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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洞府水月观位于梁朝东海的一座孤岛之上。由于东海岛礁多如繁星,加之这岛周围常年浓雾封锁,所以轻易很难寻得。这也使得此岛遍是奇花异果、珍禽怪兽数不胜数,倒也似人间仙境一般。

这日清晨,海风轻轻地拨开了浓雾,只见在山岭间一个年轻的小道士牵着青牛,牛身上驮着一大捆柴火。只见他发髻高挽,大浓眉毛下一双杏核眼滴溜溜的乱转,鹰钩鼻、狮子口,一脸正气。他嘴里哼着自己编的小曲,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水月观。

水月观管事的是一个约莫有三十上下的道士,此时他正安排其他人做事。那人见到小道士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头牛。先是一愣,然后来了个气吞山河狮子吼:“小师弟!你又把师父坐骑拉去运柴火!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我又得去闭门思过!你给我过来!”

刚刚还悠哉的小道士被吓了一跳,见到是管事的师兄赶忙躲到了青牛的后面。他小心地探出头来说:“师、师兄,您看师父他老人家又不在,这坐骑也得活动筋骨啊,我就顺路带它出去走走。”只见他满脸堆笑的说到:“况且您是师父的大徒弟,师父有什么好事都是先想到你不是?将来这水月观还得您来主事,师父怎么舍得罚您呢。”

那位大师兄被他捧得像是吃了蜜似得,闭着眼睛故作姿态的谦虚到:“不是我自吹自擂,师父他老人家对我真是好,不光把武艺都传给了我,还让我来搭理这水月观的一切事务,这什么意思你们懂吗?这就是让我做好接班的准备。将来这水月观的观主人选我想师父他老人家心里早就有数了。我来做水月观观主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没办法,我也将就一下吧”说完他睁开眼睛一看,师弟已经不见了踪影,再一回头,“嘭”的一下正装在一人怀中。这一下撞得不轻,他揉了揉鼻子说:“谁啊!这么不。”最后几个字被他生生的吞了下去。只见那人银须随风飘摆,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正微笑的看着大师兄。此人正是水月观观主苍龙道长。

“徒儿,你刚才说谁大材小用来着?”

“师、师父。”大师兄顿时汗如雨下。“都是小师弟他,他拉着您的牛去拉柴,我本想教训他几句没想到居然让他下套害我!”

“那为师决定让你闭门思过三天你看如何?”苍龙道长还是笑着看他。

大师兄脊背都凉了,作为大徒弟,师父的性格他太知道了。赶忙躬身施礼:“是,徒儿这就去镜心洞。”还不等师父发话他早已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小仁,你先等等。”苍龙道长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蹑手蹑脚的小师弟被吓了一跳,赶忙垂手而立,恭恭敬敬的就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又偷我的牛去帮你干活了是吧。”苍龙道长回过身笑看着小师弟。

小师弟就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冷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听师兄说过,师父以前本来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师父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即使给徒弟讲经,那也是不苟言笑的,一副老古板的做派。可自打十年前的一天夜里,师父回来了之后就性情大变,不光开始喝酒吃肉,见了徒弟也总是笑嘻嘻的。听说去岛上渔家买鱼的时候还因为调戏人家老婆结果被追的满山跑,整个就是一个老流氓,水月观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自己也是十年前那晚被师父带回来的。听说他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却还带着另一位年轻的姑娘。从那天起师父就宣布水月观从此不再收徒。大家都不清楚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没人敢问。

说到那位年轻的姑娘,就是女侠滕云巧。在这男人堆里突然出现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不免有那六根不净的人动了歪心思。

虽然师父说了,这姑娘从今往后就住在后山的茅屋中,谁都不许打搅她,但就是有人违抗师命,三更半夜摸了过去。后来在也就没见过这些人,有的说是被师父杀了之后碎尸埋在了水月观的菜园里,有的说是被丢到东海里喂鱼了。

“都别瞎猜了,其实我连夜就把他们逐出师门了。”苍龙道长说。

大家见师父把这姑娘看得这么紧,纷纷猜测那人的身份,虽然绯闻千奇百怪,可苍龙道长听完全部呵呵一笑不予理睬。

“小仁,你来我观中多久了?”

