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战看看半夏,看看夏步,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夏步,真是细心呢。而且,你的目的达到了。
半夏有时也发发牢骚,说常常会在提出什么方案时被人反驳,倒不是讨厌被反驳,只是似乎有些人来劲了就喜欢跟人对着干,即使是她同意的事,只要半夏提出了,她也会改变初衷,变成反对。“难不成要说反话?”
青战握着玻璃杯,光在水中折射,突然间青战就觉得一震。原来半夏也会被人排斥。想不到的事情呢。不过……正常的罢。谁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呢?
夏步正喋喋,青战缓缓开口,“其实可以事先向她提一提你的观点,不要以发表观点的语气,就像是随口说说,若无其事地让你的意见在她脑海中留下痕迹就好半夏应该很拿手罢,对于语气的控制。一段时间之后,提一提问题,她自己就会说出你想说的话来。不过,她定然已经忘记了这是你向她提起过的,只当是她自己想到的了。你的目的就是要她认同你所提出的方案,手段不重要。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愚蠢到在这种时候跟她争这个方案是谁想到的罢。”
青战话落地,夏步就叫:“青战你好奸诈!”青战白了他一眼。夏步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郑重问道:“司空青战,你一定也这么对付过我罢?”
青战端起杯子,轻啜一口热水,若无其事:“啊。”然后迟钝地抬抬头,思考着的样子,“应该不只是你罢。”
“也包括我吗?”半夏指着自己问,青战摇摇头,“至于你……用不着。”半夏即被噎死。夏步笑得放肆,半夏怒盻夏步,后者毫无知觉。“啪”一本书砸到他脸上。是子禋干的,在学校里夏步就常常对子禋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习惯了丢书或本子在夏步脸上,此时一时顺手就把手里的(中国地理杂志)给扔了过去。
“子禋……你这是嫉妒吗?”夏步大概是指他那张脸罢。令人无奈的自恋啊。
子禋懒得理他,半夏看着这情况也乐了,青战悠悠地喝她的白开水,伢在半夏腿上睡得舒服,半夏笑得开怀,伢睁眼看了看情况,又眯起眼睡了。
青战眯眼看看外面的天,晴空。悠远的天……云的那一端,是否存在另一个世界?
半夏要早早赶回学校,子禋也是,而夏步家里没人,于是留下准备再蹭一顿下午饭。青战无奈地看着厚脸皮的夏步,夏步毫无感觉。半夏微笑着,心里却隐隐生出某种遗憾。不去理睬,摆摆手和子禋一起回学校。
青战习惯了一个人,不说话。半夏和子禋走后就只有夏步一个人在喋喋了。司空青战站在窗前一个人默默,有点想不开。夏步见青战不理他,渐渐安静下来,从包里拿出高数课本复习起来。偶尔抬头问一声“青战,什么时候做饭?”而青战只是望着窗外出神,夏步也望向窗外,没什么特别的。
木叶尽脱的树将枝桠伸向天空,像一只痛苦的,青筋暴突的手,在求救。
天地寥廓,人在其间,蝇营狗苟,何其渺小。“蜗角小国之民。”青战嘴角勾起嘲笑的弧度。
那弧度倏尔消失。“虽然那两个小国的人争夺的土地微不足道因而他们的行为也是如此可笑,但相对于他们自己的大小,那片土地说不定就是一片大洲呢。我们以我们自己的大小来评断他们的大小,自然觉得微不足道了。就像大象的一滴口水却可以淹死数十只蚂蚁,这是大小相对的问题。不同的准则在不同的世界里生效,怎么可以用一样的标准来评断不同世界里的价值观呢?我现在嘲笑那两个小国里严肃的问题难道不也是一种可笑的行为吗?”
“可是,换个角度。以我们的视角看来,那两个小国里的大事如此微不足道,所以我们会嘲笑他们,更不会为那些‘大事’忧心忡忡,不思寝食,如果我们以一种更大的视野来看我们现在为之困惑痛苦憔悴的事情,不就也能够以淡定的心态来处理这些事了吗?”
“这还是一样的错误啊。大象可以无视它的那一滴口水,因为那对它而言无足轻重,但一只蚂蚁倘也以一只大象的视野来看这滴口水,无视它,那么这只蚂蚁岂不是要被淹死?我们看那两个小国的大事觉得无所谓,对那两个小国里的生命不也是视若鸿毛?难道我们可以以一种所谓的‘更大的视野’来看自己的生命,将之视若鸿毛?那样的话,生与死都没有区别了,生还有什么意义?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又为了什么而存在?不如毁灭。毁灭?可以吗?”
这时夏步在那边道:“题出错了罢?”青战没听见。“司空青战!”青战瞥了他一眼。“题出错了。”
“哦。”懒懒的。
“那个……你过来看一下。”青战坐下,看了看题,不看夏步做的,径自解答起来,做完,把本子递给夏步。
“哎呀,”夏步没看几眼就发出悔叹,“糟糕了,我发现我真是笨到家了。”
“没有发现岂不是更糟?”青战语气平静,面无表情。夏步气结,说不出话,“你……”
青战突然觉得自己的苦恼很无聊,方才所想不过起于外面空旷的天地,烦恼一番,天地不变,只是自己徒添烦恼。觉得苦恼挺没意思的,于是就不苦恼了。与其在这里无聊地思考无聊的事不如踏踏实实做几件事。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光普照大地。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青战抬起头,对着夏步,其实自言自语:“我这才觉得自己的困惑是愚蠢的。”
夏步说。
感觉有些累,送走夏步之后青战就跟父母道了“晚安”上楼去了,司空栎和郁芷要过会才睡,夏步到家的电话就由他们等了。
似乎刚睡下就开始做梦了,意识尚在,梦境就开始了。青战想要醒来重睡,然而虽有微弱的意识,却已经无法控制行为,于是昏昏沉沉堕入梦中。
白茫茫的迷雾之中,千默伸出手来,表情很急切,又充满了期待,像是渴望帮助。可这边的青战却冷漠,不作出任何反应,只是冷漠地看着。与此同时,仿佛还有另外一个意识,很焦急,想要上前拉住千默,而那个冷漠的司空青战却不肯,于是另一个意识也动弹不得,焦急而无奈。两个矛盾的司空青战,两种矛盾的感觉,似乎相互独立,却真真地集中在一个人的感觉上。仿佛两个灵魂寄居在同一句躯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