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晚上,本就热,今天晚上这床榻就跟火炉子一样的烧人,一摸后背和床榻真像个火炉子了。索性起来盘腿坐着。“小姐?”是梓兰试探的声音,估摸她在外间也没有睡的很踏实。嗯了一声,接着就见梓兰摸索着进了里屋,在床边揉着眼睛,问我,“小姐怎还不歇着?明儿一早还有好些事儿呢!”
招她在床边上坐下,“睡不着,这床榻跟火炉子一样,烧的很。你倒是好性儿,睡的可是很舒坦?”
梓兰在床榻边上坐下,倚着床框眯着眼,迷糊的说道:“嗯!今儿跑的累的很,睡的还算是踏实。”
瞧她疲累模样,索性让她在榻上躺好歇着。梓兰也不客气,舒服的在榻边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伸展的了胳膊腿,四仰八躺的睡了。瞧她睡的舒服,我也躺下,想再尝试着睡一下,但是,还是失败了。绕过她,推开窗棂。
今儿的月色好的很,月影格外的清亮,棉絮一般的云顺着风在天际飘散着,却丝毫也挡不住月光的光辉,月影打在窗前的树枝,将斑驳的疏影留在窗棂上。树下有蟋蟀偶尔配上两声,如此美好的夜晚的确若是辜负了真是不该,索性搬了小凳在窗前坐下,用手托着下巴,胡思乱想着。起初还在想今天姑母会跟玛法说什么,依着玛父之前对姑母的态度,每每姑母回门,玛父不是大骂无礼就是闭门不见,至少也要冷嘲热讽说姑母是嫁出去的女儿不该干涉娘家的事情,所以,玛父今天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我猜遍了姑母的意图,可是无论怎么猜都是之前的老借口,反反复复的兜圈子,反倒是把自己弄得头疼不已,思绪也开始凌乱。不知怎地竟然想到了今天的“意外”,苦笑自己实在是太过无聊,不然怎么会想到此处?月挂西阁,街上传来清楚的打更声,知晓已经很晚了,将凳子放回。
榻上的梓兰睡的四仰八躺毫不客气,方才的姿势如今变的更加夸张,基本占了整张床,嘴里还是呢喃着梦话,凑近一听,原来是在可惜白日里的糖糕。我笑她如此执着,去也佩服她如此单纯。将她的胳膊往里推了推,给自己腾出一个位置,将就睡下。
这样僵着身子睡了一个晚上,次日自然是腰酸背痛,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梓兰早就不在屋里了,空着半张床榻。自然是赶不上去跟额娘请安了,起身更衣洗漱,草草用了些糕饼,算是用过早饭,刚想要抬步出门,却见梓兰冒冒失失的推门进来,也顾不得是不是撞到了我,“这是被鬼撵了啊?”暗自庆幸自己躲得快。
“起了?”梓兰还没有出声,就见额娘打后面进来,手里还有一托盘,顺手交给梓兰拉过我在桌边坐下。很是惭愧,今日懒惰没有给额娘请安,还劳烦额娘过来我房里,喃喃道:“今日起得晚,没有来得及跟额娘阿玛请安,绝无下次。”没成想,额娘只是摆手,让梓兰将托盘里的碗放在我面前,说是定惊汤,让我趁热快喝了。
我知道定是梓兰长舌说漏了嘴,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梓兰一嘟嘴道:“昨儿小姐一晚上都睡不踏实,奴婢也是猜想小姐是受了惊吓所致,小姐还如此怪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实在不忍责怪。额娘也帮腔说是梓兰也是担心我,还怪我昨天回来没有说实话。喝了汤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阿玛该是回来了吧,我这就和梓兰去后厨帮忙。”
“你阿玛今日不会太早回来。今儿一早,老太爷让大伯家的四小子过来传话,说是今日下了堂就要去宗族议事。”
宗族议事?钮祜禄氏也是百年大族了,可是在兴起之时就将钮祜禄氏划为两支,当真论起来,我们这一脉才该是正经的嫡系,可惜,却没有给宗族带来什么荣耀,如今的族长也是打另一脉里选出,而我们则成了旁支。因此,每次的宗族议事都是大伯陪着玛法去,亦或是大伯代表玛法去,跟阿玛从来是丝毫关系都没有。这次,却愣是要叫阿玛过去,不得不让人觉得疑惑。“宗族议事从来与我家无关。今日怎么想起来唤阿玛过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诧异与宗族的安排,因为除非是有大事,否则不会让所有宗族到场,而在我有记忆之后从来没有过,在我出生前也只有过两次,是为了庆贺族中出了一后一妃。额娘摇头说不清楚,小四子没多说。
阿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很显然宗族议事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儿,一脸的疲惫。我知道这个时候作为女孩,不该问宗族的事儿,陪阿玛回来的是大哥,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来这次的议事让阿玛很为难。贴心的煮了一碗奶茶奉给阿玛和哥哥,额娘在阿玛身边坐下,不搭声,屋里的安静让人很难受。“阿玛今日奔波了一日定是十分辛苦,饮些奶茶暖暖肠胃,晚饭已经准备妥当,阿玛歇歇再用饭可好?”我出声想打破这样的安静。