“回师父,这里年月更替的并不明显,不过看庭中花开花落的,应该也有十载了。”

“哦?你拜我为师这么久了。那你可曾学得一技傍身啊?”

小仁听师父问他这个,脸上一副骄傲的神色。“师父,我不是和您老人家吹,煎炒烹炸焖溜熬炖我都学会了,您是不是又想吃肉了?徒儿晚上给您露一手怎么样?”

苍龙道长听完差点吐血,心说“呜呼呀,我真是愧对先祖,怎么我这水月观什么时候成了厨师学校了!”

“我说的不是厨艺!是武艺!另外晚上给我弄俩下酒菜。”

“哦,师父,不瞒您说,您教给我的剑诀我已经闭上眼睛都能练一遍了,您说您就不能再教给我一点别的东西吗?”

“剑诀乃是本观先师自创的剑谱。有记载说如能将剑诀十三式全部融会贯通,就能助人成仙得道,为师如今也只能堪堪的懂得其中的一点奥秘。你小子居然敢夸下这般海口。好好好,那你就练一遍给我看看。”说完苍龙道长从青牛背上的柴火中抽出一根丢给他。

小仁接过木棍后,把袖口挽了挽,微微闭目身板挺得笔直,深吸一口气后以木棍为剑,耍了一个剑花,身体如猿猴一般反转腾挪起来。

“丹田提气,静脉顺行。剑有道,横扫宇内不平事。人存胆,气吞山河定九州。剑诀第一式。”苍龙道长随着小仁背起了剑诀。

“行风疾,踏破山河。定风立,平湖秋月。剑诀第二式。”

“步踏七星,罗汉醉酒榻卧眠。手分八卦,吴里绣娘对肠穿。剑诀第三式。”

小仁手里的木棍就似蛟龙一般,虎虎生风。看身形步法还真像那么回事。只见苍龙道长看上去却有些不高兴,就在小仁练到第四式的时候,他也抽出一根木棍,脚尖点地似出水蛟龙一般扑了过去。

小仁刚刚还洋洋得意呢,此刻却见师父猛地攻了过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呆立在那里,眨眼间木根就打在他的脖子上了。师父的力道有些没有收回,这一下差点让他断了气。

剧痛和想要呕吐的感觉让他不得不弯下了腰,心想:“不就是让他的牛干了点活,师父至于么!怎么还下狠手啊!”

“劣徒!就你这两下子为师一根手指头都能要了你的命!你拿什么去和别人比!”

“比?和谁比?”小仁直起身子困惑的看着师父。刚刚的疼痛已经让他表情扭曲,眼眶泛红了。

“守住心神,好好想想剑诀要领,你来接我这一招!”小仁哪里见过这阵势,这老流氓玩命了。他干脆把手中木棍一丢,直接蹲在了地上,一副你能耐就打死我的架势。

只是他这小流氓还是嫩了点。苍龙道长见他装熊,一脚踹在他后背上,小仁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苍龙道长愤愤的拿木棍就猛抽他屁股,边抽还骂他:“劣徒!废物!你怎么报仇!”

小仁从来没挨过师父打,加上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周围有几个还在做事的师兄,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眼看这是下了死手了赶忙过来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抢夺凶器的还挨了几下。而有两个人把小仁赶忙抬走回屋子治伤。

夜半时分,清风吹的竹影摇曳,不时还有几声蛙鸣虫叫。

小仁屁股涂了药正趴在床上。白天莫名其妙的让师父打了一顿,现在他心中还有股怨气。所以根本也睡不着。

而这时,弟子们休息的卧房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小仁闭上眼睛装作熟睡。

那人脚步很轻,却明显是向自己这里来了,他眯起眼睛,借助模糊的月光看清了,来人是苍龙道长。

道长见徒儿们都已经睡熟了,就拍了拍小仁的脑袋,“别装了”。

“师、师父”,见到被人家识破了,他只好陪笑着抬起头来。

“伤的怎么样?”

