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纷飞的季节,我都会坐在树下,缅怀我已远逝的爱情。我喜欢“乱伦”这个词。多么美好的字眼啊。想想我跟玉环的爱情,这个词就沿着身体的脉络四处游走,柔韧而富有弹性。些微的痒,些微的疼,更多的是,浩瀚的爱。
我知道玉环起初并不爱我,她爱的是我年轻的儿子寿王。但她深谙“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真谛,她不能、不敢亦不会拒绝。赐浴华清池,只不过是我的第一步棋。在氤氲的水汽中,看到她迟疑地褪除身上的衣物,迈入温泉的步伐逐渐变得姗然而轻快时,我知道,她选择了皇家的权威,同时选择了我。
当我像一只大鸟一样呼啸着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有些惊惧,但一抹红晕浮现在她的脸上,还有,她的身体。“温泉水滑洗凝脂”,诗人的想象确实很丰富,但他们何曾想到,一具肉体生动起来,必须是有颜色的,就是那海棠的一抹红,桃花的一抹红,山尖云霞的一抹红……
我一生文治武功,铁血无情,一日之中杀过三个儿子,但在玉环面前,抚着她纯真的面容及婴儿般滑嫩的身体时,我的柔情从骨头里散发出来。她不该是寿王妃,她应该是我李隆基的女人,女人!
世人都说我们纵情声色,指责我“一骑红尘妃子笑”,只有我心里明白,玉环为了我,做出了太多的牺牲。每一夜,当她胶着我的身体时,我能感受到她是在释放心中的惊惧,以及可怜的激情。她一直服用胡人进贡来的藏红花,就是制止在她的体内孕育出一粒种子,一粒会无端卷入宫闱之争,且与寿王有着尴尬身份的种子。她的痛让我感觉到痛,以及痛带来的快感。
十九年的恩爱那么长又那么短,长到仿佛是一生,短到似乎只那么一眨眼。未曾料到,安禄山这个胡儿会使我成为仓皇出逃京城的第一帝王。而在马嵬坡,哗变的军队在杀死了玉环的堂兄杨国忠后竟然一致要求处死我的玉环。
三尺白绫摆到玉环的面前时,她的脸居然泛出了红色,她甚至有点调皮地冲我眨眨眼睛,对我说,三郎,臣妾先行一步,祝陛下万寿无疆……我知道,那一刻玉环的心里写满了无数个“悔”,还有“恨”。
因为兵变,太子自行即位,而我变成了太上皇,终日软禁在太极宫里。我跟玉环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诗人与戏剧家们都极尽可能地歌颂我们的爱情,其实我何尝不清楚?每一个字都貌似端庄,实则躲在暗处~一发笑。
听说有一个老太太收藏了玉环死后身上穿的衣服,并拿出来展览、收费,着实发了一大笔洋财。而我能做的,也只是坐听杨柳雨梅子雨杏花雨梨花雨荷花雨豆花雨打得心中玉盘珍珠落。
我的儿子寿王时常过来请安,他的嘴角时常会浮现若有若无的笑意,笑意里写满了轻视,写满了对我的嘲笑,他的笑我曾在玉环的脸上看到过,就是那晚的马嵬坡。
只是,玉环只那样笑过一次,此后玉环只会思念,只会隔着大海疯狂地思念我这个老人,这个被历史钉在爱情耻辱桩上的老人。
那夜,当绝望的玉环捧着白绫走进佛堂时,她看到了一具早已悬挂在屋梁上的女尸。她凄厉的尖叫划破了长空,也叫醒了许多军士的耳朵……他们都以为玉环死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我会送玉环东渡大海。对于爱情,我问心无愧。但不能与所爱的人长相厮守,的确是英雄最大的耻辱和痛楚!
梨花纷飞的季节我会格外思念我的玉环,因为我知道,她也在樱花深处等着她的三郎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