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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愿做一块优质煤”

玲玲在日记中写道:“我愿做一块优质煤,和同伴一起在为理想的奋斗中燃烧,发光,发热。”

玲玲志向高远,情操纯美,感情火热,因而在她的周围聚集着许多充满青春活力的青年。

看电影都是买一排的票,一长串紧紧相挨,“你不去,我们就不去,我们推着你去……”

她帮助朋友们学英语,她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一些困难,帮助他们复习文化,考大学……

随着交往的深入发展,她发现,有的朋友生活充实,对未来充满信心;而有的却生活暗淡,工作上同落后人攀比,生活中以时髦服装掩盖空虚,靠烈性浓酒解愁消闷,拿流行录音带消磨时光……玲玲焦急地想,医治人们身上的疾病是重要的,而医治某些青年人麻木的灵魂,萎缩的心,更应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晴天一声霹雷,自己在下乡期间的好友司宝光因犯偷窃罪,在济南被捕。这个消息,使玲玲的精神受到猛烈地撞击——

司宝光是高干子弟,小伙长得挺帅,高高的个子,浓黑的眉毛,唇红齿白,面如敷粉,人们看到他,很容易想起某个电影明星。他酷爱文艺,在乡下时,经常往玲玲家里跑,与玲玲家人的关系都极为融洽。那时节,他乐于助人,富有正义感,他见玲玲拖着病残的身躯为社员针灸治病,非常仰慕,一得空儿,便跑到玲玲身边,给她打下手。当玲玲迁居县城,思想一度消沉时,小司便守在她的身边,一会儿给玲玲读小说,一会儿扬起手臂,朗诵自己的诗作:“青春啊,你在我们的面前,永远是玫瑰花,因为我们是生活的战胜者!……”,后来,随着他父亲问题的解决,他鼓着翅膀飞了。在济南,他给玲玲来过许多信,他自称,“现在才真正认清了这个万花筒般神奇的世界,研究透了人生的奥秘,于是便开辟出一条新路……”通过活动,他在济南谋取到一个令人艳羡的采购员的职业。他津津乐道自己几乎走遍了全国所有的大城市,品尝了种种名吃,欣赏了名演员的演出。一次,他路过莘县,来看望玲玲,打扮和风度有了很大变化,使玲玲有些不敢认了。

面对判若两人的小司,玲玲心里很不舒服。共同语言已经失去,说热情的话说不出来;说冷淡的活,又感到不好这样对待一个老朋友。话便有些词不达意:“啊哟,坐,坐,喝水……”

小司见玲玲不像过去那样实在,有些不快,“玲玲,就这样迎接你的老朋友吗?我还没有遇到一个姑娘对我这样讲话呢!”小司不愿意了,脸上掠过不悦之色。

见小司不悦,玲玲恢复了以往的热情。她想,自己是一个被黄土同化了的“乡巴佬”,一时也难以做一个“身价高贵”的城市哥儿的思想工作。她没有勇气向朋友掏出自己那颗滚烫滚烫的心。

如今,想到小司滑下泥坑,姑娘吃不下,睡不宁,自怨自艾了:司宝光犯罪是有先兆的,当时自己为啥没有勇气向他大声棒喝呢?呵,友谊,这是多么美好纯洁的字眼儿,应该以此作为鉴诚,充实些健康而富有意义的内容。

玲玲是个正直无欺的姑娘,她心中的不快,被朋友们发现了。有人提议以此事为议题聚会一次。这种事,小青年说干就干。这些年轻的朋友,有工人、社员、医生、护士、售货员……女友中,既有大家闺秀,又有小家碧玉。大家有的提来了酒,有的拿来了罐头,还有的端来了录音机,伙伴们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这样的聚会,过去搞过多次。小青年们凑在一起,组成一个多么富有生气的集体啊!那无拘无束的海阔天空的谈吐,给他们增添了多少生活的乐趣啊!他们谈理想,谈美梦,谈春天,谈未来。他们谈曹雪芹的《红楼梦》,徐悲鸿的《奔马》;他们谈雨果的《悲惨世界》,巴尔扎克的《高老头》;有时也谈我国的工资制度和姑娘们的夏裙如何更鲜艳、更美丽……天上地下,古往今来,马路新闻,趣事笑话,无所不谈,各人随便,哭笑由之。他们彼此是那样的默契、投合、知心、知音。这个十几平方米的小住屋,比之那墙壁刷得雪白、有各种娱乐工具的俱乐部还更有吸引力。今天,因出了司宝光一事,大伙儿不可能像往日那样笑笑闹闹了,玲玲决心改变一下聚会的形式。

