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放纵一下。在贴身的内衣里,他还存着一张一百万的意大利里拉,大概相当于六百美金。他去一个衣服店买了一套内衣和外套,然后花五千里拉去火车站的旅客浴室洗了个澡,将发臭的脏衣服扔进了垃圾桶。穿上新衣服,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此时他感觉到生活是那么地新鲜活泼。他在后街一个开满紫丁香的餐馆里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一个头发梳得发亮的侍者过来送上啤酒。他点了牛排、沙拉和浓汤。窗外的风雨还是那么大,雨水冲刷着窗玻璃像溪流瀑布,黑夜已再次降临。崔作高不由得想起了还在海岸那边的谢青﹑郭林飞﹑“丐儿头”﹑“四佬”还有叶三华他们,心里一阵发紧,赶紧不想了。他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但是眼泪还是无声地淌了下来。他吃了正餐,又吃了一份冰淇淋。然后是浓咖啡。
吃好饭,给足小费,在侍者满意的眼光中离开餐馆。顺着挡雨的屋檐有一排姑娘站在那里。崔作高选中一个蓝眼睛的姑娘,那姑娘的眼睛深不见底。崔作高口袋里钱不多,先问了价,说是十五万里拉。于是他放心跟着姑娘到了后街的一座房子。房间不大,刚好伸得开腿脚。他极为中意她丰满的胸部,但是在他想脱下她的胸罩时她说要加钱才能这样做。好在只要加十万里拉,他还能承受。他马上觉得这十万里拉加价物超所值。这样的乳房属于一种他所未知的类型,像一对肥大的玉笋,乳晕殷红,沉甸甸地质感坚挺。那女孩对这个东方的男青年也很有感觉,像对待情人一样和他互动。
崔作高当天晚上买了火车票去德国的法兰克福。他要走了。欧洲的大陆那么宽广,到处有美丽的城市和美丽的姑娘。因为会说一点德国话,还因为看了很多阿诺·施瓦茨辛格的电影,他想到德国碰碰运气。他已经厌倦了做“蛇头”生活,这种事做一回也就够了。他也不喜欢回维也纳,那地方除了徒有虚名的古典音乐外,沉闷得透不过气来。
次日中午他到达了法兰克福,在那里他见到了中学时的一个女同学。后来,他在德国各个城市游逛了很多时候,打了好几份的工。大概一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结识了慕尼黑警察局的几位格斗教练。他的东方武术功底受到他们的尊敬。从那以后,他成了慕尼黑警察总局的一名擒拿教练,获得德国永久居留身份,过上了改邪归正安定富足的生活。
铁货轮成功到达对岸的消息使得发罗拉激动不已,第二天晚上有三条同样大小的船要开航。法托茨的人要谢青今天晚上把所有的人都渡过去。这是唯一的选择了,过两天海上风暴将会平息,巡逻又会加紧。谢青让所有的人做好了登船前的准备。不过,崔作高等人一直没有联系上让他感到深深不安。
今晚的海上风力还在十级以上,偷渡的人为了前途,蛇头和船主为了金钱又要在海上冒一次险了。谢青把客人分成了三批,乘上不同的船。“丐儿头”和“四佬”等一班护送的人也随船而去,只有郭林飞和谢青留在发罗拉。谢青将乘飞机回巴黎,郭林飞也要回到保加利亚。一群合作了几个月的男人顷刻之间就要各奔东西了。
谢青在夜里九点二十分时接到了意大利方面接头人的电话,说崔作高他们找到了,不缺一个。然而他们说秋媚对崔作高他们让警察拘留过这件事情极为不安,担心意大利警方知道阿尔巴尼亚方面趁着海上风暴强行偷渡,会在今天重开巡逻。谢青也担心着这事,不过现在担心也没用,船已开了。
