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传统的文科教育(1)

具有做事的能力---建造房屋、拉小提琴、游泳---就是获得了一门技术。鞋匠掌握制鞋的技术，钢琴家则掌握演奏钢琴的技术。

人文学科起源于古希腊社会，在古希腊自由人和奴隶是有区别的。

然而，如果一个奴隶显示了自由人所具有的那些品质，那么，这个奴隶有时就可以得到自由和公民的权利。自由人有责任去从事自由学科的实践。这就是说，他应该进行清晰而合乎逻辑的思考，生动的讲演和有分析的阅读。他也应该具有一些关于他所生活的世界、人性和宇宙运行方式的知识。只要他不掌握这些知识，不能理智地去阅读、思考和讲演，那么他就不可能是一个自由人；也就是说，他就不能从事必要的自由学科。所以，自由人的教育不同于工匠或奴隶的训练。自由人的教育集中于学习文法、修辞和逻辑，也注意学习数学、音乐、文学和科学。这种教育的目的不是培养从事某种经济行业的人，而是使人作好精神生活的准备；在这种精神生活中，他将运用他的训练有素的理智作出能影响他的国家、他的家庭和他本身的选择。

文科教育的根本目的是培养有益的人，即能够作出正确选择的人。

“liberal”这个词来源于词“liber”，意思是“自由”。人文学科就是自由的学科或自由人的学科。“自由”这个概念渗入到有关文学、语言和艺术的学习目的这个概念中去了，所以，传统的文科教育有时也被称为人文主义传统或文艺人文主义传统Tradition)。传统的文科教育的价值以及观点和唯心主义哲学的种种看法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唯心主义哲学认为，心灵和理念乃是根本的实体；所以，唯心主义或唯心主义传统即指这个总的观点。

各式各样的哲学家(其中包括一些主要的罗马天主教学者)坚持认为：强调理念、道德的选择和自由人对真理所尽的义务乃是一种历来对教育发生影响的永恒的哲学体系或伟大的传统。因此，在教育上也用永恒主义和传统主义这些名词来称呼这种传统的文科教育。

年表

传统的文科教育是西方文化中最早的教育学说。它是由古希腊人创立的，又为古罗马人所延续和发展，并在中世纪的教会学校中得到了蓬勃发展。十九世纪晚期和二十世纪初期，它代表了欧洲和美国中等教育的主要路线。可是，二十世纪开始后不久，传统的文科教育遭到了进步教育的挑战；进步教育是从进化论和科学，而不是从文艺人文主义之中引申出自己的基本理论的。公立学校特别受到进步教育的影响。

1930年左右，由于科学的教育运动降低了文艺人文主义研究的重要性，这使一些学院和大学里的人文主义学者深感惶恐。他们开始写文章、发表讲演，呼吁人们注意教育理论、学校实践与他们认为是体现在人文主义传统之中的价值之间的矛盾。

1930年以后，虽然参与复兴人文学科传统的各种人对教育所提的建议在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是，对于下列几点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

1.自然主义的、实用主义的和科学的哲学以及学校中居支配地位的教育实践是不适当的。

2.学校需要有来源于自然主义哲学和实用主义学说之外的指导价值和标准。

3.我们所需要的这些价值和标准可以在希腊、希伯来和西方世界的基督教传统中找到。

这些传统究竟是些什么呢？他们认为我们应该恢复的人文主义学术传统有哪些呢？为了指导教育，他们要求我们求教的希腊-罗马和希伯来基督教传统的主要原则又是什么呢？

首先，他们坚持不懈地搜寻在一切存在中的意义。他们认为，一个未赋予人类的理想和意图以卓越和主要地位的世界，是不能接受的。这个观点主张，心灵是人的独特而珍贵的部分，在人体的所有部分中，它最值得受到培养。尽管科学的方法应用于物质世界已经取得了明显的成功，但是，自然主义的哲学设想仍是不能接受的。我们的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是进化的产物；人是在他学会如何做“人”的这个结构复杂的社会里的生物有机体；变化不息不仅是物质事物领域，而且也是思想、意图和原理领域的主要特征，这样一些观点都得不到承认。然而很明显，科学方法彻底地运用于人类所关心的一切领域却含有他们所否认的这种世界观，至少和这种世界观是一致的。而且，学校里的进步主义者正是要坚持彻底应用这种实验主义。

建立在实用主义理论基础上的进步教育，给那些对抗自然主义而为神话、传统和宗教辩护的批评家们留下了可资攻击之处。因为实用主义对于“绝对”是抱怀疑态度的。在进步人士的专业词典里，诸如精神、灵魂、心灵、上帝这些词汇是不常出现的。他们的教育大纲是一个世俗世界的纲领，它强调此时此地的问题。而且，他们是坚决的平等主义者。他们的“儿童中心”学校把平等理想化了；而且，实验主义者攻击那种建立在特权，而不是建立在经验差别基础上的社会差别。