朋友们都来到了。大伙面前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玲玲瞅大家还没有横扯的机会,把一张纸钉到墙上,说:

“今天,咱们集思广益,帮我把这段古文翻译出来。”

十几双眼睛都聚集在那张纸上,隽秀的钢笔字清清楚楚:“道义相砥,过失相规,畏友也;缓急可共,生死可托,密友也;甘言如饴,游戏相逐,呢友也;利则相攘,患则相倾,贼友也。”

小青年们一见是关于友谊的古文,兴致全都上来了,他们有的查字典,注音释义;有的背诵古文片断,印证语法结构;有的切磋译文的准确性,你一言,我一语,集腋成裘,还真把这段古文给翻译出来了。接着,玲玲又提出来,让每~个人找一个生活的例子,来说明各种友谊的不同。这下子,讨论进入高潮,人人都在思索自己的友谊交往,个个都对不同的友谊进行了评论。玲玲顺风扯篷,把这次集会当成了友谊的专题讨论会。由于大家的思想活动一集中,谁也没有想起将罐头开封,酒瓶揭盖。

选准时机,玲玲拿出录音机,按了一下扩放键钮,

歌曲像一股清风,溢满热气腾腾的小屋:

青春啊青春,

美丽的时光,

比那彩霞还要鲜艳,

比那玫瑰更加芬芳。

若问青春,

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它带着爱情,

也带着幸福,

更带着力量,

在你的心上,

你的心上!

啦啦啦……

青春啊青春,

壮丽的时光,

比那宝石还要灿烂,

比那珍珠更加辉煌。

若问青春,

为何壮丽?

为锕壮丽?

为何壮丽?

它带着深情,

也带着智慧,

更充满理想,

为四化发光,

为四化发光,

为四化发光!

啦啦啦……

啊……

很自然,年轻伙伴们听了这歌声,心情受到莫大鼓舞。当不少人叹息县城文化生活差,业余时间无处消磨,提议朋友们多搞些像今天这样的专题聚会时,玲玲眨眨眼睛,挺神秘地说:

“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这消息不是小道的,而是从我爸爸那个大道上来的,县里要开办一所业余职工学校,咱们都报个名中不中?我们年轻,正充满希望,趁这个当儿多探求一点儿知识……”

玲玲的这番话,把大伙儿的心燃亮了,都表示要上夜校。

玲玲把眉头一皱,又说:“这样不行。我们这个圈内,有人懒散惯了,为保证言行一致,我提议拉钩宣誓!”

正在兴头儿的青年们一个个弯起手指,相互拉着,当场宣了誓:“谁要是半途而废,谁就是小狗儿……”

到处漫流的水,入了正常渠道。从这次聚会之后,玲玲的伙伴们,就像过冬的小树渴慕春天,就像破土的细苗企望雨露;下班之后,便扑向文化科学知识的海洋。

有人毕竟经不起生活的诱惑,在丰厚的物质面前落伍了,颓丧了。也有人经不起挫折,在困难面前灰心了。有一个女友就是这种“型号”的青年。她整天沉湎于个人主义的小天地,醉心于梳妆打扮,不把学习挂在心上,一次考试,她竟别出心裁地把“坎坷”解释为“坷垃”。两次考大学没考上,更灰心了。玲玲决心帮助帮助她。

一次聚会事先约定了,朋友们来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位女友也来了。这位女友听见有人唱歌,“唱歌的一定很愉快!”一看却是玲玲在唱,玲玲说:“你身体好,却整天愁眉苦脸!”玲玲先是向伙伴们暗暗递了眼色,然后开门见山地说:“今天,咱们做个文字游戏好不好?大伙儿是不是以‘装束’为题,造几个带有比喻的句子?”

