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樊一路狂奔追去,然而原本熙来攘往的道路却转眼遍布杂草,不见人迹,他追了一阵,发现周围满是密林,却是迷了路。
想起前面客店的诡异消失,林樊不敢在密林停留,他选了灌木稀松的方向行去。如此不知不觉走了一炷香,林樊忽然发现面前出现一个空谷,待近些,发现竟是前面到过的那个荒谷,谷内的酸枣树依旧,但树底下竟多出一个人!
一个白衣人!
“你终于来了!”那白衣人转身颔首笑道。
“卢兄!”林樊吓一跳,定睛一看,眼前负手立于树下之人竟是前面已经告辞离去的卢生!
“不,你不是卢兄!”林樊随即推翻自己的猜测,只因眼前之人尽管身形轮廓、面容相貌皆和卢生相仿,但仔细一看,却比卢生年轻许多,发间也没有斑白,单是那股从容不迫的气质,就不是常年愁苦的卢生所能具有,所以林樊绝对肯定眼前之人并不是卢生。
只是也太像了!
“你究竟是谁?”林樊厉声道,眼前这人来历莫测,再加上刚才的诡异经历,让他不由得提高警惕。
见林樊无礼呵斥,白衣卢生不以为杵,反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我就是卢生!”
“不可能!”林樊毫不犹豫的指出:“你二人容貌虽相似,但年龄气质岂能作假,何况你着白衣,而卢兄身上却着的褐衣!”说着林樊冷笑:“难道世上还有两个卢生不成!”
白衣卢生闻言思衬片刻,道:“这话倒也没错,确实只有一个卢生。”
“那你冒充卢兄,是何居心?”林樊见对方坦然承认,反而越发戒备。
“我是卢生,你口中的卢兄也是卢生,何来冒充之说!”
“荒谬!”
见林樊疾言厉色毫不相信,白衣卢生摇头叹息:“罢了,这仙家手段,凡人如何能晓?”
“你且看好!”
白衣卢生厉喝一声,伸出右手,轻飘飘向林樊身上一点,也不见对方接触林樊,就见林樊身上忽然闪现一道白光,笼罩全身。
林樊只听白衣卢生一声大喝,就见眼前一根手指晶莹如玉向他点来,明明速度极慢,但林樊却闪避不开,只得硬生生受了一指。
不过这一指加身,林樊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原本久病虚弱的身体迅速好转,甚至比起没病之前还要精力充沛,头脑也愈发清明。
林樊正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忽听对面白衣卢生道:“你且听好了!”
见识过对方的神仙手段,林樊哪里不知自己是遇到传说中的仙人了,何况对方既有此等手段,怕也由不得他,当即竖耳倾听。
只听白衣卢生道:“我的本体俗名确实唤作卢萃之,而我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他的一缕念头所化,但我拥有本体的所思所想,你仍可以把我当作本体看待,至于你口中的那位卢兄,则仅仅是玉瓷梦枕利用本体俗念所幻化出的人物,不足为真。”
眼前白衣人所说实在是不可思议,林樊心中惊涛骇浪般震动,他实在难以相信,前面曾和他相谈甚欢的卢兄竟是根本不存在的人物!
“玉瓷梦枕!”电光火石间,林樊猛然记起包裹里的枕头,他取出来细细打量,然而无论他怎么瞧,手中的玉枕都是实物无疑!
“不用看了,其实我们一直所处的空间就是在玉瓷梦枕的内部!”白衣卢生也不管林樊接不接受,直接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略说了一遍。
原来这里是卢生本体布置的一个阵法,只要有凡人经过,就会触及阵法,引动玉瓷梦枕幻化出种种境遇,但只有真正通过幻境考验的有缘人,才能得到玉瓷梦枕,从而见到面前的白衣卢生,如若不然,便会被消去其中记忆,仅当作一场大梦。
尽管对方所说光怪陆离,但思来想去,林樊也勉强接受了,毕竟此时精力充沛的身体在时刻提醒着他:眼前之人并非凡人!
白衣卢生说完前因后果,这才笑道:“你能到此,便是于我有缘,既如此,我这就将本体托付的东西转交给你,他日你若加入玄元仙宗,可为我记名弟子!”
“玄元仙宗!”林樊暗中将这个名字记下,对于什么记名弟子则不以为然。随后见白衣卢生手一招,就有一册玉书和两个玉瓶出现在他手中。
林樊正要详问,却听白衣卢生大笑道:“久候三百年,今日功成身退!”说完整个人化为一缕轻烟直奔林樊额头而来。
林樊只觉眼前一黑,天昏地转,脑海中光芒一闪即逝,隐隐传来一段神异声音,形成一个个青色玄奥小字,仿佛要将之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林樊终于将脑海中的文字全部倒背如流,仿佛诵读了千百遍一样,只是其中微言大义还需揣摩。
脑海里的声音消失,林樊朦朦胧胧醒来,发现周围凉风习习,他依旧躺在原来的枣树底下,这番古怪遭遇竟是一场幻梦!
