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遨和柳梦饴不觉已走回了旅店。殳遨走到楼上时还在深思着,在转弯前才说话:“那我们今晚就这样吧,明天怎样明天再说,祝你做个好梦。”
“不,我还不想睡觉,因为我的梦就在现实中,就在眼前哩。”
“我看你感觉很累的样子,最好不要过于劳累身体。”殳遨听了柳梦饴的话,有点不好意思。
“不累!出来都这么长时间,我习惯了,早就不觉得累了。我还是到你那儿去吧,我们再美美地聊一阵子,行吗?”柳梦饴的兴劲怎会一时消失?过去的情景不都是为了他?现在见着真人了,她不会愿意就此分手休息的。
“嗯,那如果你不嫌累的话,我倒还是有精神,陪你就陪你吧,反正我是感觉欠你的太多。”一边说一边走向房间,掏出钥匙开门。
“你这咋说的,是我愿意的事情,怎能怪得了你呢?你本来就没有明确答应过我,我走你也根本不知情,总之不能怪你,我愿意承受我自己造成的后果,噢,如果有后果的话,当然,我还是愿意去尝受未来的甜果呵。”柳梦饴跟着殳遨进了门,并顺手将门给关上了。但她对她的后一句话又是没能控制得住,总是情不由衷就出口了,给殳遨的感觉还是当代女性的坦率与大胆。
“那你随便坐。”殳遨脱下外套并挂在衣橱里,坐上椅子,同时打开电视,随意选择了一个节目。柳梦饴坐在了床上。两个人傍晚时分相见时激动的情绪,经由时间的拉长和在路上的倾谈,已变得淡了下来。
“殳遨,噢,我不知道直呼其名你是否同意。”柳梦饴看着殳遨说。她对殳遨饱含深情的直白称呼令她感到一惊,心也有点激烈地跳起舞来,因为她面对殳遨这么称呼尚属首次。
“看你说的,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呢?都是年轻人,又是平辈人,现在我才知道更是有着共同信念的人,这种称法是最好不过的了。”
“哦,是这样。”柳梦饴清了清嗓子口。“那你开始静心实施你理想的第一步时,你的意思是说你当时的状态不佳,能说说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吗?”
“我想静心却静不了,我想思考却不知在想什么,我硬着头皮写下几句,却让我非常地生气,这大概也算是我再次出来的原因吧。”
“你都写了什么啦?能让我拜读一下吗?大概知道一点就行。”
“什么拜读!我自己写的具体内容我都不记得了,又哪能告诉得了你啊?反正就是根本不象文学的话呗,我看连一点文学的韵味都没有,语气表述生硬得可怕,简直是最最大白话的句式,要是流传出去,还真以为是谁鲁鱼亥豕了呢。”
“那就是没有内容可言啰?”
“还内容!就别逗我了。”
“对,这就正常了。”
“正常?什么正常?又怎么正常?”
“那你肯定是没有感情之言呗,更是没有内容之语呗,而没有内容和感情的东西,说白了就是没有思想,是空谈,是空洞无物的表现,那怎能令你这满怀激情或者说是冲动的人满意呢?但我觉得你可能还没有真正投入进去,如果进入状态了,用感情去写,用心去感悟,用美的心去面对,用善的意去善待,我想你会感觉不一般的,而且这才是你成功所必需的呐。”
“我是想啊,可是我不能啦。”
“那只是暂时的。”
“但愿如此。但你的朋友、我的妹妹——殳珏,却不是象你这样想我的,她那时真把我说得心灰意冷了,那种门外汉想吃门内饭的感觉到现在还一直隐痛在心,我简直成了落泊的思想者了!唉,难啦,做人不容易,做个想有思想的人更不容易!”