原本低头想事儿的阿玛听到我的话一抬头瞧了我一眼,又是一声叹息,招手让我过去,等我近身才拉着我的手道:“这几个丫头里我最心疼的就是这个三丫头,原想着能在身边再留两年,如今……”又是一声叹息,拉了我起身对额娘说用饭,又吩咐说晚饭后让四妹和我一道去书房。
我想阿玛的叹息是为了我,但是,我却怎么也想不出是为什么,我到底是个小丫头,有什么事儿能涉及到我,甚至让阿玛担忧至此。
晚饭阿玛吃的很少,用了两口就罢筷了,一家之长如此,自然家里所有人都不能再多用,纷纷罢筷。说实话我也没什么胃口,这样的气氛太压抑了,与往常的轻松截然相反。帮着福婶收了桌子,梓兰被叫去后厨帮忙,我和四妹被叫去阿玛的书房。
书房里还有额娘和姨娘。原本堆满书籍的书房这一下显得更加拥挤。我和四妹上前,四妹说是我妹妹其实不过小我半月而已,是姨娘生养,平日里性子古怪的很,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阿玛过于偏疼我,而疏忽她的缘故,此时,被阿玛叫来,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也许她认为终于被阿玛看重了。
阿玛轻声道:“今日议事族长道出一事,明年这个时候宫中会进行选秀,据说此次选秀是为了选出适当人选充斥皇子后宅,也就是说当选的女子多会入侍皇子贝勒,甚至王爷后宅。”
额娘的眉头一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我睁大眼睛看着阿玛,等着阿玛继续说下去。“族长的意思是从适婚的女子中挑选合适的人……”阿玛没有再说下去,似乎有些为难。
稍稍愣了愣,淡淡道:“族长的意思是即便不是每个皇子,至少也要在几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阿哥府里按进一个出自家族的闺女,哪怕是作为卑微的格格也好,这样将来不管那位皇子登基,宫里都会有一位小主撑着钮钴禄一族,可是这个意思么?”阿玛点点头算是肯定我的回话。
可是,我不能明白,如今钮钴禄一族仍然有人在朝为官,这样迫切的寄希望于后宫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哥愤然道:“族长真是好打算,真不知道这样的好计谋是那位想出来的,当真要好好拜会一下才不算辜负。阿玛,旁家怎么做我不管,但是,咱家可不能应下这一局,大姐和二妹夫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过去也是当家的主母。如今就算是入侍皇子府,凭咱家的家世背景也只能做个格格,岂不是委屈了妹妹?”
姨娘轻哼一声道:“大少爷,这话可不能这样说,鸡首凤尾岂能相提并论,凤尾怎么说也是凤凰,”说着推了推身边的四妹,一脸笑道:“老爷,四丫头已经到了适婚了年龄,不晓得有没有这个资格?”
额娘也随后道:“大丫头和二丫头都是年过十三才论及婚嫁,等到过门也都及笄之后,三丫头和四丫头如今还小,老爷莫不是真的想让两个丫头过去?”
姨娘很不情愿,嘟囔了一声。也许在她看来如果能够抓住这次机会,不单单是她的女儿,甚至是她都可以扬眉吐气,毕竟是和皇族扯上关系。可是,她似乎没有想过,若是自己的女儿自此过得不好,将来她可会后悔。
我看向阿玛,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阿玛身上,我希望他拒绝,却也怕他拒绝,若是他因此拒绝,族长恐怕会因此发难。
姨娘看阿玛的神色似乎因为额娘的话而动摇,急忙开口,“姐姐,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明年才要参加选秀,到时候四丫头也十三了,该婚嫁了。”
阿玛一拍桌角厉声道:“这个家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什么时候也轮到你说话了!”被阿玛一吼,姨娘赶忙起身称自己的不是。阿玛颇为不耐的让她退出去。“族长的意思是希望每家都出几个适龄的闺女,你那个姨娘虽然话说的很难听,但是却是事实。”转头吩咐额娘,希望她能为我们两个准备准备,过两日族长夫人应该会亲自挑选出合适的女孩。
所谓的族长夫人,按辈分论我是要唤一声太奶奶的,是位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年岁已经大了,可是身子骨却硬朗的很。听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极为精明的女子。能被她看在眼里的女子也该是族中数一数二的女子。
额娘愁的唉声叹气,却不得不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