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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参加潜伏的“非党员”(2)

十月八日,二十九师司令部下达作战命令:为了缩短冲击的距离,保持战斗的突然性,出其不意地歼灭敌人,决定在发起冲击的前夜,将数倍于敌人的兵力潜伏于敌人的前沿。

二十九师把这个任务下达给了八十七团。

八十七团决定把主攻任务交给九连。

九连接受任务后,立即展开了紧张的战前准备。距潜伏日期仅有四天,连里组成了一个伪装教练班,专门教大家进行伪装。邱少云由于在教导队学过伪装,他自然和另外两名战士成了伪装教练。他们根据秋天这片草丛的枯黄程度和小树的特点,决定把伪装网染成枯色,上面间杂各种密度大不易折断的草木。邱少云还把三班给伪装好,拉到坡地和草丛中反复进行演练。他后来发现,草丛中最无法隐蔽的竟是每个人的脸孔。尤其是每个人的眼睛,闪着黑幽的亮光,在草丛中猛然看上去十分吓人。邱少云灵机一动,根据教官讲的美军在丛林中用色彩涂脸的伪装法,提出将每个人的脸涂成枯色。他还从后勤处找来油彩。一点点地调色,他在四川学木匠时学会的上漆手艺,这回派上了用场。战士们整天戴着这张面具,如同参加假面舞会似的。

战前潜伏验收,九连的伪装连师司令部的参谋看了后也直称奇。距潜伏的时间越来越近了,邱少云竟发现连里从不通知他参加潜伏准备。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天下午,连里宣布了参加潜伏人员名单,上面没有他。

他在听到连长程子英宣布完名单后,以为是把自己漏了,就去找程连长,程连长笑笑,告诉他,这次潜伏考虑到危险性大,只决定让党、团员参加潜伏,非党团员就在后方担任后备攻击队伍。

邱少云的自尊心再次受挫,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这次却一反常态,他激动地说:“党团员就比我们多条命吗?这不公平,要知道我们都是兵,都是用枪打仗的兵!”

邱少云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他到朝鲜后,竟没有一次正经地参加过前沿战斗。

到了朝鲜连敌人的面也没见过,还算是什么兵吗?

程连长没想到邱少云还蛮有理由的。他沉吟了一下,说:“在前边潜伏和在后面做预备冲锋队不是一样吗?连里已经挑好了突击队员。再说,你又有气管炎,一受凉就咳嗽,到时你忍不住了怎么办?”

“我早就有了土法子,要咳嗽了,就拿只辣椒或生姜嚼一下,就没事了。”

程连长有些爱怜地看着邱少云,他对邱少云了解不多,前任连长朱斌阵亡之后,他才接替上来。但他观察邱少云,觉得他能吃苦,守信用,有股子与别人不一样的韧劲,干什么事儿也都让人放心。

但连里已经定了,他不想再临阵换兵。

“你先回去吧!少云。”程连长示意他先回去,“我们再研究一下。你等通知!”

邱少云呆了一下,转身倔倔地走了。他有种深深的失败感。从参军到九连后,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屈辱。要是朱连长在,自己就不会上不了前线了。想到这里,邱少云忍不住流下泪来。他转到连队边上的一块山石旁,坐在那儿想心事。但心情的晦暗令他备觉伤感,不由低声抽泣起来。

这是邱少云当兵后,头一次流泪。

邱少云差点就要与这次潜伏无缘了。

他的哭声惊动了一个人,这个人使他实现了自己参加潜伏的愿望,他就是来到九连做最后一次潜伏前检查的二十九师师长张显扬。

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张显扬在他的寓所里告诉了笔者邱少云参加潜伏的经过:“……我去九连检查潜伏准备工作。”快到九连时,看到有个战士在哭。马上就要打仗了,哭什么嘛!我最烦手下的兵个个哭哭唧唧,软软沓沓的,当兵就要有个兵样子呀!我让他站起来,问他是那个连的。他讲是九连的,叫邱少云。这是我头一回见邱少云,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老人忽然伤感地:是我把他送了上去。要是他活着,也快六十多了吧!)我就喊九连这么个大功连队,怎么出你这么个软蛋,你哭什么嘛!邱少云很倔呀,他说,谁是软蛋,我是伤心。连里不让我参加潜伏。他们不把我当个兵看。

“旁边陪我检查工作的八十七团团长孟建民解释,这次参加战斗的全部是党团员,非党团员不准参加。我说这个规定太死板了,这么好的战士,你没看出来吗,他求战心切,就是要打仗,这样的兵我看可以去潜伏。我们要保护战士的积极性嘛!

