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正看着那首饰篮子中的一对金丝绞成的玫瑰花样的手镯,因见了宝钗递过来的这套首饰,登时喜上眉梢,拿出只手镯在手腕上试了试,却是极好看的,因喜道:“真真是好的,从没见过这般好的。”因问金湹道:“掌柜的,这套首饰要多少钱?”
金湹见了,因笑道:“这套是我们东家亲自设计的,上面的宝石也是从西洋运来的,全天下也没有第二件,姑娘要是喜欢,只四万两银子卖给姑娘便是了。”
“四万两?”探春吓得差点没失手砸了手中的首饰盒,宝钗亦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道:“掌柜的,你这可是蒙人呢,这套首饰最多五千两银子。”
金湹听了,因冷笑一声道:“姑娘,你敢情是不识货不成?先别说这是我们东家亲手设计的,这全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件相同的来。便不是,光这些宝石便是从西洋运过来的,其中的橄榄石更是极为罕见,成色亦是上乘,不是我说狂话,这样的怕是宫中也没有几件。上次忠顺王府的无忧郡主光买了一个橄榄石镶嵌的项链,就花了一万二千两银子。西宁王妃更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若是本店诳人的话,这店还能开到现在么?”
宝钗听了这话,不觉羞红了脸,橄榄石并不是普通的宝石,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并没有见过,只当那不过是比较亮一些的绿宝石罢了,所以才对金湹的要价这般的反应。
正乱着,只听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的声音,道:“金叔,外面谁在闹呢?”言罢,便见从里屋走出一个年刚弱冠的年轻男子,但见他剑眉星目,身材颀长,一张如玉般的脸上有着两分冷然,显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这个人正是庆源楼明面上的东家林鑫。
“少爷。”金湹唤了一声,而后道:“这两位姑娘对少爷亲手设计的那套首饰要价四万两银子觉得太贵,说只值五千两。”林鑫闻言,冷哼了一声,道:“庆源楼卖东西从来都是不许讨价还价的,本少爷亲手设计的东西也只卖给识货之人,既然他们嫌太贵,就将那些中品的首饰给他们瞧瞧,若是还不满意,就直接让他们走人罢。”
一番话直说得宝钗羞愧至极,而探春亦是暗中埋怨宝钗,但是手上却也没有那么多的银两买下那套首饰,听林鑫的意思,那套首饰却是不打算卖给她们了,心中顿觉好像被剜了一块,很是肉痛。
正在这时,忽见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但见他双目如炬,略黑的脸上有着军人的刚毅,只往那一站,便让人感觉到一股霸气迎面而来,就好像他是那天空中的大雕一般,是天生的王者。
“茂之兄,昨儿个我请你去碧波阁赏画,你怎么没回信给我呀?”那男子一走进来便笑着开口道,又因见到宝钗探春等人脸色不对,便又问道:“这,是你的客人?”
“只不过是来买首饰的,却又不怎么识货,正让金叔打发他们走呢。”言罢,林鑫也不管宝钗等人早已经羞红了的脸颊,又顿了顿道:“昨儿个我跟锐大哥去百花山狩猎去了,今儿个才回来呢,无痕兄今日来此找我可是有事?”
