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2015年的四月,白雪如沙,飘缥缈缈的覆盖着大地,黄的草,黑的泥土,散发着迷人的生机裸露在外,褐色的苍山,犹如一首牧羊曲安静的矗立着。
此刻大兴安岭深处的一个林业局,一座高高的大山下,聚集着成千上百的伐木工人,整齐划一的跪在一座大山前,他们的前方放着一排老旧的油锯,油锯前面一个黑脸的汉子,双手高举大喊着“一跪苍天:感谢它赋予我们这片土地阳光和雨露,二跪大山:感谢它给予我们茂密的森林,是森林养育了我们几代林区人,今天就是我们林区经济转型的开始,从今天起,大山你安静的休养生息吧,我们代表千千万万个林业工人给你老人家行跪拜礼——”。
这说话的黑脸男人,大概五十多岁,他们家四代都是伐木工人。
他虔诚的跪地,面对大山他目光里充满恩,此时长风猎猎,一片片白桦林,夹着落叶松在早上的阳光里,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不时有枯叶落地。这仪式好比战士告别战场,人们用哽咽声音喊着“再见吧树神——,愿你休养生息吧——”。
砼砼砼——当当当——。礼炮声划过天空——。
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国家的红头文件在整个林区公布了,采伐了六十年的大兴安林林区,从此刻开始停止一切商业采伐,开始以营林为主,所有林业局变成营林局——。
刚才那一幕是工人们自发的,在向大山和森林告别,他们的内心百感交集,站在队伍前那个黑脸男人叫“李青松”。他们家四代人都是伐木工人,又都是全国劳模,三代人去北京开过会。
此时局长王森林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有林业局党委白雪松书记,还有副局长山青,人们个个表情凝重,局长王森林不时的吸着烟,若有所思的看着每个人的脸说“新形势下,我们国家提出生态发展,是对的,我们不能把森林剃光,留下一片荒漠给我们的后代子孙——”。一个工人摸样的人喊道“可是,局长,你可知道,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张松,落叶松养活我们半辈子了,现在让我们干什么去?我们又会干什么?老了老了,饭碗没了——,说句良心话,林业这几年经济萧条,我们林业工人的工资很低呀,不伐木材怎么活?”。
白书记呷了一口茶“嗨,你只管放心,国家会管我们的——,这大片的山林,总得有人看着吧?国家想着我们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人人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
王局长使劲的吸烟,一股股白烟从他的口里吐出,他不时弹着烟灰“不要慌么,我们可以开展旅游业,我们的蓝天,我们的密密麻麻的次生林,是天然的氧吧,夏天绿得流油的树和草,冬天梦一样白的雪地,还有这凉爽的天气,打着灯笼都难找呀——们大家振作起来吧——路就是在没有人走的地方踏出来的——”。
副局长山青一拍桌子骂道“我还真他妈不信了——赵本山带领一伙农民折腾出来个刘老根大舞台——我们就不能折腾出点名堂?我就不信了——我们的青山绿水没有人看——?”。
退休老局长顾万清一甩衣袖道“你们还年轻,折腾也有资本,看看我们老前辈,他们硬是在这一片荒山上,梦想个什么“理想国”然后就虎啦吧唧的拼起命来,这不!有了我们这林业局,别茫然,我和你们一起干——”。
好——,好——,有梦才有奋斗——,大家都去想办法,如何转型我们的经济——,我们还得像建局时一样努力——。
王局长掐掉烟,带着一身的烟油子味,迈着方步,啪嗒啪嗒的走了——。
说归说,其实王局和每个人一样有些不知所措,他问自己“接下来的路可怎么走?”。这几天镇上的人们慌了神,到处贴满了卖房子的广告,有的人到处打听着哪里可以去打工——。一时间小镇像烧开的沸水——,人们为自己今后担心起来。
王局走到街上,见一伙机关干部围在一起议论着“三万多人的林业局,人都走到了一万了,就怕这一万人也剩不下了,林区该怎么办?我们该怎办?企业还不得裁员减人么?”。
一个年轻人指着路边的坟墓说“那是我爸爸的坟墓,那是我姥姥,奶奶的坟墓,我的亲人们都埋在这里,我真的不愿离开这里”。
王局太回头看看路边的树林,一片密密麻麻的坟冢,宛若一座座小山,和自己站着的地方不到五步远,那里也有他的同事和亲人,
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忍住眼泪,红着眼圈骂道“你小子,别******垂头丧气的,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护林,我死以后也埋在这里——。我就不相信这么大的森林,养不下我们——?回家吧——好好工作——别胡思乱想的——”。
街上人们议论纷纷,王局长内心七上八下的,他在想:靠卖木材为生的林业经济,终于走到了尽头了,接下来的路会是怎样,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相信会有一条路可走——一定会的,他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