她的话音刚落,伙伴们便趋上前去,对这位姑娘左端详了右端详,上打量了下打量,然后都蹙起眉,想了一通,一个个妙语如珠的比喻便产生了。

这个说:“有个人的头,烫得真好,近看,象一堆蓬松的羊毛;远看,象一堆闪光的黑泡沫。”

那个说:“有个人的连衣裙,剪裁可体,真像仙女的霓裳,但包裹的是一个知识贫乏的躯壳。”

善意的嘲讽,好心的揶揄,使得这位姑娘赧颜满面,逗得大伙儿捧腹大笑,但玲玲觉得兴犹未尽,便调皮地耸耸鼻子说:

“大伙儿再听听我的——有个人的高跟鞋,亮得像一面可以照人的镜子,只可惜专会走‘坷垃’道。”

这巧妙的比喻,使大家“啧”地都笑了。这位姑娘的脸羞愧得像两片火烧云,她一把拽过玲玲的毛巾被连头带身子捂了起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哝着:

“玲玲,你真坏,真坏,小心我揍你!”

“你先别揍我,让我把话讲得全面些,刚才我们的恶作剧有很大的片面性,现在我们的生活条件提高了,完全有必要装饰得美一些,漂亮一些。我不反对穿裙子,穿高跟鞋,也不反对烫发。我现在身体条件不允许;如果允许,我穿得可能比你还漂亮。我从来没有把注重外表整洁、常常修饰自己美的划归列庸人之辈;我从来也没有把臭汗淋漓、衣衫褴褛的人都当成是特别‘革命’的。我甚至有一个想法,为了把我们这个莘城点缀得更美一些,我们可以带个头,让姑娘们的衣服,让小伙子们的风度更接近城市化;但是,这只能耗费我们的一点点精力,我们要把大部分的热情倾注在学习上和工作上。人像大树,有吸收,也有付出,要付出,就要吸收……”

玲玲的这番颇有见地的话,说得大家心悦诚服。从此之后,这位姑娘把心主要扑到了学习上,再也不敢在服饰打扮上消磨太多的时间了。

玲玲性情温和,她靠着赤诚和热情,在莘县这座小县城里,形成一个庞大的青年群;她又象一个知心的大姐对待弟弟和妹妹一样,关心着这个青年群内的每一个朋友。

她有一个女朋友,父母在“十年浩劫”中蒙受不白之冤。父母的问题影响到她,她在爱情问题上屡遭阻遏。有些青年见她身段周正,脸蛋儿白嫩,就主动向她求爱;但爱情发展到一定程度,这些轻薄年少便又抛弃了她。这使她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损害,由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变成一个消沉了的“失意公主”。玲玲决心拉自己的姐妹一把,她写信给在外省学校读书的一位朋友,托他给这位女朋友找一个远方的,能够理解、同情和爰她的对象,玲玲建议他在那头儿当一当这个“红大哥”,她自己在这头儿当一当“红大姐”。“红大哥”接到信后,乐此不疲。他拿着玲玲女朋友的照片马上找到一个青年谈了谈,这位青年看着照片,心花怒放,爱不释手,也未经过认真考虑就当场应承下来,并让“红大哥”给玲玲捎去了自己的一张照片,托玲玲转给那位姑娘。

玲玲接到“红大哥”的信后,马上把那位姑娘招了来,她先向那姑娘介绍了这位青年的基本情况,接着又拿出了他的照片。

那个姑娘瞅了老半天,从照片上看,那青年的相貌属一般,姑娘似乎不太满意。

玲玲一面逗趣地说服那位姑娘,一面又主动介绍这小伙儿,“听说他出身贫农,又是共产党员,找对象不能光看外表,心眼好、品德好是至关重要的。只要你们两个感情一致,有共同的理想就行。”

“玲玲姐,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一切听从你的!要是别人来介绍,我怎么也不会答应,听你的,人好就行。”

