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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中的祈诉(9)

柳大夫看着这几个相貌平常衣襟陋烂的孩子们,听着他们一句句热情真挚的话语,看着他们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深深地感动着他,他们慷慨解囊,并且都想把自己的肾脏捐献给王二蛋。他拍拍这个的肩,摸摸那个的脸,他的眼眶湿润了。他从事医学事业几十载,从未遇到过这样感动的事,他含着热泪说:“孩子们,你们都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王二蛋有你们这些患难朋友的帮助,我相信,他一定能坚强地活下去,一定能战胜病魔的……”

最终,经科学性的医疗化验鉴定,他们几个的血型基因与王二蛋的排斥性很大,不能进行肾脏移植手术,只有等待院方提供的具备条件的肾脏。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王二蛋住院治疗已有两个多月了,他的病情仍不见好转,柳大夫和医院领导多次联系的肾源,只因血型基因不符,排斥性很大不能进行手术。

石柱看着被病魔折磨的王二蛋,心里像刀绞一样的难受。一次又一次高昂的医疗费用使他焦头烂额,二蛋住院的这段时间他不但把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一些积蓄用光,而且把王大爷临终前留下的那些和李江他们几个的一些积蓄也全搭了进去。目前,他又在为一笔数目不小的医疗费用发愁,经柳大夫协调,院方虽然为二蛋免去了一些相关的医疗费用,但所剩的医疗费用也已寥寥无几。怎么再去筹备这笔医疗费用呢?最近二蛋的生命完全靠药物来延续。为了王二蛋,石柱痛下决心,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坚持到最后。

这天石柱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正为王二蛋医疗费用的事长吁短叹,李江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皮包朝石柱走来,他走近石柱,兴冲冲地对石柱说:“大哥,我帮二蛋弟弟筹到了些医疗费,这些钱你拿去给二蛋弟弟用吧。”大李说着把黑皮包塞给了石柱。

石柱接住黑皮包,惊奇地看着李江,疑惑地问到:“大李,你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钱?”

李江看着石柱严肃的表情,听着石柱坚硬的语气,用右手挠了挠后脑勺说:“大哥,我把车卖了,车钱全在包里。”

石柱用生硬的口气问到:“大李,你怎么把你的车随便卖了呢?你为了买车,省吃俭用,吃尽了苦头,怎么说卖就卖了呢?你也不跟我商量一声,你眼里还有我吗?”

“大哥,我,我,我……”

“大李,你知道吗,那车可是你以后生活的根本啊,你为了买车,你容易吗,你现在把车卖了,你以后咋办呀?还像以前挨家挨户收破烂,干那种被人瞧不起的工作,你现在已成年了,你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你应该给小龙、小强做个表率。”石柱说着把钱包又塞到李江怀里说:“为了二蛋,我不会再用你的钱,你把钱拿回去,给我把车赎回来。”石柱说完转身就走。

李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大哥,你听我说好吗?”

石柱停住了脚步。李江哭泣着说:“大哥,我现在能拥有这些,全靠你和几个弟弟的帮助,当初,如果不是遇到你和二蛋弟弟,我们几个是死是活还说不一定呢。你为了给二蛋弟弟治好病,你不但把积蓄全搭进去,而且还要受苦受累,我看到你和二蛋弟弟,我的心里就流血,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我觉得你待我们比亲兄弟还要亲。大哥,我求你收下这些钱吧,只要能治好二蛋弟弟的病,我愿意舍得一切,钱算什么?钱是身外之物,只要能救下二蛋弟弟的命,比什么都重要,钱没了,我再去挣,我有的是力气。大哥,我求你了,你收下这些钱吧!你再不要为钱折磨自己了……”

石柱转过身泪流满面地看着李江,上前抱住李江说:“大李,我的好兄弟,你站起身来好吗?你的钱我收下了,我替二蛋弟弟谢谢你,这钱就算是我借你的,日后我一定还你。”

“大哥,我们是兄弟,还说什么还不还的,只要能治好二蛋弟弟的病就行。”李江说着笑了。

石柱给李江轻轻地擦着脸上的泪水说:“大李,你把车卖了,以后咋办?”