在1930年和1950年之间，人文主义的学者---哲学家、笃信宗教者、古典语言学家、文学家和历史学家---作出了非常巨大的努力以改变学校中对科学技术的重视。本章大部分是根据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和大战期间人们为复兴传统的文科教育所作的饶有兴味和激动人心的努力来进行论述的。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人们为复活某些古老的事物所作的一种努力。人们时常把十九世纪晚期和二十世纪早期当作是“人文学科观点”的时代。此后，就要论及科学运动控制学校前的时期，或者说约翰·杜威开始着文论述教育问题时学校的情况。就象成语典故风行于中世纪时的情形一样，本章还可能找出一些关于传统的文科教育的出典，所以，回到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来解释其某些基本的理论或许是有所帮助的。

背景

所有进步教育的领导人---他们是被二十世纪的传统主义者所反对的人们---非常认真地把达尔文生物进化的含义扩展到人类、道德、社会和教育的领域。他们提出了一套进化论的、自然主义的设想。

这种观点把宇宙的所有形态都看成是一种发展变化的产物，并且认为，这种变化是持续地进行着的。因而，社会、道德以及物质世界的原理在不断地变化着。人是一种高度复杂的有机体，人的目前的本性是生物和社会演化的产物。他的命运是在这个他作为其中一部分的变化着的世界里得到动力、平衡以及一种成功的感觉。为个人和社会获得这种生活的适当的并证明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科学和民主的方法。

二十世纪上半叶，对公立学校影响最大的哲学是实用主义。这并非说、这一期间所有的学校教师和行政人员都接受和运用了实用主义的全部观点。在理论和实践之间，每个方面都有脱节的现象。

在所有方面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争论和分歧。不过，实用主义和进步教育毕竟是一种在教育工作和教育理论方面提出了中心论题和重点的先锋运动。

在1929年开始的大萧条之后，美国的教育思想开始出现了强烈的相反运动的迹象。虽然用实验的、科学的方法来研究教育事业，在专业领导人考虑公立学校方针时已经占有主导的地位，但是，在生活、学习、行为、美好的生活和健全的社会等方面的传统思想方式，还是在非正规教育(即家庭、社会集会以及民间的传奇和神话)中继续发挥着作用。非正规教育和正规教育之间的冲突日益成为我们社会的特征。非正规教育在往较多地受到传统和宗教的控制；而由学校按其专业方针所进行的深思熟虑的教育事业，则越来越多地受到科学和以科学为基础的教育哲学的影响。非正规教育产生于社会的习惯或风俗以及某种文化的社会习俗。它经常受那些有关我们生活的世界、人性和人的命运以及生活目的等方面的未经检验的、习惯的假想所指导。非正规教育---家庭、街区、俱乐部以及邻里的教育的指导价值表现在小说、音乐、美术和剧本中；但在批判的、科学的系统阐述中，这种指导价值则表现得较少。

文艺人文主义者不仅关心公共教育，而且还关心艺术、戏剧、文学、娱乐和宗教。批评公立学校的宗教领导人也批评美国的宗教生活、家庭生活和社会经济观点的某些倾向。保守主义者强烈地反对当代的某些政治制度、经济活动和社会风俗。虽然相对来讲，学校教育比非正规的文化教育保留的传统要少一些，但是，学校中的批判倾向还是同某些比较显着的文化特性有密切的关系，这些文化特性不仅反映在学校里，而且也反映在美国人的全部生活之中。公立学校的争论是科学、技术和自然主义对美国社会的影响的一个特殊方面。

虽然在人文主义者、保守主义者和宗教领导人之间存在着分歧，但是在复兴他们所谓的西方思想的伟大传统的斗争中，他们联合了起来。他们希望通过学校来完成他们的业绩。诚如我们所知，他们声称：自公元前五世纪和四世纪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提出其基本原则以来，永恒哲学就始终存在于西方文化中。在二十世纪的这场争论中，文艺人文主义者、宗教领导人和保守的政治理论家，把他们的辩论建立在伟大传统的哲学体系基础之上，批评了公立学校，并赞同从根本上改变课程和方法。

所谓西方文化的伟大传统认为，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建立在可以被人理解的固定原理基础之上的理智的世界。它认为，人能够理智地控制人性和他所生活的世界，因为他有心灵。人的心灵超越于人的生物的和社会的本性；心灵是人类最可宝贵的天赋财富。

