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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辽金元淮安文学:天下最冤在楚州(1)

辽与金王朝是几乎与宋王朝同步生存的中国少数民族的王朝。

辽王朝是契丹族领袖耶律阿保机于后梁末帝贞明二年(公元916年)创建的,本名契丹国,公元947年改国号为辽。于宋徽宗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为金所灭。它存在时,以今天的天津市海河、河北霸县、山西雁门关一线为界,与北宋对峙。辽流传下来的作品原本就很少(诗歌仅七十余首),且主要活动在北方,所以在淮安没有流下什么痕迹。

金是女真族完颜部首领阿骨打创建的王朝。女真族本受辽的控制,后阿骨打统一邻近部落,发动反辽战争,遂于辽天庆五年(公元1115年)称帝,国号金。金天辅三年(公元1119年)与北宋联盟攻辽,至天会三年(公元1125年)灭辽,次年灭北宋,从而形成与南宋在淮河一线长期对峙的局面。这时的淮安,属北宋、南宋,文学作品主要归于宋文学的范畴。

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政权。元朝的历史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成吉思汗在漠北统一各蒙古部落、建立大蒙古国(公元1206年),并灭金、统一北方(公元1234年);第二阶段:蒙古大军占领南宋都城临安(公元1276年);第三阶段:由此至元顺帝退出大都(今北京)、明王朝建立(公元1368年)。

中国文学史所说的元代文学,主要是指后两个阶段的一百三十多年时间,其中包括各民族人士用汉语从事的文学创作。

元代的历史比较短暂,短到不能在文学史上单独划阶段。中国文学史上是以元初到明中叶为中国文学中古期的第三段。

但元代文学因为有元曲,而在中国文学史上有了里程牌的意义。这是因为,在这一段文学史中,叙事性文学第一次居于了文坛的主导地位。淮安文学史当然也不例外,既有关汉卿以楚州为题材的中国悲剧第一剧《窦娥冤》的诞生,也有盱眙籍的元曲作家盍西村杰出贡献。

§§§第一节 元代淮安

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元军占领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这年,也占领淮安全境。当年设招信军行安抚使事,领盱眙、天长、招信、五河四县。第二年立淮安总管府,辖山阳、盐城、淮安、淮阴、新城、清河、桃源七县。同时设招信总管府。再一年,改招信总管府为临淮府。《元史卷五十九〈地理志〉记载》:1283年,淮安总管府升为淮安府路,淮安、新城、淮阴三县并入府治山阳县,兼领临淮府、海宁、泗、安东四郡,其盱眙、天长、临淮、虹、五河、赣榆、朐山、沭阳分属四郡,共属江浙行省。至元二十六年(公元1290年),临淮府取消,所领盱眙、天长县归泗州,泗州仍属淮安府路。当时共91022户,547377口人。

元军占领淮安不久,意大利人马可·波罗旅行到淮安。他从邳州过来,到了西州城(今宿迁市),再到淮安。他描述当年的淮安是:

淮安州城

淮安州是一甚大城市。在蛮子地界入境之处,居民是偶象教徒,焚死者之尸骸,臣属大汗。其城有船舶甚众,并在黄色大河之上,前已言之也。此城为府治所在,故有货物甚众,辐辏于此。缘此城位此河之上,有不少城市运货来此。由此运往不少城市,唯意所欲。应知此城制盐甚多,供给其40城市之用,由是大汗收入之额甚巨。

元军将国人分为四等,即蒙古、色目、汉人和南人。淮安淮北地区原属金人统治,属三等的汉人;淮南地区原受南宋统治,为最下等的南人。

最值得一提的是大运河的再修建。

春秋鲁哀公九年(公元前486年)时的吴王夫差好得意。他求得伍子胥帮忙说好话,最终被爷爷阖闾立为太子并继承了王位。他即位后即为爷爷报仇,兴兵打败了越王勾践。此时,他不再听伍子胥劝告,错误地放回了越王勾践不说,还准备兴兵伐齐。于是,他下令在现在扬州的地方筑邗城,开挖邗沟。