“大哥,你别为我操心了,以后的事我联系好了,我在一家汽车修理厂找了一份工作,工资还挺高的,我明天就去上班。”李江说着,看着石柱笑了。

石柱轻轻地在李江肩上掏了一拳头笑着说:“你这小子!”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柳大夫,这时走过来说:“真是一帮生死患难的好兄弟!”柳大夫拍拍石柱和李江的肩膀接着又说:“小石,有件不好的事我要告诉你,张小强涉嫌一起盗窃案。”

“什么?”石柱惊讶地看着柳大夫问到。

“说实在的我听到后也有点不太相信,小强是个多诚实的孩子啊!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呢。但今天上午我到住院部经调查核实后,王二蛋的住院帐号上确实多了五千多元钱,经收费工作人员描述,今天早上给王二蛋交费人的体貌特征与小强极其相似,警察也已经到医院调查过了,我认为小强与这起盗窃案的嫌疑最大。”

石柱抓住柳大夫的手急切地问到:“柳大夫,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柳大夫用手扶了扶黑边框的眼镜说:“我听人说,他已经被警察抓走了,现在应该在派出所里。”

石柱叉开双手十指,把十指插进蓬乱的头发中,然后抱住头蹲在地上叹了一口气说:“嗨!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这该怎么办呢?”

李江哀求到柳大夫:“柳伯伯,您想想办法,帮帮小强弟弟好吗?他还小,不懂事,他不能坐牢的。”

柳大夫轻轻拍拍李江的肩膀说:“孩子你别急,容我想想。”柳大夫说着又习惯性地把双手交错性地搭在小腹上叹了一口气说:“多仗义的孩子啊!小强那样做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啊。”

柳大夫沉思了一会儿对石柱说:“小石,我们先到派出所了解了解情况再做打算。”

石柱和柳大夫来到派出所,看到在一间审讯室里,张小强正在接受两位警察的审讯调查。石柱轻轻叩开审讯室的门跟两位警察同志说到:“警察同志,他是我弟弟,现在我能和他谈谈吗?”

两位警察同志相互递了个眼色之后,其中一位警察同志对石柱说:“你跟他谈谈也无妨,这孩子诚恳老实,把犯罪事实已交代清楚了,你应该好好劝劝他,生活再怎么困难,以后也不要干违法的事情。”

石柱走近张小强,看到小强的手腕上带着一副雪亮的手铐,心中一阵酸涩。张小强看到石柱,一步跨前扑倒在石柱怀里哭了起来……

石柱轻轻地捧起张小强的脸说:“小强,你告诉大哥,你为什么要干这犯罪的傻事?”

张小强呜呜咽咽地哭着说:“大哥,我对不起你们,我又给你们添乱了……”

原来张小强心生盗念,全是为了给王二蛋筹一点医疗费用,这几天他听到王二蛋的医疗费用已所剩无几,又看看日渐憔悴并为二蛋医疗费发愁的石柱,这一切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很想为兄弟们解决燃眉之急,但自己又没那个能力,这些天他只好没日没夜捡破烂收破烂,积少成多,希望这些血汗钱能补给补给目前的困境。这天天刚亮,小强就踏着三轮车走街串巷捡破烂,挨家挨户地收购破烂。小强来到一个家属区楼下,一位中年妇女叫他到家里收购一些破烂,他随那中年妇女来到家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放在客厅茶几桌上的一沓厚厚的钞票,当他看到钞票,想到了在病魔中受罪的二蛋弟弟和他朝夕相伴的石柱大哥,他动起了钱的邪念,趁主人不备,把钱和破烂装在一起就匆匆离开了。他拿到钱后,就急匆匆来到医院给二蛋交了住院费,他从未干过此事,心想他第一次竟然做得万无一失,他暗自庆幸,谁知他刚走出医院的大门,就被一副雪亮的手铐铐了起来……

张小强泪流满面地看着石柱哽哽咽咽地说着:“大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大哥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吧。”

石柱一把将张小强搂在怀里流着泪说:“小强我的好兄弟,我怎么会忍心打你骂你呢,你为了二蛋,你想的对,但是做法不对,咱们再困难、再没有钱,也不能去偷、去抢、去干违法的事呀!”

