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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患难承诺

倒霉的情书

晓东在辽都城某行政部门上班,已经26岁了,可婚事还是没有着落。急煞了老爸和老妈,每天都唠叨着儿媳儿媳的,为了避免耳朵起茧子,他就提着笔记本电脑搬进了单位宿舍。

和他同室的是单位新分配的大学生阿波,比他小两岁,阿波问他:“东哥,我都要结婚了,你为什么还没有女朋友?”晓东伤感地说:“我在大学时,处了三年的女友,为了留京工作就攀上了高干,把我踹了。无奈我就回来了,考上个小小的公务员。高不成低不就呗!”阿波拍着胸脯说:“我留心帮你务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吧!”

十月一日国庆节那天早晨,晓东正在研究旗局下发的文件,阿波闯了进来,“东哥,有好消息!”晓东连眼皮都没抬:“你要结婚了?”“不是,我帮你寻个目标,文体局有位靓妹叫乌兰,24岁,至今还是独身,听说才华横溢,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散文诗歌,今晚她们单位在契丹广场庆“十·一”文艺演出,就有她的诗朗诵,到时咱们看看去?”晓东说:“那好吧,今天中午请你吃羊蝎子。”

晚上晓东与阿波兴冲冲地去了契丹广场,来观看的群众很多,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晓东是个一米六八的小矮个,为了看个清楚,就与阿波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好不容易挤到前三排,在两个肩膀的空隙处才把整个舞台看全。阿波叫着:“看看,乌兰出来了!”在耀眼的舞台灯光下,只见乌兰一头秀发,一袭白衣,款款地走上舞台,肤若美瓷,唇若樱花,真是风姿卓越,顾盼流转,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音乐声渐渐响起,她轻启朱唇,那声音如黄莺出谷,袅袅盈耳。晓东呆住了,十魂丢了七魂……

“走吧!散场了!”阿波狠狠地踩了他脚面一下,那七魂才渐渐归了原位。阿波问他:“怎么样,你还中意吗?”晓东鼻涕眼泪都要下来了,“波弟,你帮哥哥想想办法,要是能把乌兰追到手,我天天请你下饭店。”阿波沉吟了一下说:“你自身条件不是很好,眼睛小,个头也不威猛,还只是个小小的科员。要想追她,就得另想办法。听说她爱好文学,文采肯定好,你就写封情书吧!这年头没有人写这玩意了,越没有人写,就越有价值,发挥你的水平,漂漂亮亮地写一封,到时候我帮你递上去,兴许能打动乌兰的芳心。”

晓东犹豫着半天没说话,他心里明白,上大学时只顾追那个“女陈士美”了,三年下来勉强混了个毕业证,在机关这两年除了工作就是喝酒、玩电脑,肚子里那点墨水早就饭吃了。现在临阵磨枪已经不赶趟了,他拿起笔,嘴咬着笔杆,感觉文思枯竭、一个头两大。阿波催他,你快写呀?晓东苦着脸,“写不出来。”阿波气乐了,还得帮他想想办法呀!突然,阿波眼睛一亮说:“咱俩真是笨到家了,守着电脑这个百科全书,还有什么查不到呀?到网上搜一篇好一点的文章,你照抄不就行了?”说干就干!他俩脑袋挤到电脑前,在百度上搜了起来,最后精选了一篇文笔流畅、意境优美的散文——《假如今生有你》,本来晓东想略加改动,可发现那篇文章每句都写的那么精彩,舍不得增一句或删一词。那个晚上,他一笔一画地抄着那封情书,最后又检查了好几遍,生怕漏掉或写错一个字。

第二天一早,阿波充当信使拿着这封情书直奔文体局找乌兰去了。晓东心如撞鹿,忐忑不安,不停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他接了杯自来水,喝了下去,稳了稳心神,心想,那么漂亮的情书,她应该有反应的。

忽然,门开了,是阿波回来了,晓东发现阿波脸色不对,马上心里一沉,忙问:“波弟,怎么样呀?”阿波沮丧地说:“哥哥你没戏了,那篇精心挑选的文章,是她一个月前发表在红袖添香文学网站的散文……”

