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飞惊讶地回头,“怎么?哦……谢谢。”说完,不确定这是否是司空青战所要的,仍然看着她。青战却面无表情。
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紧张而尴尬。“还有呢?”青战终于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
宋晓飞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拿出了大小姐的样子。“多少钱,你说罢。”
青战睥睨,竟扬起嘴角笑了,口角含着满满的讥诮。“我本希望你会告诉我你也不会说出去,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必要了。”转身,离开。
倒是宋晓飞,站在那里尴尬极了。待青战走出去十数米才叫出来:“你!刚才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必要了’?”青战不回头,也没有回答,径自走开。
今天的校园还真安静啊。也许是天气突然变冷的缘故罢。
对着健康的植物,什么都不必说,甚至不必想,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进入一种交流而非意识的状态之中。意识性的东西,包括烦躁,全都变得模糊起来,渐渐地,浅了,淡了,消失了。浮躁的灵魂被安抚,安静下来。纷繁的心灵也被净化,澄澈起来。一种模糊状态的交流,不需要任何语言语言于此毫无意义。就在这样一种状态中,一切,都被净化了。
刚刚洗过澡的青战披着湿发蹲在落地窗前那些小小的绿色植物面前,阳光照在身上,发梢汇聚的水滴在阳光里闪着明媚的光彩。
不知是因为季节还是什么,青战最近常常对着窗外的景物发呆。
午饭时间,自习室也没有其他人了。青战站在窗前望着。学校里最多的法桐全都落光了叶子,那条林荫大道一下子空旷起来了。斜对面的教学楼窗子高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从中学时起,司空青战就常常站在走廊或阳台上看外面,看远处。在学校规定毕业班学生无论住校否一律上晚自习的时候,她常常在晚自习的课间站在走廊里看对面教学楼里的情况。因为晚自习时走廊的人少,她便可以安安静静地站在走廊里看那些房子里的人儿。看那些认真或嬉闹的人,远远地。没有人注意到她。
站在走廊上,对面教学楼上的每一间教室都在黑暗中的灯光里无比清晰,在自己安静的黑暗中看别人喧闹的光亮。那些人在光亮里走来走去,嘴里发出一些声音,仿佛很热闹。可是仰脸,就看见夜空并未被打搅,那样大的喧闹,对夜而言,却如此微渺。层层叠叠的空间被人瓜分了,成为他们的舞台,行行色色的人登台表演。许多人的生活无非就是演戏,演给别人看的戏,演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那个时候青战眼前常常出现一个场景:一群忙碌的蚂蚁,辛苦搬到洞口的虫子被突然拿走,一双讥诮的眼睛看着惊慌无奈的蚂蚁,微微扬起的嘴角挂着上帝样的嘲笑。
蓦然战栗,仰脸望向夜空。
那时青战在走廊看外面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晚上她在走廊里站着的时候,偶尔会一跃坐上窗台,扭头看着窗外。就因生出了窗台上的幽灵的传说,吓坏过不少从走廊上走过的人:转过拐角,走走走,等等……那……窗台上……坐了一个人!“啊。”一声惊呼。窗台上的人装过头来,眼神凌厉如剑,迫人低头。再抬头时,咦?人哩?刚刚是……幻觉?还是……鬼?
曾有人如此描述晚上见到青战坐于窗台上的感觉。
后来,就有人专门为了见一见“窗台上的幽灵”而时常从走廊上走。烦。也就不再去了。一直到高考,青战都不再站在走廊上看外面了。
青战站在自习室的窗前向外望着。微微扬起头,看见天空里堆满了云。伸出手去,那仿佛触手可及的云却是远在天边。
那些灵魂……真的在天上吗?
低头一笑,气流从鼻孔冲出来,形成一声自嘲:“哼。”那样的话,天空中该是怎样的拥挤啊。或者……灵魂堕入地狱?
哼。本不是会相信这种妄言的人,如何此刻又为这种莫名奇妙的想法困扰了呢?
只是……逝者与暂存者或者说是苟存者,到底哪一者才是真实的?该用什么来看清这一切?心吗?可心又在哪里呢?
“宋晓飞来找过你了?”人声突然在耳边响起,青战一惊,身子一抖。“你来了。”看到身边之人是夏步,青战又转视窗外,轻轻道。
其实夏步上自习也都是到这间自习室来,碰到青战也是自然的。只是这家伙……不怎么上自习。
“她来了?”夏步又问一遍。
“嗯。”
“有没有对你怎样?”
“没。”
“对不起。常常害你卷进这种事情中。”夏步倒是难得说“对不起”呢。青战抬头眯眼看他,微微笑着。
“什么表情嘛!”夏步有点别扭地扭过头去。突然觉得刚才的姿势:青战在前,转过头来微微仰首,夏步在后,低头看她,相当暧昧的姿势呢。邪邪地笑起来,想戏弄下青战,对她说刚才的姿势好像要接吻。尚未开口,却看见青战早已转视窗外,笑容也已敛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还记得高中时候罢。”青战不看他,缓缓开口。“嗯?”夏步不知她所指为何。
“高二时,教室在二楼。我习惯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即使看不到天空,看不到楼下的树,只是习惯了抬头看。有段时间,常常看到你站在阳台上,望着对面的教学楼……”青战的声音不急不缓,音色干净而不尖锐,仿佛有种魔力,能够将人带入她创造的世界里。
那个时侯,夏步常常站在阳台上,一个人的身影,瘦,却不是孤独的形状。青战知道:夏步喜欢的女生,在对面五楼。
那一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拾起桌上的纸团走到阳台以投篮的姿势将纸团投进垃圾桶。纸团团得紧,投入桶中后砸到桶壁上发出声响,夏步回头,看青战,眼里的笑意还残留着思念的痕迹。青战垂眼一笑,手插在口袋里,向前走两步,与夏步并肩站在那儿。
记得……那天,阳光很好。煦风中,夏步额前的头发微微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