邗沟,从当时姑苏(现苏州)的平门开挖,穿过无锡城,入现在的武进、丹阳进入大江到邗城(今扬州)。然后再由邗城北上到了淮安的末口(今淮安楚州区礼字坝处)。由此,在末口处,淮安诞生了古老的城镇北辰镇,她与淮安另两个古镇——古淮水和泗水交汇处的泗口镇和淮阴古城(码头镇)一起,在南有扬州兴起之时,淮安运河之都也初见端倪。这是大运河最初的开挖。

第二次是隋大业元年(公元605年)隋炀帝杨广建通济渠,它西起洛阳的西苑,从荥阳至开封,折入皖、苏再到淮河边上的山阳(今江苏淮安),再接上古邗沟就到了扬州。沟通南北的大运河由此诞生了。这是大运河的第二次开挖,这时的大运河叫南北大运河,全长2700余公里。

元至元十八年(公元1281年)元帝忽必烈下令开凿济州河,运河从此由淮安直上山东的济宁。济州河开好后,再开会通河与通惠河(元三十年竣工),至此北京到杭州有了新的直通的大运河,史称“京杭大运河”,她北起北京,南达杭州,全程可分为七段:(1)通惠河;(2)北运河;(3)南运河;(4)鲁运河;(5)中运河;(6)里运河;(7)江南运河。她流经北京、河北、天建、山东、江苏、浙江六个省市,沟通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1794公里。比南北大运河上北京的水路,缩短了九百余公里。而淮安,就坐落于中运河与里运河的交界处。

淮安的经济因大运河而发达,淮安的文学也因大运河而繁荣。

§§§第二节 人命关天关地——关汉卿的《窦娥冤》与楚州

没有谁的命比窦娥更苦,也没有谁的冤比窦娥更冤,没有谁的性格比窦娥更烈,也没有谁的心比窦娥更善良。这就是元代大文学家关汉卿《感天动地窦娥冤》能“列之于世界大悲剧中亦无愧色”的原因,也是关汉卿名列“元曲四大家”之首的原因(国学大师王国维《宋元戏曲史》言)。

关汉卿是北京人,但一部以楚州为背景写作的窦娥冤,将他与淮安文学史联系在了一起。

关汉卿是文学大家,却生世不明。缩合各类考证,他大约生于金代末(公元1229年— 公元1241年),逝于公元1300年。据元代后期戏曲家钟嗣成《录鬼簿》“关汉卿,大都人,太医院尹”的记载和“尹”在另一版本中为“户”字看,关汉卿可能是元代太医院中的一名医生。

他生于金末,南宋灭亡后(公元1279年),他到过杭州,到过扬州,从套曲《杭州景》中“大元朝新附国,亡宋家旧华夷”一句看,他是南宋亡后不久去的。他以“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的套曲《一枝花》赠与元代著名女演员朱帘秀,既赞美了朱四姐的出神入化,也记载了他扬州行踪。

从北到扬州,必经过楚州。到了楚州,便听过当地的传奇。宋代楚州小说和传奇很是盛行,这在上章已说过。可以想象,《感天动地窦娥冤》这个从汉代《东海孝妇》传说演变来的故事,其主要内容和故事情节当时在楚州已十分丰满动人。这时,关汉卿将它改变成了杂剧,富于它更深刻的内容。

剧本写作十分紧凑。总共一万五千字上下。只有一楔四折。一楔交代背景:穷儒生窦天章一年前借了楚州城放高利贷的蔡婆婆20两银,一年后就滚为40两。他夫人早已去世,女儿瑞云只有七岁。为赴京赶考,他只能将女儿抵给蔡婆婆作童养媳。蔡婆婆丈夫也早过世,有八岁儿子一人。她接受了瑞云作童养媳。其中窦天章“教我把什么还她”,“将就的你”等对白,将楚州方言也显了端倪。