柳梦饴对殳遨的状态感到不能尽兴,在殳遨的叹息之后,她说:“我觉得你的状态在经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的确没有好转,仍然有着以前那种优柔寡断的影子,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不管现在的情形与过去的情形有多大的不同,但我觉得你早就应该从心灵上跳出阴影,从兴致上激发热情,在理智上高出一筹,要从来艳阳照心灵,不让阴风扫心隅才行。你不要老想自己有多不能,也许这是你的最大弊端。我也记不清有谁曾说过‘天才的长处特长,短处特短’的话,其实这个地球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的人,即使非常成功的人士也是如此,而成功人士的成功就成功在心理品质上总超人一等,不必羡慕别人,优点就在自己身上,就看你善不善于发现,善不善于利用。”顿了一下又说:“听你的意思,你是已知道了我现在的状况和形成状况的原因,我现在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因为我知道,追求美、追求爱,这本身就不是什么错,我应该大势放电,耀住你的眼睛,让自己大放异彩,这才是真正当代女性应有的特色。”“我是想说,我用思念铺就了一条宽阔的长道,通向了那遥远的地方;我把思念化成了微风,吹拂那绿色的原野;我将思念变作了露珠,滋润了红瓣绿叶;我也曾把思念化作了梦里你熬的小米粥,慢慢地品咂着。其实,在这之前,我只能用思念铺架着我们之间的心桥。今天与你相遇了,我感到我们的心桥已搭建成功,在心灵上已然相通了的。”
殳遨不敢正眼看着柳梦饴,也是对她对他情的表白简单躲过。之后,还是说:“可能对我来说,总结起来形成我这种状况的真正原因是能力的问题,是自身的问题,而不是外在的因素。”殳遨先说了这些话,亦是要遮盖住柳梦饴对他的情的袒露。然后才说:“不过,这次出来能找到你,就是我的最大收获了。”但还是没有看着柳梦饴说。按想象来说,柳梦饴也该听出殳遨这话不是情话,而是为她在外的担心,但她就是把这话当成了情话,以为殳遨是在向她表白他对她的情意。于是顺境边思考边说:
“至于能力上的问题,最清楚的莫过于你自己。但若果真如你所说,我倒有个建议,不知你会怎么看?”柳梦饴此时是看着殳遨说的。
“什么?请说。”
“对于我的要求,想起来我也是为难的,因为对于你的情况我是再支持不过的一位,之所以如此,才豪不讳饰地说我是一见钟情,才放弃过舒适的日子,出来受苦遭累。但针对你现在的具体情况,我更不能羞涩了,我要直白地说出来,其实你要换一种状态来活着,也许会对你的未来成功更有好处。”柳梦饴说着还是看向了殳遨。
“我就喜欢直白。”
“那我向你请求,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感情。”此刻,殳遨睁大了眼看着柳梦饴,但她没有让他发话,就继续说:“你听我说,如果我不投入的话,我也不来和你相遇在这里,说敬仰你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应该和思念你的我的心同等轻重,一样重要。甚至在我的思想底层,是想让你的理想更为美好,促使你的理想尽早实现,也是希望我能与你共享追求理想的幸福和成功的喜悦。”柳梦饴的情绪变得有些激昂,把脸别向电视旁侧。
“从一开始我就非常感激你,正如你所说,也被殳珏说中,我一直都保持着冷寂的心态,对事总是优柔寡断,对情感总是压制,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产生实现理想的希望,我缺少的是昂仰的斗志,饱满的情感,甚至我缺少同情心、善良心,没有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对于到目前为止,我才有点相信其实是能力的问题,实在是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不小。对,也许你说得对,我眼下切实要改变状态才行,换一种活法喘喘气,说不定还能突有所悟,在能力上有个大转弯,那该是多好的一个情景。我确实被你说得有点动心,但是我要强调,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美好,即使有,迟早一天也要归于现实,在现实的支配下,你会对我大为失望,因为我毕竟是人而不是神;即使是真正的好,那所有的美好也要经得住生活的敲打与磨炼,而现实的人又往往很难承受凄苦的煎熬。理想本来也是一把名副其实的双刃剑啊。”