晓东顿时瘫在了地上。

残蝶记

据圣经记载,该隐杀了弟弟亚伯之后,上帝在他的额头上用血烙下一个罪恶的印记。让他背负着一生抹不去的罪行,流离奔走于世间。

他最喜欢这个故事。深夜里,他抚摸光滑薄脆的书页。直到上面的自己模糊不清。脚下的大地在震动。他沉溺着灵魂的幻象。

那一天他去纹身。位于闹市街道偏僻的纹身店。一个青年男子悠闲地等待着客人。他在男子的指引下去选图。一本一本的图案。龙形。虎纹。祥云。花鸟。还有很多含义暧昧模糊的图案。他一个一个的看下去。目光停留在一只展翅的蝴蝶身上。它娇小的排列在那些图形的末尾。蓝色泛着荧光。

他问,纹在身上,也有样图这样的效果么?

男子笑。那要看你皮肤如何。

他仔细的看那只蝴蝶。图案并不繁琐。线条柔美却有异常震撼的视觉效果。就是它了。他说。

纹身店在这个城市是很稀少的。男子要价昂贵。他与男子讲价。最终确定之后,男子问他,纹在哪里?锁骨下面。他指了指那个位置。男子就拿起一只笔在他指的地方画。做比照。画画,涂涂。好像总是确定不下来应该如何将那蝴蝶印在何处。画了许久,男子说道,去看看。在这里可以么?他就去镜子里看那只框架已经确定的蝴蝶。黑色的油笔画在身上的蝶形似乎具备灵魂,欲振翅而出般鲜活。

男子调好躺椅的位置。准备药水、药棉、颜色、纹身机。问他是否准备好。他咬着牙,似乎还在做最后决定。终于还是躺在了那里。男子准备动手。

纹身机细密的嗒嗒声响起,他心里有些许紧张。

针扎在皮肤上,具备力度。他轻轻的蹙眉。有些疼。而且麻。图案并不复杂,面积也很小。他把头使劲的后仰。颈后的皮垫并不厚实。硌的他脖子生疼。冬末春初,窗外阳光明媚。他的头正对着开得很足的中央空掉。吹出的热风使他头晕。

男子俯身。工作时神色专注。他预感,一件艺术品将在这个瘦削白皙的男孩儿身上得以彰显。

男子听见他小心翼翼的呼吸声。疼么?男子问。他摇摇头。眼泪顺着倒行的轨道流入发迹。此时此刻。被陌生男人肆无忌惮的注视、把玩。左肩切肤的疼痛。让生命和肉体有自觉的清醒。这一块皮肤被破坏。连最后与记忆有依托的东西也交付出去。

你相信爱情么?他突然问。

男子抬起头,笑了笑,摇摇头。对爱情,我无话可说。

那你相信男人之间会有爱情么?他又问。

男子咧开嘴,笑得更欢畅。不知道。没见过。

疼痛一下接一下,密集的扎在身上。他禁不住呻吟一声。

他是个不惧死的人。却惧怕疼痛。肉体的疼痛能让他打破这个世界虚无不真实的看法。他忽然叫道,停下来。男子停下,关了纹身机。很多人禁受不起。最终放弃。

他满脸的冷汗,狼狈起身。男子说,要不要我放些音乐,放松一下,再继续。

他没有回答。只用一种充满惊艳的目光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像。当店主男子退后两步观察他的时候,终于发现什么叫做相得益彰恰如其分。少了半只翅膀的蝴蝶,在他的皮肤映衬下,比样图上还要精致耀眼。而他的肌肤,也因这残缺的蝴蝶纹身儿愈加白皙夺目。

看了许久之后,他闭上眼睛。说道,就这样了吧。

他一件一件又套上那些衣服。宽大的鸡心领毛衣露出凛冽的锁骨和蝶纹柔美的翅膀曲线。

付了钱。他与男子告别。男子说,城东普照寺的住持大师学识渊博。有空的话,你去看看。

佛经偈语上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远离爱者,无忧亦无怖。龟洋慧忠禅师也曾告诫弟子,众生不能解脱,乃为情所累。须仔细观照自心,破除情执错见,便能明见本性,明道正信。