父亲是个穷书生,她七岁就卖给人家做童养媳,此窦娥一苦也。

第一折写17年后第一波折。蔡婆婆家道是富的,儿子却在与瑞云成婚后体弱早逝。瑞云已改名窦娥,是年20岁;蔡婆婆已40岁整。她现在正去南门赛卢医的药局要债。赛卢医是什么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死的医不活,活的医死了。”这种庸医,欠了蔡婆婆十两银,今年已到二十两,他当然还不起。于是骗到僻静处,要用绳勒死蔡婆婆。正遇张驴儿父子俩到此,救了蔡婆婆。只是救人者并不是见义勇为者,他们反过来勒索蔡婆婆,要她及儿媳嫁给这父子俩。如不同意,就要再勒死她。蔡婆婆无奈,只能将他们父子俩带来家中。窦娥不愿意,而张驴儿却赌咒发誓一定要把窦娥弄到手。矛盾冲突到了第一个高潮。不过在窦娥宁死不从下,张驴儿强娶的事只能从缓。

窦娥死了丈夫,20岁即守寡,现在婆婆再做事不慎,引二狼入室。其命更苦也,其命还悬也。

第二折写窦娥受诬陷入狱。赛卢医想勒死来要债的蔡婆婆不果,“方知人命关天关地,如何看做壁上灰”,想只身逃走。要走未走,却遇到来买毒药的张驴儿。他见窦娥不肯嫁与他,就想毒死蔡婆婆后全力再逼窦娥。赛卢医不敢卖毒药,但张驴儿认出了他,以报官相逼,赛卢医只好把毒药给了他,然后自己一逃了之。张驴儿拿回毒药,将药下在羊肚汤里。正好蔡婆婆想吐,把汤给了张驴儿的父亲吃,结果阴差阳错,让张驴儿的父亲中毒身亡。张驴儿乘机再逼婚,让窦娥“私休”此事,嫁给他。但窦娥相信“人命关天关地”,相信世上自有天理,毅然与他“官休”。此时楚州太守为桃杌。此官见来递状的就下跪,称告状者才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但当读者或观众以为他是百姓的父母官时,遂发现这是表象,因为他的唱词是“我做官人胜别人,告状来的要金银;若是上司当刷卷,在家推病不出门。”果然,他相信了张驴儿的理由“儿子怎么会毒死父亲”?他对窦娥用了重刑。但倔强的窦娥就是不招。这时他再转而要打蔡婆婆。为了不让婆婆吃苦,窦娥承认是自己下的毒,被定为死罪。

坚守贞操,孝敬婆婆,却被判死刑,这是窦娥苦上加冤也。关汉卿一再提出“人命关天关地”,反衬昏官草菅人命,让窦娥的冤中有了官员黑暗因素,让全剧形成了对不公社会控诉的氛围。

第三折写斩窦娥。窦娥开始为不让婆婆难过,上刑场时提出不要路过婆婆的家门前。但在看到婆婆后,提出的要求却十分凄凉:“婆婆,此后遇着冬时年节,月一十五,有瀽不了的浆水饭,瀽半碗儿与我吃;烧不了的纸钱,与窦娥烧一陌儿。则是看你死的孩儿面上。”此话一出,一个善良到极点的小媳妇的形象已完美到无缺,一个人的无奈也到了极点。更出彩的是,善良的窦娥通过对公正的苍天的呼号表现出了自己的无助:“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再到了刑场,面对死亡,她倔强不屈的性格再现,最后许下三愿:如果她是冤枉的,血不落地却飞溅到丈二白练上,三伏天会下大雪,且楚州就会像当年东海孝妇被冤那样,三年大旱。

窦娥被砍,三愿均实现。一个社会低层的弱女子,最后以自己的生命呼唤着正义和公正,呼唤着官员的清廉。

第四折写窦娥父亲中举当官,官拜参知政事、两淮提刑肃政廉访使。他从楚州三年大旱入手,在窦娥魂梦中指引下,抓住了赛卢医这个问题的节点,弄清真相,惩办了真正的凶手,还了窦娥公道。