“的确不假,现在有太多的人都是急功近利的。但我说的是,我相信我会给你带来激情。我有几点理由能提供给你:第一,你的理想其实是人类的理想,是两性人即男人和女人的共同理想,我们——你和我,都有权利和义务去执着地追求;第二,有时,在异性的相互侧击下,会取得更好的效果,到达目的地可能会更快更容易一些;第三,你我有缘份我承认,我们都不可能现在或者在未来的什么时候来欺骗各自的心声,是人都要结为连理,我们都正处于黄金年岁,又何乐而不为呢。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就象我从出来到现在见到你之前,一直处于情感的烧灼之中,让我不得清醒,对你总是幻想连连,不见你都不知要怎么才好。可现在见了你,却变得如此冷静,遇见你没想到而感觉太突然是原因之一,但你的柔性未消也算是致命缘故吧,毕竟现在的你不是我过去想象中的你,这就是距离,这就是现实。所以针对你的现实,我做出了我的想法,愿提供给你参考。”
“那我只能把话说在前头啦。”殳遨看着柳梦饴说。
“别用这种语气吗,爱情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和马虎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迁就,情感更是不得例外,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也有几种看法,还有一个疑问。”殳遨见旁边的女孩看着他并没有说话,于是顿了一下,说:“第一,我听说过,过于互相了解的人最终只能成为朋友甚至敌人,只有相互不太了解甚至根本就不了解的人才会结为夫妻,这就是现实的生活,如果真要发展下去的话,我希望你我不要相互渗透过度。第二,如果你和我日后在情感状态上都处于同一情形,那是很难生活好的,本来一个人高处不胜寒就是痛苦的事,再搭上另外一个,谁都不能保证不发生生活冲撞而有令人满意的终生遗憾。第三,对于生存中的我来说根本没有工作,而无工作就是意味着无经济来源,到时候怎么能养活你这大小姐——大活人呢?”
“哎,先打住,由我来回应你的话,你的第一我根本就不赞成,那世上相互了解的夫妻子不知有多少,他们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相互帮助,直到白头谐老;你的第二,你的理想状态怎么能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哩,况且我的意思是我支持你的想法,更支持你的做法;你的第三就更立不住脚啦,凭你的才华,不是你找不到工作,而是你在挑剔工作,你想找的话,你随时都能达到目的,根本不是难成的事儿。还有,对于你的理想的实现,还没往前走一步,怎么就能知道你不会取得成功呢?未免过于悲观,要知道悲观可是人最大的缺点呀。唉,不说了,对啦,你还有疑问,是什么疑问?”
“你说有缘份,我只是简单地想象为相见就是缘,能有更充分的说明吗?”
“有,当然有,而且这些也是多多少少在起着作用,对我的行为产生自然不自然的影响。”
“真会有这么回事?”
“你还不信哪,我可信着哩。通过殳珏认识你,只算是缘之一,更重要的是,我去了你们家一趟,而你的父母当时一眼就把我当成他们的未来儿媳妇了,还有你妹妹殳珏不是一直都这么认为的吗?噢,对了,还有,你小时候种的那些树和花,我知了可就一直没有忘怀,特别是那棵高大笔直的树,殳珏说把它叫什么,叫——,”
“叫‘生命树’。”
“噢,对,是叫‘生命树’。不过,它的确是一棵槐树,就象《天仙配》里的那棵老槐树,它早已在我的心里开口说话啦,大概你不会相信吧?”
“哦,这个细节我哪会知道呀,真对不起。”殳遨挠了挠了头。
“没关系!”柳梦饴神气地说。“对了,还有,只取得你一次手温,就够我温暖一辈子的了,所以说,不能说你不知道就不存在这种情缘吧?不能说你不知道这丝关系的存在就不往下进展吧?你可不能对我全抛一片心耶。”柳梦饴说的情态很可爱。
“这,这,这得让我好好想想,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刚有意识迈脚就算进入状态,是吧?”殳遨再次挠了头,边挠边说。
“考虑可以,不过得偏重我这一边才行,现在都流行倾斜,你也就向我倾斜倾斜嘛,啊?!”
“那你说,我们保持关系、发展关系,就真会对我未来状态有改善吗?对我的理想更进一步能起到促进作用吗?”
