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这个男人为何变得这样的陌生?好多天了,他一句话都不愿对她多说,浑身阴冷得吓人,稍稍一靠近就会感觉害怕,他虽然只是静静的坐着,可是却让人感觉他似乎随时随地 都可能一招毙命的将靠近他的人杀死一般。尤其是那双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冰窟一般,看不到底,只是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冰冷。
“尊少,晚饭好了,该吃饭了。”颜晶试探着提醒冷尊。
冷尊微微侧头,轻眯起眼睛睨着颜晶:“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子侮辱她!”
颜晶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两步:“我没有,我怎么会侮辱她?”
“你以为我走开了?我就在楼上看着,我警告你最好安生一些,少给我耍花招。她就是被我抛弃了也不是你能动的!”冷尊说完后,迈出一步,离开阳台回到房间里。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护着她,她都那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想着她?”颜晶又害怕又气愤,死死地咬着嘴唇,压制着心头的怒火,但是很快地她就恢复了笑脸,她如何不明白,现在她 没有了权势滔天的爸爸做后台,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了,现在她就要和冷尊结婚了,只要她成为冷尊的太太,有的是时间来和那个女人斗法。
颜晶就这样信心满满的离开阳台,追着冷尊的脚步走开。其实她如果肯回头看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从阳台的这个视角看去,刚好可以看到御龙首府大门内外的情景。
卓然一个人失神的走在路边,孤身一人,不想回家去,因为心情太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妈妈。却又不知道该找谁出来谈谈心,不能找陈曦,丁惠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让小姨她们全都知道 的,何况她现在多半是和谢衡在一起。
在一个街心公园里坐了下来,看着天边最后的一抹红霞,原本该是柔和美丽的景物愣是让卓然看出了几分悲伤。坐下来的时候,才发觉腹腔右侧隐隐作痛,本不想理会的,可是它越来越 痛,然后整个胸腔都开始痛,一时分不清是心里痛还是肉体更痛。总之卓然感觉很痛苦。
也不知道按着心口坐了多久,晚饭后来公园散步的一个大妈冷不防的在卓然的身旁坐了下来,很是好奇的问:“小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看这一头的冷汗。”
卓然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这时身旁的大妈好心地提醒:“你要是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医院瞧瞧看吧,年纪轻轻的,可得爱惜身体,免得到了我这样的 年纪后悔。这旁边好像就有一家医院,在那边,你去找找看,应该不难找。”
“好的,谢谢你了。”卓然扯起袖子擦了头上的冷汗,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可是刚一站起身就感觉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幸好身旁的大妈扶了一把说:“算了,看你这样子是不能 走路了,我叫辆车送你去医院吧。”
卓然站起身缓了缓感觉好多了,忙拒绝了大妈的好意:“我没事了,可以走路,不用叫车了。”说着挪开步子,朝着大妈刚才指的医院走去。不想回家,也没有朋友陪着,反正没有地方 去,那就去医院吧。她自己也觉得今天身子痛得比平时更甚。
来到医院里照常是在看医生之前把所有能检查的项目全都检查了一遍。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卓然终于拿着一堆的检验单据来到了医生的面前,医生询问了卓然的病症,看了一下检验单 上的检验结果后,淡淡的说:“我怀疑你的身体出了问题,只是现在有些检验项目的结果还没出来,不能确诊,你三天后再来一趟吧,三天后把所有的检验结果都取了再来找我。我先给你开 一些止痛的药,你先拿回家吃。”
身体当然是有毛病的,不然也不会来医院了。卓然没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拿了药房取了药付了钱后就离开医院回家去了。刚才在医院里面呆了些时间,感觉心里平静了一些,再不回去 妈妈该担心了。
回到谢宅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客厅里,谢夫人,沈妈,贺叔,谢衡,就连出了事后不怎么爱见人的沈娇也在,而且丁惠也在场,聚得这么齐,难道他们都知道了冷尊要结婚的事情了? 不会吧,看他们各个都挺开心的,也没必要为冷尊的婚事高兴成这样吧。
这时丁惠站起身迎着卓然走到客厅里笑着说:“就等你了,你也真是粗心,出门了电话也不带害我们都找不到你。你现在回来了,谢衡就可以宣布他的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卓然一头雾水。
丁惠将她按在沙发上:“坐下来听着,一会儿就知道了。”
等卓然坐好后,谢衡这才开口说:“今天给大家说个好消息,我外地的几个分公司啊,上市了。我们谢家的产业到了我的手上,总算没倒。我呢也不算是败家子,好歹也渐渐成为家里的 顶梁柱了。”
卓然淡淡地笑着,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可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时只听谢衡接着说:“除此之外呢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我决定下个月和小惠订婚了。”
第二个消息确实比第一个消息更有轰动里,谢衡的这个第二个好消息一说出来,大家就热闹了,先是谢夫人又惊又喜的问:“订婚的时间定在下月的什么时候?你们这两个孩子,现在才 说,这都月底了,下个月订婚时间有点赶了……”
而丁惠则是恼羞成怒的捶打着谢衡说:“你这个骗子你要说的消息什么时候换成这个了?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要胁迫我和你订婚?”