“呼!”林樊揉揉眼睛,失望地长出一口气,根本没有客店,也没有失意书生,只有大梦一场!
自嘲了一会儿,林樊拿起包裹准备起身赶路,顿时愣住,他那原本空荡荡的包袱,此时鼓囊囊的。林樊迅速打开,看着里面的玉枕,一阵恍惚——这一切竟是真实发生的!
如梦似幻,似假还真。
林樊惘然坐于树根,良久才取出玉枕,他左摸右瞧,但玉枕四四方方,浑然一体,除了两侧开口的造型比较奇怪,并无其他异处。他看了半晌,又打开包袱,果见其中一册玉书和两口玉瓶。
林樊率先拿起玉册,发现只有薄薄一层,上书几个字样,他依稀识得,恰是“见闻录?第一”五个古篆,想来这只是其中一册;打开一看,里面的书页薄如蚕翼,晶莹透明却又不影响阅读,上面刻着种种金色文字。不过幸好,文字不再是古篆书写,否则他可认不得这许多上古文字。
“余卢生,纪国人士。家贫,汲求功名。幸得恩师吕翁点化,传神仙术……百年仙道小成,是为地仙……游昔之故地,感慨良多,又怜世人浑噩,故留仙法,以渡有缘。”
这是玉册第一页所书文字,正是卢生亲笔所述自身往年经历。林樊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少年书生数百年前同赴盛京赶考,途中经过这酸枣树,恰逢一吕姓仙人点化,从此悟道参真,登上仙途——这于他如今的遭遇又何等相似!
通过卢生的文字,林樊才知道,原来那还没查看的两个玉瓶,其中所留分别是洗髓伐经丹和筑基丹,正是卢生特意准备的筑基之物,这些丹药配合脑海里的“先天一气导引诀”功法,再加上玉瓷梦枕的辅助,进入筑基期不在话下。
此时林樊已经得知,仙道分为三重,即人仙、地仙、天仙。而筑基期,则是人仙三大境界中的第一个境界,也是踏入仙途的最初境界,为仙道之基,故称筑基!
其后还有引气和炼精两大境界,至于地仙后面的境界,卢生没有多提。
林樊打开其中一个玉瓶,顿时一阵异香扑鼻,闻之通体舒泰。瓶中共有六颗丹药,林樊倒出一粒在手,发现丹药质地密实,小拇指指甲大小,竟重一两有余,比之黄金不遑多让。
他试着打开另一口玉瓶,然而瓶口虽小,却塞得严严实实,林樊使尽浑身力气,也不得开。他猜测这其中应是筑基丹,估计机缘未到,无法打开。
读了卢生的际遇,又得到如此仙丹,林樊也无心关注玉册上的内容,他取出玉枕,放于地上,然后倒出一粒洗髓伐经丹,躺在玉枕上闭目服用,开始了第一次的修炼。
丹药质地虽沉,但入口即化,林樊几乎是瞬间就感到一股暖流从喉咙冲向四肢百骸,辗转消散于全身各处。他按照脑海中的先天一气导引诀指导,排除杂念,心中默数着呼吸次数,先是一呼一吸,然后一呼一吸变得越来越悠长,耳旁静得唯有心跳声存在,接着心跳声也逐渐放缓,变得若有若无,如果从外在表现来看,林樊似乎是进入了睡眠状态。
但此睡眠非彼睡眠,如果没有法门,一般人虽然也偶尔能够做到这一步,但往往到了这里,反而不可避免陷入深度睡眠当中,虽然醒来之后精力充沛,但仅此而已,充其量不过是养生有术。
就在林樊脑海也开始混混沌沌的时候,忽然感觉脑后一股气机涌现,这股气机极为精妙,它如同一股被人操纵的凉气,激得他从蒙昧的状态逐渐恢复清明,但又没有将他刺激的完全苏醒,从而保持在一个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奇妙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林樊早就忘了细数呼吸次数,如果有人从他体外观察,定可以发现,林樊的呼吸次数逐渐变为一吸二呼,接着是一吸三呼……最后呼吸若存若亡,气息也越来越绵长。在一次呼气后,林樊再也没有吸气,但他的脸色却根本没有窒息的迹象。
此刻在林樊的心神感应中,又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