柳大夫看着这一动人的场景,湿润着眼眶走到两位警察同志面前说:“警察同志,我就是他们要说的那位住院孩子的主治医生,请容我说几句可以吗?”

两位警察同志看着柳大夫同时点了点头。

柳大夫将石柱他们几个的经历向在场的各位跟讲故事一样细细讲了个明白。最后,柳大夫又习惯性地扶了扶黑边框的眼镜说:“两位警察同志,我们做医生的天职就是治病救人,我们只能治好人的病痛,但治不了人的灵魂。这孩子已经把犯罪的事实和目的交代清楚了,我替这孩子把失主的钱还给你们,你们能否网开一面,把这孩子放了,不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好吗?”

一位警察同志对柳大夫说:“医生同志,我们也为他们的不幸深表同情,但这孩子毕竟触犯了法律,现在要放人,我们必须经过有关法律程序进行,等失主来之后,我们征求一下失主的意见,再……”

“不用等,我来了,我就是被盗的失主,我请求你们对这孩子从轻处罚。”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扫向门口,老院长从从容容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审讯室,他来到两位警察跟前说:“警察同志,你们的谈话我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这起失盗案引起了一连串感人的故事,让我深受感动,这孩子偷钱是为了救他同患难共甘苦的孤儿兄弟,我从中看到了这些孤儿兄弟都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在医院我就听说他们都想把自己的肾脏捐献给患者,被盗的现金,经你们核实,已经给患者交了住院费,我请求你们不必再追究了,就当是我给患者、给这些孤儿兄弟的一点爱心吧!”老院长说着转过身紧紧握住石柱的手又说:“这位石同志,你做了一件平凡而又伟大的事,如果这个社会人人都像你一样献出一点爱,孤儿不会流离失所,社会将更加和谐,我相信有你们这些患难兄弟,患者会很快康复的,我们院方将尽快为患者找到肾源,为患者进行肾脏移植手术……”

两位警察同志听到这儿,给张小强打开手铐,每人掏出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塞到石柱手里。

石柱看着两位警察同志连声道谢,他再次紧紧握住老院长的手,泪水默默地又流了下来。

经过这起事件的发生,关于这些孤儿兄弟的故事在医院和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有不少人打来电话询问王二蛋病情的,还有人给王二蛋捐款的,还有亲自到医院来看望的,还有……

最近王二蛋的病情很不稳定,如果再找不到与王二蛋血型匹配的肾源,不能给王二蛋及时进行肾脏移植手术,院方也束手无策,医院也已尽了最大的能力,到最后只有放弃治疗,王二蛋只能在痛苦的病魔中度过所剩无几的余生。

石柱说什么也不肯放弃对王二蛋的治疗,哪怕是坚持到最后,他才会甘心。石柱始终坚信王二蛋会好起来的,因为有好多人在关心着王二蛋,天无绝人之路,他希望有一天会出现奇迹。

又是一个飞雪飘飘的日子,石柱来到郊外,柳大夫的一些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脑际……要想尽快找到与二蛋血型基因匹配的肾脏,为今之计只有和他有亲情血缘关系的肾脏了,这样也来的快,二蛋的病实在是不能再拖延了,唉,他又是个孤儿……是啊,人海茫茫,到哪里去寻找二蛋的亲生父母呢?一双不听使唤的腿不由自主地把石柱拖到了王大爷的墓前,他已有很长时间没有来看王大爷了。石柱迎着萧萧的寒风,默默地向王大爷诉说着二蛋不幸的遭遇,他一想到被病魔折磨的时日已不多的王二蛋,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他昂起头,擦干泪水迎着风默默地向上苍祈求着什么。一阵寒风席卷而来,王大爷墓碑上余留的残雪被刺骨的寒风一扫而光,碑文清晰可见,石柱在墓碑上像是看到了王大爷和蔼可亲的面容,他裹紧衣服静静地、认认真真地看着王大爷的墓碑,他似乎在王大爷的墓碑上读懂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他摸摸后脑勺,似乎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他张开双臂用力地一挥,似乎肩上的重担减轻了许多,他再次回过头看到王大爷的墓碑时,王大爷的墓碑又被白雪染白,他转过身脚步像长了翅膀似得朝医院跑去……