因此，教育的首要目的是培养和发展人的心灵。在这一方面，传统的文学、哲学、美术、宗教和历史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些不变的理性原则正是在这些方面得到了证实。建立在伟大传统基础之上的教育哲学是一种完整可靠的哲学。如果这个伟大传统的世界观作为一种权威的观点而为人们所接受，那么根据这个标准来判断，传统的教育乃是一种最有效的教育。然而，这些标准是否适合二十世纪的美国社会呢？美国公民是否应该用这种传统的世界观去衡量他们的学校呢？

渊源

柏拉图的两篇着作鲜明地表达了他的基本思想。在经历了许多世纪之后，这两篇着作和传统的文科教育联系了起来，其中的一篇是对话体的《斐多篇》(Pheadrus)；柏拉图的这篇文章中解释了灵魂的本性、灵魂寻求真理的原因、人与人之间差别的理由以及教育的目的。最崇高的教育目的是促使人们回忆起那种每个人都有的善的观念。由于这种善的观念深深地埋藏在灵魂之中，所以就需要教育来回忆起这种观念。

柏拉图的另一篇着作是《理想国》(theRePublic)，其中关于教育的论述，特别是第七卷，值得进行认真的研究。第七卷的第一部分讲了一个洞穴的故事。这个故事说明，人生活在一个阴影的世界之中，而真正的教育的作用就是把人从黑暗带向光明。“怎样才能够做到这一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柏拉图在第七卷的最后部分概要地提出了文科教育的课程大纲，其中包含了七门中世纪时期的学科，再加上体操，中世纪的基督教徒往往忽视体操课。

亚里士多德的教育学说相当广泛地分散在他的全部着作之中，没有一个篇目专门论述教育理论。不过，在《政治学》的前几篇中，有关抚育儿童、家庭和个人差异的论述同教育有着密切的关系。在由其子尼可玛可斯编纂的《伦理学》中，着重区分了理智美德和实践美德。应该特别注意，在亚里士多德给予理智美德以最高地位的同时，他仍然教导说，只有受过实践美德教养的人才能够有效地追求心灵的生活。

在《论灵魂》(DeAnima)中，亚里士多德把灵魂分成几个等级：

植物的灵魂、动物的灵魂和人类的灵魂。他认为，所有活的东西都有灵魂。灵魂是生命的本原。不管怎样，灵魂总是有不同等级的。人的灵魂是独特的，只有人的灵魂才具有理性。由于任何灵魂的真谛或目的就是实现其最大的潜在的可能性，所以，对于人的教育就应该尽可能地实现或显示人的心灵或理性。关于行为和能力学说的进一步的阐述，可见之于《物理学》，特别是其中的第八篇和《形而上学》

的第七篇。《形而上学》第七篇阐明了人和上帝之间的差别---上帝是第一推动力，是本身不受推动的运动者，然而是一切运动的根源。只有上帝才有纯粹的心灵、纯粹的理智和纯粹的行为。但是人具有追求尽善尽美的潜在能力，教育应该在人的潜在能力允许的范围之内尽可能地促使人去接近上帝。

在中世纪作为正式课程接受的七种自由艺术中，删去了希腊人和罗马人认为重要的医学、体操和建筑学，因为这些学科对于没有形体的天使来说，是不重要的。但是天使，作为游魂，仍然学习三种学科(文法、修辞、逻辑)和四种高级学科(算术、几何、天文、音乐)。这些就是中世纪教会学校和大学的文学院所学习的七门人文学科。

在二十世纪提倡的传统文科教育的着作中，马克·范·多林(MarkVanDoren)的《文科教育》是论述得最好的一本。当这本书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刊行时，范·多林博士是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

重要的哲学着作有雅克·马里顿(JacquesMaritain)的《处于十字路口的教育》和埃迪纳·吉尔逊(EtzenneGilson)的《哲学经验的统一性》。马里顿和吉尔逊是很受尊敬的天主教学者，中世纪哲学的权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和大战期间，他们既在世俗的大学，也在教会的大学里教授或讲演。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美国大学里被称为“新人文主义”的领导人有A·J·诺克(A.J.Nock，《美国的教育学说》)、欧文·巴比特(IrvingBabbitt，《人文主义和美国》)、保尔·埃尔默·莫尔(PaulElmerMore，《希腊传统》)、诺曼·福尔斯特(NormanFoerster，《美国的州立大学》)和吉尔伯特·海特(GilbertHighet，《教学的艺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和大战期间，他们都是在各个大学里讲授古典着作的教授。

诗人和剧作家T·S·埃本奥特(T·S·Eliot)给这个运动助了一臂之力，他写的《对一种文化定义的注释》这本小册子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