谢衡捉住丁惠的手胡搅蛮缠地说:“大家都听到了,你现在反悔无效啊,你除了和我订婚呢,只能和我订婚,没得选了!”
就连一旁看着的沈妈也忍不住插嘴说:“小惠,谢衡可是个好人,你也不要再拖了,赶紧把婚订了吧,我和你贺叔昨天还商量着讨你们一杯喜酒喝呢。”
丁惠的脸都红了大半,一张嘴说不过大家好几张嘴,转身就走吧又不太礼貌,只能拿眼睛横谢衡。谢衡却只当没看见,依旧保持着宣布好消息的状态:“就下个月订婚,具体哪一天还得 要你们在坐的长辈来拿主意,你们可要快着点帮我把日子定下来,免得耽误了我的好事……”
卓然轻拍了下心口,听了谢衡的好消息后,被大家的喜气感染,身体似乎不那么痛了。可是脸上却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只是坐在一旁旁观着别人的笑容。视线扫过众人落在沈娇的身上 ,只见沈娇的表情淡淡的,没有笑,但是比平常的沉重要缓和一些。卓然叹了口气想收回视线,只见沈娇的目光转了过来,带着几分嘲讽看了卓然一眼,然后别开眼看着客厅里空着的一角。
等谢衡的订婚喜讯过去了以后,卓然瞅了个空档起身悄悄回房了。房间的床头的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卓然想起来下午被陈曦硬拉出门的时候只能提了包手机都没带,这一路上竟然 没发觉,叹了口气,明明没有老,却有了衰老的无奈。这样的身体,这样的精力,越来越不好了。
手机上有几通丁惠的电话,想必是提醒自己早些回家的,还有几通是陈曦打过来的。卓然一个个的看着未接来电的目录,良久之后凄然地笑了,都已经这样了,她竟然还有些盼望他能够 打电话过来。这个时候,他应该陪着颜晶舒舒服服的呆在御龙首府里,精心筹划着三天后的婚礼吧?今天他都已经那样的态度了,他是再也不会来搭理她了。
卓然无力的倒在床上,眼睛一闭上就会想起他扔过来的那叠照片,然后心里就又开始疼痛无比。她紧紧地按住心口,猛地抓起手机,她忽然很想给冷尊打个电话过去,告诉他,她真的没 有做那样不堪的事情也没有让人拍过什么照片,她是冤枉的!照片上的男人戴着墨镜看不清真实的面孔,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冷尊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就不明白!
就这样卓然拨了冷尊的号码,等待着他接电话,可是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过去了,始终都没有人接听。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的最后挣扎一样,卓然一次又一次的拨打那个号码,可是 始终一点回音都没有。他就这样铁了心的不肯接她的电话。
心中越来越绝望,卓然感觉身体又开始痛了,痛吧,狠狠地痛吧,身体的痛总好过心里的痛吧。她手里攥着手机就这样僵直的躺进被子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她木头人一样的躺着 ,感觉不到黑夜也找不到白天,她的世界里,没有了任何一丝色彩。
就是在这样的一片黑夜里,御龙首府的主卧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光线,原本就黑的深夜,这一刻显得格外的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冷尊刷地从床上坐起身,扭 头四处看了一遍后才掀被下床,走了几步一把扯开厚重的窗帘,淡淡的光线透了进来,冷尊这才彻底从刚刚压迫的让他快要窒息的噩梦中醒来。
城市里入夜时分各种的霓虹灯线会聚在一起,再加上御龙首府前庭花园里灯柱上的光线,透进窗子里的时候竟是比月光还要明亮几分。其实这样的国际大都市里根本就没有月光。
窗外透进来的清淡的光线中,冷尊穿着深色的睡袍,走到床头柜旁拉开抽屉,摸了根香烟,娴熟的点上。然后在一室的冷清中,缓步来到落地大窗旁,在一片静谧中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 ,吐出烟雾来。这一幕场景他顿时感觉似曾相识,曾经刚刚从国外回来京安市的时候,每天晚上他便是一个人在这栋巨大空旷的房子里静静的站着。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冷尊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上,虽然此刻距离数个房间之外的某个卧室里还住着一个女人,可是他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存在感,他此时此刻能体会得是,他从孤岛 上带回来的,孤寂,清冷,冰冷,防范,猜疑,凶狠甚至是近乎冷血的嗜杀。
是谁说男人不该被打倒,更不该流泪?冷尊在深夜的这一刻感觉如此的悲伤。从前他觉得自己的悲伤早就在他六岁那年被他自己生生的从心里剜掉了,那一年,他亲眼看到他最亲近的伙 伴在深夜里被人勒死,他不能去救他,因为他只要一动他就也得死。