石柱匆匆来到医院,他把刚才在郊外想到的一切跟柳大夫细细说了一边。柳大夫高兴地拍着石柱的肩膀说:“小石,你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些,王大爷临终前交给你关于王二蛋的哪些东西还在吗?”

“我一直小心地保存着,哪些东西现在还管用吗?通过那些东西能找到王二蛋的亲生父母吗?拿着那些东西怎么去找他的父母呢?”石柱看着柳大夫焦急地问到。

柳大夫又习惯性地扶了扶黑边框的眼镜说:“你不用急,我有办法,你把当年王大爷交给你的关于二蛋的襁褓和几件衣服,还有那张字条给我拿来,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新闻媒体来寻找王二蛋的亲生父母,除非他们……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得试一试,你跟我来吧!刚才二蛋的病房里正好来了一位女记者,是来看二蛋的,我们把此事跟她谈谈,看她能否帮上忙。”

石柱随柳大夫来到王二蛋的病房,看到一位披着长发、戴着一副银边近视眼镜的女子斜跨在王二蛋的病床上,正在给王二蛋讲着什么。王二蛋看到柳大夫和石柱走了进来,王二蛋指着石柱对那女子说:“记者姐姐,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提起的我的大哥哥——石柱。”

女记者站起身看着面容憔悴又满脸胡茬的石柱,心想:这人好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站在一边的柳大夫跟石柱介绍到:“这位就是我市报社大名鼎鼎的杨海红记者,关于刚才你和我谈的事,你跟杨记者细细说说,杨记者在新闻界是个名人,兴许杨记者能帮你的大忙。”

石柱“哦”了一声,石柱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女记者,看着站在他眼前的这位被他曾经从流氓手中救下的女记者,心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难道是人们常说的“缘分”。

柳大夫看到他们愣愣的样子,像是似曾相识一样,问到石柱:“小石,看起来你们好像认识呀?”

“哦,不,不认识,我在报纸上经常看到杨记者的文章。”然后,石柱握住杨海红的手说:“杨记者你好!”

这时,王二蛋在病床上病恹恹地说:“大哥哥,杨姐姐真好,她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和病魔抗争的故事,杨姐姐讲故事真好听,杨姐姐还给我带来了许多好吃的呢。”王二蛋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食品袋。

……

杨海红以一名记者特有的敬业精神,在当天下午就联系各家新闻媒体单位,将王大爷遗留下来的襁褓和几件衣服以图片形式及时发送在各类媒体上。杨海红只把襁褓和衣服的图片发送在媒体上,自然有她的用意。

此消息发出的第三天,就有不少人向报社打来电话询问有关王二蛋的情况,一个礼拜之后,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风尘仆仆地来到报社,轻轻叩开办公室的门问杨海红:“同志,杨记者在吗?”

“我就是,你找我有事吗?”

这位女士从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递给杨海红说:“记者同志,我姓刘,我就是这位患病孩子的亲生母亲!”刘女士说着指了一下报纸上的寻人启示栏。

“就凭媒体上的一件襁褓和几件衣服,怎么能证明他是你的孩子吗?当年你还留给孩子什么东西,才能证明你就是患病孩子的母亲?”杨海红这样问当然有她的道理,因为此消息发布之后,有不少人来认领孩子,每次认领孩子的家长只能说出其一,却回答不出其二,这就是杨海红当初只把襁褓和衣服图片发送在媒体上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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