说到这,小仁就有点闹情绪了,闷闷的说:“哦,还行,没伤到筋骨。”

苍龙道长又搭在小仁的手腕上探查了一下他的经脉,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淤积休息两日也就没事了。

道长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神神秘秘的掖进了小仁的被子下面,悄悄地对他说:“等伤痊愈了就将这瓶中丹药服下,然后再来找我。”

“师父,您这是。。”没等小仁问,苍龙道长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恢复到正常的语气说:“既然你没事,为师也放心了,你早些歇息吧。”说完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这日子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天,苍龙道长留下的那个瓷瓶小仁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只好整日藏在怀中。偶尔打开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丹药,只有阵阵奇香扑鼻。小仁心说这老头难不成又在耍我么,后来索性就把瓶子放在桌子上也不理睬了。

今天,苍龙道长召集了所有的土地到庭院中集合。前文说,由于水月观十年不收徒,加上一些徒弟出观游学,所以现在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人而已。偌大的庭院里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你说师父又想干什么呀?”

“谁知道呢,他整天疯疯癫癫的,上次还把小师弟打了一顿,我跟你说。。”

“嗯!嗯!”苍龙道长咳嗽了两声,从大殿中走了出来。所有人赶忙闭上嘴巴抬头看向他。

只见道长从左到右看了看自己的徒儿们,似乎还很是满意的笑了笑说:“大家都来了啊。为师今天召集你们来是有件事要宣布。你们也知道,本观十年前便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在昆吾山的盂兰道会也错过了好几次啦,今年我想带两个徒弟与我同去参加这个典礼,不知你们谁愿意与我同行啊。”

众人一愣,在观中待的时间最久的除了师父就只有大师兄了,但刚面壁回来的大师兄也显得一脸茫然,大家都不知道这道会是什么东西。

虽然众人都没有听说过,但是肯定比整天在这无聊的岛上待着要有趣的多了。大家一下围住了道长,争相表示自己愿意去。

苍龙道长被踩了好几脚才算让众人安静下来。“你们都要去那怎么行,水月观还要有人守着。这样吧,明天早课过后,你们都到这里来,咱们以武定输赢。”

小仁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既渴望能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又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是无论如何都争不过师兄们的。兴奋与苦恼就这样相互交替的占领他内心的顶峰。不知不觉的竟走出了水月观的后门,来到了后山的半山腰。

想起之前有师兄们讲起在后山的茅屋中住着一个女人,是师父的情人。凡是来到这礼的人都被师父灭口了,他这才觉得心里一紧,转身就要向山下跑去。

“师叔,是您来了么?”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个声音。听起来如娇雀迎花又似清溪灌石,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小仁一下愣住了,从来没有和年轻女人打过交道的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师叔?”又是一声,小仁试着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人。他只好回答道:“对不起,我只是路过的。”

那声音好像发觉来人并非自己寻找的人,不在传来了。小仁心里有些失望也有些紧张,他以为对方似乎是不高兴自己擅自闯了进来,如果再告诉师父只怕自己小命要不保。“对不起,打搅了,我这便离开。”

说完他就要开溜。

“请等一下。”

“恩?女施主你还有何事?待会儿让师父知道我来了后山我可有嘴也说不清了。”

“你放心,我来问你,你是怎么来到这水月观的?”

“你打听这个干嘛?”小仁一直对着空气说话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你且先回答我。”

“是师父带我来的啊。”

“那你来这观中多久了?”