三条铁货轮几乎在同一时间离开发罗拉,驶向波涛汹涌的大海。没有人知道,一艘意大利海军的大型驱逐舰已在海中虎视耽耽地巡逻着。果然不出秋媚所料,意大利边防从日间莱切市警方报告发现一群身份不明的亚裔偷渡者,断定是阿尔巴尼亚这边的船只顶着风暴偷渡。海上的风浪那么大,普通的巡逻舰无法执行任务,所以海军调出了一只大型军舰,企图阻吓偷渡的船只。午夜时分,驱逐舰的雷达发现了偷渡船只。舰长很是光火,因为偷渡船有三只,互相隔开几海里。他只能前往拦截其中的一只。船长的火气变成了舰艇的马力,这艘配备了远程导弹的巨大军舰直扑向最近的那条偷渡船。
这条偷渡船就是昨夜偷渡成功的那条。船长亚尼是个希腊人,原来一直在海上做走私生意,论航海经验是没话说的。他这条船已经破烂得无法修理,所以他想再开几个偷渡人口的航次,就算船被意大利人没收了也没损失。船上原来是有雷达的,不过上个月泊在码头时被人偷走了雷达主发射器。在阿尔巴尼亚,什么东西都有人偷的,前天他的一双半新的穿得臭烘烘的阿迪达司球鞋就在他的情妇家门口被人偷走了。没有雷达,在波浪翻滚的海上,他只能用眼睛和感觉来驾驶。他感觉中前方好像有大船开来,不过海上什么也看不到。他有点不安,他甚至听到了在波浪的吼声之外还传来了巨型轮机的轰鸣。突然,前方有巨大的亮光束从高处照射过来,让他睁不开眼。许久,他的瞳孔放大些了,才看到前面是一艘巨大的军舰。军舰上的灯光全亮了,像一座山似的挡在前方。他赶紧下令停车,要不然就要撞上去了。
意大利军舰用灯光罩住了偷渡船。随船的意大利第一电视台记者开机拍摄起来。军舰的高音喇叭用意大利语向偷渡船喊话:这里是意大利海军,你们已经侵入了意大利海域,马上掉头返航,马上掉头返航!
亚尼船长在奥托兰多海峡已经混了几十年,自认对意大利海军的脾气摸得很透。他盘算如果现在返航,不仅已经到手的包船费要吐出来,而且他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名声要大受影响。他和几个助手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往前开。他让助手用意大利语通过船上的喇叭向军舰回应说:船上的油不够返航了,只能开到对岸。他让船舱里的偷渡客全爬到舱面甲板上来。这些吐得死来活去的客人从舱里爬出,跌跌撞撞在甲板上寻找可以依附的物体,以免被狂风吹到海里去。亚尼的用意是用甲板上的乘客做人肉盾牌,逼军舰让开一条路。只要把船开到了意大利,船上的客人都可以留在那里,不会被遣返。船长重新开起车,调转船头,朝军舰的船尾方向开去,想利用军舰的调头死角,冲过拦截。
军舰舰长看到这条破船竟然不怕他这条可以毁灭一个城市的导弹战舰,火气已升上心头。这个时候他下了急转舵的命令,就是这个不当的指令,撞沉了偷渡船,后来在军事法庭上,他为这个指令丢了上校舰长的职位。当驱逐舰急转舵时,由于舰只的良好性能,舰艇能像一级方程式赛车一样180度掉过头来。雅尼的破船左舷正好暴露在它锐利如刀刃的船头正前方。躲避已经来不及,军舰快速撞上铁货船的左后舷,剧烈的冲撞将甲板上的好多人抛掷到了海里。偷渡船被撞开一个大口子,海水顷刻灌进船舱,船开始倾斜下沉。
军舰立刻实施救助,放下了所有的救生艇,抛下所有的救生圈。救上的有两百多人,还有一百多个人被淹死或是失踪了。军舰上的意大利第一电视台记者拍下了全过程,世界各大电视台包括中国中央电视台都作了转播。惨案震惊了全世界。
几个小时后,谢青接到意大利那边的电话,说有两条船上的人已顺利到达,但是“丐儿头”带领的叶三华等四十多个客人所乘坐的那条船还没靠岸。谢青心神不安地等到了天明,突然接到了秋媚亲自打来的电话,说出事了,让他赶紧打开电视。谢青由于语言不通,平常不大爱看电视。他一开电视,看到画面上的海浪翻腾,有一条船象一片树叶一样在黑暗中沉浮。他按了好几个频道,EURONEWS、CNN、意大利第一台还有阿尔巴尼亚国家台,所有的节目都在播着同样的内容。这个时候距军舰撞沉偷渡船已有十多个小时,全世界大概有好几亿人都看到了这条突发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