这个被林鑫称作“无痕兄”的,便是当今皇上玉晚楼嫡亲的表哥,是为定远候兼征西大将军燕无痕了。燕无痕虽说是个武将,却酷爱书法绘画,一手丹青更是技艺精湛,便是连御用画师也是自叹弗如。他与林鑫原是偶然间在一个小地摊上遇上的,两人因相争一幅《彭祖戏鬼差》而不打不相识,后来两人更渐渐的成为了好友。燕无痕每每欲去观赏什么书法字画,必会邀请林鑫,此次自然亦是如此。
故而燕无痕笑道:“昨儿个我派人请你去碧波阁赏画,你没有来,今次少不得我亲自来请你了。”林鑫闻言,因笑道:“什么画让你这般的喜欢,还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请我。”
燕无痕笑道:“可是一幅好画,果然要说,我平生所见的画再没有比这幅更好的了。”“哦,如此,倒还真要瞧瞧不可。”林鑫闻言,因笑了笑,道。
言罢,两人正欲往外走,林鑫忽然道:“对了,我差点忘记了,舍弟现在亦在此,他亦是爱画之人,不如也让他跟我们一起去罢。”燕无痕听了,因奇道:“原来茂之兄你还有一个弟弟,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
林鑫笑道:“我这弟弟因从小体弱多病,所以也不大出门,不过才学素来是好的。今儿个他身体略好些,便央着我带他出来了,说起来待会儿,我们正想去琉璃厂一趟呢。”
言罢,林鑫便自转身进了里屋,不多时便自领出了一个个子不算高且身体看上去比较单薄的少年,而这个少年正是由黛玉女扮男装的。林鑫指着黛玉,然后笑着向燕无痕介绍道:“这是舍弟林平。”
黛玉见了燕无痕,学着林鑫的模样向燕无痕抱拳施了一礼,道:“小弟见过燕大哥。”燕无痕见黛玉虽看似弱不经风,但却自有一番风骨,不禁愣了一下,而后方道:“平兄弟请起。”言罢又道:“听茂之兄说待会儿要和平兄弟一起去趟琉璃厂,我也正欲邀茂之兄一起去碧波阁赏画,反正也正好顺路,不如平兄弟也与我们一块儿去罢。”
黛玉闻言,想了想,道:“也好。”燕无痕见黛玉答应,心中喜极,道:“如此甚好。”言罢,三人便欲离开。
而这时,忽见宝钗款款向林鑫走来,因施了一礼,道:“这位公子,适才我姐妹误将明珠当作瓦砾,对公子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恕罪。只那套首饰我妹妹极爱,如肯相卖,我姐妹感恩不尽。”
林鑫闻言,因冷冷一笑,道:“我刚才说了不卖便不卖,姑娘休要再多加纠缠!”宝钗闻言,忙道:“我妹妹将要出阁,且对方又是豪门贵胄,因此想要挑些极好的首饰,若是买了那中品的回去,不说嫁过去抹了脸面,怕是家中亦难回话,还请公子通融。”言罢,便自杏眼含泪,掩面欲泣。
林鑫听了,因道:“姑娘要知道,我这庆源楼的首饰从来都不许讨价还价的,姑娘既然想要,就按金叔所言,四万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宝钗闻言,咬了咬牙,道:“好。”言罢,便从袖中取出两张两万两的银票递给金湹,金湹仔细看了银票,确认无误后,方将那套首饰取出,递给宝钗。宝钗接过那套首饰看了之后,因递给探春道:“三丫头,你收下罢。”探春虽不知道宝钗的用意,倒也是极欢喜的,便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你道宝钗为何要将这套首饰买了来送给探春?只因宝钗心中早就打算好了,这探春如今已经被南安太妃认为义女,虽没有正式的封号,却已然由南安太妃上报给太后,成了郡主。而明年开春就要选秀了,光以贾府的门面,自然是不容易选上的,毕竟元妃虽为后宫之首,但却无后宫之权,只是一个位份比较高的妃子罢了。但是有了南安王府这条路子,即使探春不能入宫,将来也必能嫁得一个贵婿,而她要想在荣国府稳稳的占住宝二奶奶的位置,怕是不巴着探春是不行的。因此宝钗才忍痛花了四万两银子买了这套首饰送给探春。
宝钗买了那套首饰送给探春后,便和宝玉等人一起出了庆源楼,一路之上,宝玉一边大赞宝钗出手大方,一边又抱怨说庆源楼的首饰“好是好的,只是却也太贵了”。惜春闻言,只一句“素来宝哥哥对家中的那些玛瑙碗、白玉盘子都不知道摔坏了多少,也没见心疼,如今只买这么一套首饰便嫌太贵了,可见二哥哥也是个小气的”便让宝玉闭上了嘴。
而另一方面,黛玉、林鑫并燕无痕待宝钗等人离开庆源楼后,便自向碧波阁而去。碧波阁与京城名园留园相邻,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每至初一、初十、十五、二十五这四日,这碧波阁便会举办书画展,但凡擅长书画的才子皆会将自己得意的作品送去评比展览,也因此吸引了不少附庸风雅之士前去参观,而有喜好书画的看到喜欢的作品也会不惜花重金将那书画买回,故而有许多落魄书生也会在那里以卖书画为生。
今日正是十二月初十,因着快过年了,因而这也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书画展,因此今日里来这碧波阁的人却是极多的。黛玉见状,不觉皱了眉头,道:“今儿个这么多人,怕是进不去了。”
燕无痕闻言,因笑了笑,叫过一个看上去看个管事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见了燕无痕,因笑道:“原来是侯爷,快快请进,早知道侯爷要来,因此早为侯爷安排好了赏画的雅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