩多了!老茄子,你以为你还卖得出去呀?!”说完,我砰地挂了电话。
我盯着李娜,李娜看着我,我们两人突然爆发出大笑。餐馆的老板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我们看了几秒钟,手里的锅铲咚地一声掉进了泔水桶里。
从餐馆出来,我拉着李娜的手沿着校门通往郊外的小路散步。银盘似的月亮悬在蓝色的天幕上,清辉像纱一样抖落下来,四野里只听得见小虫啾啾的叫声。
我们一路走着,两人都假意欣赏着月色下的风景,嘴里无限风雅地感叹着,“真有诗意啊!”其实心里早已怀上了鬼胎。我不时瞥一眼她摇摆在月光下风情万种的腰肢,只觉得有一颗导弹在我的身体里呼啸,正在焦急地寻找着落点。
“这样的夜晚,不发生点什么,是不是太对不住月亮偷窥的眼?”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揽住了李娜的腰。
她没有躲闪,而是说:“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你很有趣,也突然对你有了想法……”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解开了她胸前的四颗衣扣。
她的脸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身体突然朝我压过来,我顺势到在柔软的草丛里。在倒下的一瞬间,我看见远处的苍山抖动了一下……
当我们从草丛中站起来的时候,李娜沮丧地说:“我的一粒扣子不见了,你得赔我。这可是新买的衣服!”
我在她丰满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说道:“没问题,赔你一件新衣服。”
回味着稍现即逝的快乐,我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句精彩的句子,于是笑着说:“李娜,‘月色溶溶,英雄少年,密林摸索,直捣黑龙潭’,你能对出下联吗?”
李娜沉思片刻,突然朝我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嘿嘿笑起来,朗声道:“香汗微微,窈窕淑女,双峰夹击,生擒坐山雕。”
我将双手按在她的胸前,说道:“这就是双峰夹击吗?那,坐山雕呢?”
“在这儿呢!”李娜用脚对准我的下部,假意要踢过来,我装作害怕的样子躲闪开去。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满天星星乱颤。
我说:“我是你的第几个?”
“第N个。”李娜拔了一根狗尾巴草搔着我的耳朵。
“哪你岂不成了公共汽车?!”
“只容许你们男人上了这车又上那车,就不许女人当公共汽车啊?”李娜说,“我他妈的就是要当公共汽车,我李娜的理想是成为中国的第一辆公共汽车!”
我放肆地大笑起来。我乐意和李娜这样的女人交往,和她在一起,我有一种飘飘的放松感觉。大家因为快乐在一起,一旦不快乐了就分开,这正是我期望的。既不用承担什么,也不必信守什么。我们只追求飘升,飘升,在草丛中飘升起来,像月亮的清纱一样飘升起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拒绝谈爱,我们只谈快感。她对我说:“你是一个非常快感的男人。”我也对她报之以李:“你也是一个非常快感的女人。”
的确,我是一个优秀的司机,她更是一辆性能绝佳的公共汽车。除了驶向快乐的彼岸,我们没有别的目的。
我渐渐地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真是一点不假。假如你对一个女人一本正经,那异于告诉她:你很丑,我对你没兴趣。这对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来说是致命的伤害,心底的痛将会使她对你恨之入骨。如果你在她面前表现得像只骚哄哄的小山羊,她也许会一本正经地斥责你,心里其实喜滋滋像摸彩票中了特等奖:我又多了一个追求者。假如她骂你流氓,其实是说,你可爱;假如她叫你滚开,其实是说,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还不快快行动。
就是因为如此,纵然我被女生公认为爱情腐败分子,但我仍然总能左拥有抱,身边佳丽如流水,潺潺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