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闭上眼,默默地:算了,不想了。谁不是孤独的呢?没有谁会忠于谁,固执地坚持那份希望,到头来终只能空余失望罢。然而又莫名地想起司空弦,那个只见过两次的男生,看一眼身边的青战,心中好一阵失落,细想来,又是令人疲惫的感情。不想再想,夏步的影子却在心头挥之不去。
或许……是值得信赖的。半夏这么想,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跟上老师的话,笔不停书,重点,重点,重点……
似乎是想要把自己丢掉,司空青战比以往更认真地听课,反应也超常地敏捷,大脑高速运转,老师提到一个知识点,大脑中就调出所有相关知识网络,尽管老师语速比较快,但青战跟上他的速度还是轻而易举。像是突然变成了超人。然而一下课,被忙碌和紧张驱逐的那种令人沮丧的感觉就又把她湮没了。喧闹的教室里的声音的妖在张牙舞爪,它有这么多手臂,紧紧地抓住颤抖的司空青战,束住她的身体,扼住她的咽喉,还有无数丝丝缕缕的很细很细的手臂探入她的鼻孔,耳朵,紧闭的双眼,紧抿的嘴唇,和每一个毛孔。
胃隐隐地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半夏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伸手去晃她,青战像触了电一样猛然睁开眼睛。
不敢再碰她,半夏轻声唤她的名字。青战在椅子上坐着,突然笑了,轻松,无奈,略带嘲笑,笑半夏太紧张。“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而已。”青战这样,无奈地解释。半夏看了看她,继续自己的事,青战脸上的轻松就在半夏的目光移开的瞬间褪去。
喧闹在教室里跑来跑去。朱自清说:“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只是别人的,仿佛连生都是遥远的,都是……别人的。
青战站起,到阳台上吹风,半夏从后面来,抓着栏杆对着外面重重地吹了一口气,“无路可退啊!”想必是被课上的数分老师给逼疯了。数分的课比较紧,课程内容也多,大部分人都指望着临考老师给划划重点,好针对重点下手,结果数分老师无比诚恳地将整本书中不带“”的章节全部给划了下来,台下立马怨声载道,那场面,一个词可以形容:哀鸿遍野。可数分老师不为所动,真诚地说:“真的都会考到的。大家好好准备复习啊,预祝大家取得好成绩。”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能怎么办?当真是“无路可退”了。
“那就跳罢。”
半夏惊讶地偏过头看青战。某人正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姿挺拔,迎风而立。可惜是女生,不然真可谓玉树临风。
当你在几欲抓狂的情况下,有人站在五楼平静而自然地说出“那就跳罢”这样的话来,真是会有把那人一脚踹下去然后自己……自己走楼梯下去的想法。半夏狠狠瞪青战,可惜青战根本就没看着她,于是她抓紧栏杆,身子往外倾,道:“那我真跳了。”话说如此,她只转头看着青战。
“啊。”青战转身欲走。
半夏欲呼,“你忍心吗”那个“你”尚在咽喉,青战就转回身来,半夏吞下口中的话,放松情绪,心想:算你还有良心。不料,某某某某却认真地考虑了半秒钟,吐出一句“别了”。
“别了”?刚才的考虑是……是在想“拜拜”太轻,“再见”不可能,“Take——care——of——yourself”不能被准确理解,故说出一句“别了”?
半夏气,忽然又觉得冷,倏尔觉得好笑。前几日走过小花园的时候,无意中发现那边有棵歪树,伤疤看来颇像是在咧开嘴笑,半夏指着那棵树对青战说:“你看,连个木头都会笑,你连木头都不如呢!”青战亦是面无表情地动了动眼珠,看了那木头一眼,头也不偏地走过,迟钝地道了一声:“啊。”想来那家伙是把表情都放别人脸上去了。
第一节课划完重点,第二节课便是自由复习。本学期的数分就算结课了。
司空青战在认真投入某件事时绝对可以在她身边树一块牌子,上书“高压危险”字样。因为倘若在她专注于某事时强求她分出精力来应付无关的事情就要有承受可怖的眼神,残酷的语言和寒冷的语气的心理准备。所以,半夏选择在她还没有打开书时跟她讲话。
“这么多重点该怎么复习啊?青战。”不加“青战”二字,她大概会将这句话当做自言自语的废话给忽略掉。
司空青战面无表情,只是像看一个白痴一样地看了半夏一眼,翻开草纸。
吴翾从旁边走过去,没有任何停留,脚步或者目光。终于是放弃了。上课的乐声响起,叮叮咚咚伴随着细细的喧闹,数分老师也不管了,只是坐在讲台上,写着什么。半夏悄悄瞥一眼青战草纸上的字,是汉字。是了,青战连课本都没有翻开,会是在做什么题呢?只是这种时候,青战为什么要写字呢?半夏好奇,可是又不敢去看,青战曾经很不客气地要一个在她写字时在旁便看的女生把她“无聊的好奇的目光统统收回去”,并当着对方的面把正在写的论文撕了个粉碎拿纸包了丢到垃圾桶里。虽然很不赞同青战这种给人下不来台的做法,但是她对他人的窥测的厌恶毕竟如此强烈,又是一个性子很钢直的人,讨厌就是讨厌,司空青战是不会掩饰厌恶的。
专心于数分的复习,打压下好奇。半夏认真的样子其实更好看些,比微笑时要好看。
数分毕竟是费心力的课,复习更是显得无聊些,半夏复习了半个多小时就累了,转头看青战,青战写到这张纸的最后,没有空了。整本草纸已经用完。青战于是放下笔,目光空洞地丢在前面的空地上。半夏轻声问:“没纸了吗?可以借你。”青战回过神,道:“啊。不用了。”半夏接着问:“草纸要丢掉吗?”
“不。”青战回答,“攒攒卖废纸。”注意到半夏有点疑惑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解释了,解释完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费话呢?
犹豫再三,半夏还是鼓起勇气问:“刚才在写日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