那一夜,六岁的冷尊亲眼看到别人将铁丝拧成的套环套住他相邻床位的伙伴的脖子上,铁丝收紧,那伙伴的脖子被紧紧地卡住,顿时眼睛就被憋得血红,他掏出随身带着的刀子来割脖子 上的铁丝,可是刀子割不动铁丝却把他自己的脖子割得鲜血横流,一个人就这样一点点的死去,竟然还是死在自己的刀子下……
整个过程,当时的冷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能动,他只要一动就会有一根同样的铁丝套环套上他的脖子……那时的他那样的年幼,可是他已经深深的明白,他一定要在别人套住自己 脖子的时候先一步套住别人的脖子,而且就算是睡觉也不敢熟睡,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那么一个套环套上自己的脖子。
弱小的人是会被强大的人杀死的,而且在那个孤岛上,能除掉别人才是强大的象征,身手抵不过别人会死在别人的拳头下或者背地的暗算下,教官授课学不好会死在严苛的教官的手里, 所有的所有都是敌人,要想活下来,他必须得比别人更狠,更毒,不仅如此,他还必须把所有教官教的所有的东西都学好,因为教官们的目标是培养最顶尖的人才,所以说只有成为那个最顶 尖的人才,才能活下去。
甚至于离开孤岛以后他都还在不停的壮大自己,一家企业,两家,三家四家……一个行业,两个行业,三个四个……他不敢停歇也停不下来,他已经习惯了,拼命的走在前面,培植自己 的情报系统,誓死效忠的队伍,不管在哪一方面都必须的比别人更快更狠更准,假如生命是一个游戏,那么他冷尊必须得是那个游戏里唯一的而且是最后的一个赢家!
可是这个京安市,这个和平的国度并不是那座鼓捣,时光流淌而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冷尊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忘却了孤岛上的血腥,收敛起了浑身的嗜杀,他以为自己可以和那些平常百姓 一样的过下去,拥有美丽宁静的早上,忙碌充实的中午,幸福美满的晚上,就在他以为他可以这么抛却从前的阴暗开始拥抱阳光的时候,就这样被迎头打了一棒,骤然被打回黑暗。
冷尊在暗黑一片的深夜中,立在冰冷的窗子旁,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悲伤,是的他承认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悲伤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曾经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心,还有他那只会杀 人,阴谋陷害和收敛所有能收敛的势力的脑子,这一刻没有征兆的格外的纠结,平生第一次为自己的选择而纠结,决定和颜晶是对的吗?
如果不对,为什么他母亲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劝他娶了颜晶?如果是对的,为什么他的心里会这样的难受?一向硬气如铁人的他,这一刻感觉到一种甚是无奈的无力感。他杀出了那座地狱 般的孤岛,却败在了那个女人的一再侮辱之下。他捧出了一颗心给她,她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第二天卓然在房间里睡了一天,好在是星期天,家里人也没有过问太多。下午的时候,陈曦又打电话过来。卓然接陈曦的电话的时候,窗外已经又是黄昏日暮了。陈曦在电话里试探着问 :“小然,你现在好些了没有?我听听这月底尊少的婚礼办得很低调,几乎都没请什么人,你……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不要来了。有什么话……我帮你带去就好。”
卓然扭头看着窗外的夕阳,心里想着陈曦想得也太简单了,堂堂尊少的婚礼怎么会简单?若是冷家的二少爷的婚礼低调一点没什么人会在意,可是冷尊他不仅仅是冷家的二少爷,他是尊 少,是整个京安市的命脉人物牢牢的掌握着各行业的关卡,连颜富贵那样的政要他说推翻就推翻了,这样的人物的婚礼怎么会简单呢?只怕说起来简单,实质上也不会简单的。
于是在电话里对陈曦说:“没事了,我很好。曦曦……谢谢你,我们一直都是好姐妹的,冷皓……我和他从来都是兄妹多一点,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明白吗?”
对面的陈曦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了三个字:“对不起。”事实上陈曦确实害怕卓然和冷尊分开后会和冷皓在一起。
卓然轻轻地笑了:“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们是好姐妹的。你要过得幸福才可以。你看看冷家的二少爷都要结婚了,你那位大少爷可得加快节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