就这样,男女双方的关系确定了,他们书来信往,十分火热,并暗自约定,一九八。年男方来莘县,了却这终身大事。

可到了九月份,女方收到男方的一封信后,鸿雁中断了。女方很焦急,不知男方发生了什么事件。她几乎每天来玲玲家一趟,向玲玲打听消息。快到国庆节的时候,玲玲忽然接到男方的信,信上除感谢玲玲为他的终身大事终日操劳外,还吞吞吐吐地向玲玲透露一件事情:他找女朋友的事儿领导上知道了。这批提干里有他,如果继续下去……

“啊,坏了!完了!她刚刚平复了心灵上的创伤,这不又要制造出一个新的疮口吗?这可叫我玲玲怎么收场呀!”玲玲心里打完小鼓,便喊来自己的好友小马一块儿商议对策。小马是个刚强的人,她听罢此话,大发雷霆:

“事情砸锅了,我看更好;要不,和这样的人也过不了一辈子。我看咱把此事明挑了,这件事就算吹了!”

“我也是这个想法。不过这事儿得慢慢来,得慢慢地降温,我们可以随时随地开导,先动摇她的感情,不能让她猝不及防,这样打击太重,谁也受不了。”

她们当即召来那位女朋友,小马问:“你那男朋友最近给你来信了?”

“没有。也不知他最近在忙什么?”

小马说:“他这个人有什么了不起,还摆这么大的架子,叫我就不搭理他。”

玲玲接着说:“看你这么痴情,我有些话也不便于向你讲,我仔细回想了他的几次来信,也觉得这人思想不咋样。和你也并不那么般配。”

在她们以后的交往中,这温度越降越低,那位姑娘的心被她们说动了。一天,她们一块儿去上夜校,玲玲和张建华回来得最晚,因为她俩在商讨刚才学过的幂函数问题。回到家,见那位女友坐在床上,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儿,一看这气氛不对头,玲玲知道事情毁了,但她还是在故作镇静地问:

“伙计,那个青年又来信了!”

那姑娘“哇”地一声哭出声来:“玲玲姐,你这个人太好了,什么事儿我都知道了。那个没有心肝的,他的信,就放在你的枕头底下,刚才,我全看到了,这些天,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光讲这个人的坏话,现在明白了……”

“不要再提他了,伙计,希望你要挺住,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一个好的!现在我送你一句话,希望我们共勉:世上既有苦水,也有美酒,就看你怎样去追求,只要你能昂起头,苦水也能化成美酒。”玲玲抑制着感情说。

那位女朋友当场记取了这句话。

就这样,玲玲向伙伴们慷慨无私地点燃着自己的青春韶华。心灵伤残冷漠的青年,在这里得到的是温暖和慰藉;临时搁浅的生命之舟在这里会校正航向,再升征帆。

文学水平较高的女友张建华总结了她们之间的友谊,说:“在我们中间,只有真诚相见的真挚友谊,而没有虚假伪善和相互嫉妒;只有追求进步的强烈愿望,而没有消极悲观的唉声叹气……”

是啊,是啊,他们这一伙儿,在玲玲的主持下,管了多少闲事,做了多少有意义的工作啊!朋友们的婚姻大事,他们管;朋友们的哪怕是一点点的过错,他们管;朋友们家中的事情,他们也管。上面那位在爱情上失意的女友家中蒙受不白之冤,就是玲玲帮她起草了申诉书,才使得这一冤案提前解决。这位青年不仅及时地在政治上得到解脱;她在爱情上最后也得到了非常圆满的解决……而玲玲呢,她自己甘愿化成一撮泥土,铺在通往壮丽前景的道路上,让自己的伙伴大踏步地走过去。

玲玲的家,成了伙伴们自学的场所,成了伙伴们交流经验与互相帮助的场所。伙伴们都根据各自的爱好和工作需要,自学一门或几门知识,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出了贡献。他们像一株株互相竞长的树木,都很快成材了。几年来,他们有的升了大学,有的考上了中专;有的入了团,有的入了党,有的被评为先进生产者。海迪也为有这样一些朋友一同前进而高兴。她帮助了别人,别人也帮助了她。生活给她造成的局限性,朋友们给她弥补了。她在日记中兴奋地写道:“……朋友们,让我们更紧密地携起手来,我们是牢不可破的分子群,惰性不是我们的属性。让我们在前进的道路上,放出光和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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