窦娥的结局是好的,但是个悲局。这个悲局要从过程中看。悲剧最具力量,因为它把最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以警示世事的缺陷。《窦娥冤》正是如此,毁灭了最善良美丽的本应当生活最美好的窦娥,告诫官员,告诫世人:一个社会的黑暗,是由人的本性中的黑暗与官员的不廉洁共同造成的。她也造成一个伤痛的疤痕,让人时时审视自己的良心,让官时时考究自己的官品。

就这样,以楚州为题材的杂剧《窦娥冤》成了关汉卿的代表作,成为中国古代悲剧的代表作,他也通过窦娥的嘴表现出关汉卿自己的个性:“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南吕一枝花·不伏老》语)他还通过《窦娥冤》以及其他的作品,实现了把社会底层上搬上舞台的意愿,以此真实成为了一个人民的文艺家。

关汉卿是生前就出名的。他在大都(今北京)时,写了一个名叫《伊尹扶汤》的剧本,排演后在宫廷演出,得到了皇帝和官员们的称赞,关汉卿由此声名大振。但此后他的目光一直瞄着百姓,其剧本的主角多是社会中下层人物。关汉卿自称“我是个普天下的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贾仲明《录鬼簿》的吊词称他为:“驱梨园领袖,总编修师首,捻杂剧班头”。据悉,关汉卿编有杂剧67部,现存18部。散曲今在的小令有40多首、套数10多首。一百多年前,他的《窦娥冤》等作品已被翻译介绍到欧洲。新中国成立后,出版了他的戏曲全集。1958年,关汉卿被世界和平理事会提名为“世界文化名人”,北京隆重举行了关汉卿戏剧活动700年纪念大会。同年6月28日晚,国内至少有100种不同的戏剧形式,1500个职业剧团,同时上演关汉卿的剧本。他的《窦娥冤》,让楚州在元代文学史上也有了声音。

§§§第三节 小令清新曲作家——盱眙盍西村小记

传说江西的抚州对应着天上的文曲星,所以千年才子汇聚,宋代有谚语说:“朝士半江西”。

“远色入江湖,烟波古临川”,正是元代盍西村用散曲一套《小桃红·临川八景》,将古时叫临川的抚州描绘到了历史的画册之中。这个盍西村,是淮安盱眙人。根据元代文学家钟嗣成《录鬼簿》中盍志学(学者认为与盍西村为同一人)的记载,知道他名公,是学士,其他就不知道了。

他是小令大家,但流传下来的小令仅17首,套数一套。

元曲,与唐诗宋词并列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三座重要的里程碑。元曲,包括元杂剧和散曲两大类文体。散曲又包括小令、带过曲和套数三种散曲。杂剧则是由曲文(唱腔)、宾白(道白)和科范(动作)组成的专门在舞台上演出的剧目。

小令又叫叶儿,发源于唐代的酒令,原是民间小调,字数少,一般58字以内,通常为一支独立的曲子,所以十分明快,响亮。

从元曲的发展上讲,元初开始杂剧十分兴盛,有关汉卿、马致远、王实甫、白朴等戏剧四大家。到了中期,散曲成为元代诗坛的主要体裁。到了元末,散曲更是走上文学专业化之路。盍西村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试赏析其描写元宵节的小令:

【越调】小桃红·江岸水灯

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舞凤翔鸾势绝妙。

可怜宵,波间涌出蓬莱岛。

香烟乱飘,笙歌喧闹,飞上玉楼腰。

套数《临川八景》之第三首。此曲唱来朗朗上口:春桥两边万家点了花灯,照亮了十里长街,凤灯鸾灯活脱脱地就如真禽飞舞了起来。呵,可叹的元宵节哟,让临川一下变成了蓬莱仙岛。香飘飘,笙歌闹,楼宇在仙气中飘渺。一时间,人间成了仙境,游人成了神仙。此歌一唱,能不动听,能不动情!

再赏析其《杂咏》。杂咏共八首,看得出,这是一组游记小令。且分析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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