“女施主,和别人说话都不露脸,你这人也好生没礼貌,我要回去了。”说罢小仁又要走。在他身后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他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个脸上带着白纱的女人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仁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有的人就是这样,你听她的声音或者只看到她的手足就知道她一定是个大美人。

小仁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那双大眼睛就像会讲话似的,乌黑的秀发被一根丝带系着搭在了胸前。那姑娘背着手,放肆的上下打量着小仁,看得这小道士脸红一阵白一阵。

“女施主,不知你为何拦住我去路?”

“咯咯咯”一阵娇笑,她好像听了个笑话似的,不过看她玉手掩面的姿态倒也是一番风风情,看得小仁有些傻了。

“傻小子,你与我当年一同来在这观中,竟不记得我了?”

说到这要提一下,小仁就是当年苍龙道长在都城刘府中救出的刘仁礼之子。只是他当时年纪尚小,又被苍龙道长的突然来袭吓得丢了魂,哪里还记得起当时的情形了。

“哦,当时的事情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如果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同行的话,我一定会记得的。”

“呸!小滑头!小小年纪就和那些臭男人一个德行!看我替你师父教训你!”那女人说完也不知从哪捡的什么暗器,身子轻轻地原地转了个圈就噼里啪啦的打了过来。

小仁本想借机拍拍“师娘”的马屁,没想到这女人才说了一句话就动起手来,当真是小孩子脾性。也不知道她使得是什么暗器,有没有毒。小仁只觉得脸上像被针刺了一下,开始有点凉,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接着脖子上手臂上身上全都开始疼了起来。

小仁一边躲闪一边低头看去,那暗器居然都是只有豌豆大小的石子。

“哎呦!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这师娘脾气太火爆了,不过谁让人家是师娘呢。他只能抱头求饶。

“哼!看你还敢不敢油嘴滑舌的!”姑娘这才收手,手里剩下的一个石子被她随意的甩出,打在了另一边的石头上,居然都迸出了火星。这下吓得小仁腿都开始打哆嗦了。

“你师父可在观中啊?”果然是师娘没错啊,不过奇怪了,师父在不在观中她知道的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啊。哦,想必是夫妻二人吵架了,我替师父说几句好话吧,谁让那老头对我还算关照呢。

“师娘,师父他老人家前几日就已经回来了。这次出游的时间久了些,想必是为了水月观的发展..”

“你等等!”女人打断了他的话,“你刚刚叫我什么?”

“师、师娘啊,我说错了什么么?”小仁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又想起她的身份,赶忙低头不语。

“你为什么要这么称呼我?是你师父让的?”

“师父没说,是师兄们说的。大家都说师父带您回来就把您藏在了后山上,任何人都不能够靠近。都说师父这叫金屋藏娇,哎呦!”小仁就觉得脸上一疼,接着又是全身剧痛。

姑娘也不知怎的发了这么大的火,小石子如雨水一般的接连打了出去。小仁心想这哪是师娘啊,这不就是个疯婆娘么。心里虽然气的紧,但嘴上还是只能讨饶。

“师、师娘!您哪来这么大火气啊!哎呦!师父他是不是欺负您了,我替您报仇去!让他晚上就来您这跪搓衣板怎么样,哎呦!”

“让你喊!让你喊!”姑娘似乎越听越生气,丢出石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劲头也更加迅猛。只见她杏眼泛红,竟然还哭了。

“哎呦!”小仁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扑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哼!少给我装死!起来起来!”姑娘恼怒的呵斥着。但小仁还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喂!喂!”她也怕出了什么事,走了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小仁的腿。只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这下姑娘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你在干嘛?你昏过去了吗?”又暗骂了声自己真笨,昏过去的人怎么能回应自己呢。她俯下身在小仁的鼻子前探了探,还好没出人命。这让她松了口气。见他一时还醒不过来,便将小仁的身体扶了起来,又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就这样搀着他向后山山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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