“只要你返回现实,改变态度,融入关系,接纳情感,改善状况,你一定会焕然一新的,你现在切实应该自信地活着了。对于我的理解和建议,希望你能欣然接受。”柳梦饴欢愉着。
“你的话让我的心为之一振,真可谓是‘仿佛是大海上迷失方向的人,望见了远山’,呵,要是理想能够这样容易呈现就好了啦。”
“什么?你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殳遨兴奋中若有所思着。
“没什么,那就好。哎,我还没问你,你出来是要花很多钱的,你哪来的?是借的吗?不会是殳珏借给你的吧?你可真能,一个大男子找一个弱女子借钱出来游手好闲,真是难成人呐!哎呦,瞧瞧。”
“噢,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说出来真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只要不是偷来、讹来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话说。”
“是讆塽赞助的。”殳遨说时明显感到气力不足,因为他本身虽后来有所肯定,但主体上自己对自己还是不太有信心,觉得象他这样的人、象他这样的人想做具有特殊意义的事,应该斟酌接受才对。
“什么?!你,你怎么能接受他的钱呢?你真是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也不自信。殳珏曾向我提议,我也接受了,就是记帐,算是无息贷款,算是零取整付吧。不过,我还是想问,就象问殳珏一样,你说,他的钱为什么就不能拿来用于我身上呢?”
“这还用问?他的钱哪有干净的钱哪?”
“这我不赞成,因为你根本对他的情况不了解。从我对他公司的了解,他的钱还是蛮干净的,你要是了解他的话,那你就会知道,他根本不管公司的事,不管从大到小,从粗到细,除了公司是否存在的实质问题由他决断,其余他一概不插手,我管他这种情况叫‘绝对放手式管理’,而他手下的人都是按正常游戏规则进行的,绝不瞒天过海、暗箱操作、黑里勾当。要说有关他的不干净,那也只是他的行为、他的人不能算是完全的白嘛。”
“就算你说得对,他的钱是干净的,那么你说的他后面的情况,对于你来说,你心就甘了吗?你会心安理得?显然不会,所以才有你的不自信。”
“不错,我是有这种感觉,但我就说不出是什么道理来。”
“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因为你们的心灵是不通的,是背离的,是两极的,是矛盾的,各代表事物存在的两种现象和性质,对于维护人类的平和,维护自然的自然,你的行为都是令人难以理解甚至不能接受的,以至从维护长远利益也得要三思而定的。”
“你的话我还是不太明白,而且就是听懂了,我也不能完全地赞同,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能力和态度。”
“我这里给你点击一下,希望你能有所想象。现在的现象说奇怪也不奇怪,你看:现在的猫不是猫了,自然老鼠就翻了身;现在的狗也不是狗了,那么各种性质的偷盗自会四起。现在的猫、狗都不守天职了,甘愿被取下肋骨、被软化而做人的宠儿,它们都养尊处优,尽享人福,它们都不思进取,不务正业,不走正道,你说这能是正常的现象吗?现在,许多事物都变味了,亦如猫狗都不守天职了一样,一切现象的发生都是有原因引起的呀。”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愿意拿来他的钱帮助我实现梦想,这有什么不对的吗?从他的出发点和行为本身,我却根本不能指责他和自己什么的。况且,我不要了他的钱,而他又把这钱拿去做他喜欢而别人又讨厌的事,这岂不是我不地道了吗?”
“哟,你理还挺多挺充足。我不说了,看来你有你的想法,你有你的道理,你现在也已用上了,那就只能如此了。不过,看来你真是要在污点上使自己熠熠生辉了?”
“哎呀,千万不能这么说我,你的话反而让我更加提不起精神,令我胆怯心惊。但我还是认为,不管白猫、黑猫,只要捉到老鼠就是好猫;不管他的是黑钱、白钱,只要让我做出有意义的事来就行,只要让我们共同的未来闪光就行,你说是不是?”
“但愿如此。”柳梦饴的语气中透着不自信。
在南方,殳遨和柳梦饴过了两三日,越谈越不是情的内容,尽是绕着殳遨的事在说。结果,双方都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对方的绝对的好,自然就打票回程,一路上也是少言寡语,没有各自初恋的浪漫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