“团长当即让邱少云跟我们去连部。

“那个程连长同意了邱少云去潜伏。

“这个邱少云高兴得很。给我打了个敬礼,就走了。我记得他长得黑乎乎的,人挺精神的,大概一米七一左右。说一口四川土话,给我留下的印象极深。”

一九六三年,八一电影厂摄制的黑白电影《打击侵略者》,曾部分再现了邱少云参加潜伏的一些画面。而这些真实的场景由真实的历经这次战斗的老人讲出来,却更加撼人心魄。

历史就是如此令人吃惊,他在一瞬间改变了一个战士的命运。从生到死,从平常战士到惊世英雄…… 邱少云被批准参加潜伏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浸入一种难以抑制的临战前的兴奋中。经过这次周折,他似乎感觉到了党团员的可贵与重要了。他觉得做一名党员,可能会让自己更接近他所向往的一种战士境界。当晚,他找到指导员,递上一份入党申请书。申请书的最后是一句坚定的誓言:为了战斗的胜利,我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邱少云患有气管炎,这差点成为使他没能参加潜伏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坚持戒了烟,还找了许多辣椒、生姜,以便自己受不了时嚼几片。

在潜伏演练中,他除了在上课时间刻苦练习,还抓紧中午休息时间,携带着炸药包、爆破筒、手雷等到野外去练习、琢磨动作,钻研怎样跳跃才没有声响,怎样隐蔽才能不暴露目标。

邱少云的战术动作进步很快。别人八分钟才能通过的一段距离,他五分钟就通过了。特别是他的脚步,走起路来,几乎轻得听不出一点声音。邱少云还开动脑筋,和战友们一起研究出了在潜伏中怎样解溲、联络,怎样制止瞌睡、打呼噜等办法。他以优良的成绩被批准参加潜伏部队。他所在的班担任了尖刀班,邱少云组担任了发起冲击后扫除障碍的爆破任务。

十月十一日傍晚,绚丽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全副武装的三营指战员集结在山蔓地区。师长来了,他先检查了战士们的伪装,嘱咐大家把裤筒扎紧,以免小虫往里钻,要求大家严守纪律,坚决打好这一仗。师长来到邱少云面前,拉拉他的弹药带,丝毫不动。扯扯他的裤筒,裤筒扎得紧紧的。见邱少云胸前鼓鼓囊囊的,师长问:

“小伙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报告首长,为了防止咳嗽和打瞌睡,我带上了生姜和辣椒。”邱少云敬了个礼,不好意思地说。

“好!想得周到。”师长笑了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长迈步跨上一块大石头,两眼扫视了一下队伍,有力地挥挥手说:“这次潜伏是着险棋。五百多人的部队,要在敌人眼皮底下潜伏二十多个小时,不能有一人暴露,一旦被敌人发现、我军处于敌人的三面包围之中,背后远离自己的阵地,进退无路,很可能导致全军覆没。在这种艰苦条件下作战,就要求大家要有高度的整体观念,如若遇到意外情况,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能违反潜伏纪律。大家有信心吗?”

“有!”五百多名战士齐声回答,声音在暗夜中传出很远。

八十七团三营三个加强过的连队,于十一日傍晚准时出发。从敌人阵地前沿直插地过去。经过二十余公里的行军,战士们在凌晨一点钟到达预定潜伏区。凌晨一时,部队悄悄地越过三千多公尺的缓冲区,按照预先看好的地形,秘密潜伏就绪。邱少云潜伏在三九一高地东边,距离山脚只有六十来米的一条杂草丛生的土坎边,他同组的战友李川虎、陈锡章、柯大材在他附近四五米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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