他认为这个和尚和佛经上说的都是连篇累牍的废话。道理大家都明白,能做到的却是微乎其微。连和尚慧忠自己也说,悟道易,明道难。

他扔下手中的佛经和禅宗语要,反转身体,抱住身后的男人。他总是以牺牲的姿态去过滤身边的男人。看看谁能在身边留到最后。不计较那些男人的污浊与肮脏。用****去换取对他们的窥视。虽然屡屡沮丧。

男人让他去放音乐。他放了常听的莲花生上师心咒和西方净土变。男人不耐。换掉。他又换上姬神的抬头看烟花灿烂和雪谱。再换。好不容易找到一首烂俗的韩语歌。男人说,行啦。

男人转过身来,双手围到他胸前,剥去他的衣服。他瘦削的身体一览无余。男人喉头上下反动,双眼放光。将他按倒的时候左肩的纹身保护膜被弄掉。他一脚踢开男人,又小心翼翼包好。它什么时候可以愈合。他想着。

男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点了一根烟。三块钱一包的劣质烟。却有着冰蓝色的包装。他抽这种烟,只是喜欢它的包装。

他光着身子倚在窗台上。手中的烟光明明暗暗。男人已经在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男人说,给。他知道那是什么。他头也没回。听着男人高级皮鞋的声音噔噔的下楼去。他掉了眼泪。

抽完烟,他回身,收起桌子上男人留下的钱。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软语温存。因为没有爱。这只是眼中交易。男人给他钱。只是怕他会爱上他缠着他。他冷笑。这样粗鄙无礼的男人,他怎么会爱。

他拿了钱,存起一部分给母亲。然后去吃水饺。醋碟里放了大把的辣椒粉和醋。西红柿鸡蛋馅儿的睡觉奥。又酸又辣的吃进肚子里。不再饥饿。他走出餐馆。

这样的生活。一直一直持续。不知道还会有多久。他明白这只是一个自愿下坠的过程。

走出去,他又吃了甜筒和蛋糕。他是如此的喜欢甜点。整个下午,他在市烈士陵园转悠,或者在一株青翠苍劲的老柏树下躺着休息。不断有巡检员走来走去,监督众人不许在陵园里乱扔垃圾。一个中年男人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甜筒和蛋糕包装。

傍晚时他才走出陵园。手里依然捏着包装纸。走到路边,才俯身扔进垃圾桶。

晚上睡在床上,左肩灼痛。大概是吃辣椒的缘故。收养的猫寒蝉伏在他胸膛上安睡。月光如水,透过窗子流了进来。他梦见爱过的男子俯身亲吻他左肩的印记。眉目柔若月光。他欣然掉出眼泪。

醒来,满脸湿热。左肩清凉。残缺的蝶纹在月光下闪烁近乎于紫色的蓝光。梦中年华停顿。容颜一片模糊。记忆不在。

寒蝉看着他左肩的残蝶,喵呜一声,跳下了床。

秋日里,那只单飞的蝴蝶

我以为,秋天是不会有蝴蝶的。

我以为,那只是个美丽的梦。

一夜雨声缠绵于耳,如催眠的小曲,竟也令人睡的踏实,醒来时,天已大亮了。但天空依然是阴沉着的,窗外透着晦暗。

雨还在下着。

秋天的雨淅淅沥沥,特别适合这个江南古城,给人一份恬淡和怡然。目光穿行在大街小巷,听着吴侬软语,总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和亲切。依窗而立,看到细雨中的次弟屋檐,还有街口那边扑面而来的热闹喧嚣,竟有一种由来已久的融洽,仿佛我生于斯长于斯,自然而随意。

其实我是第二次来此地,与第一次相隔了二十年。

在渐行渐远的夏天里,一直期望能遭遇这样清凉宜爽的雨季,能一解酷暑的烦闷和焦虑,恍如二十年前的那个秋天。

喜欢听雨,喜欢在连绵不绝的雨声中思索遐想;喜欢看雨,喜欢看雨点叩击物体时的律动跳跃。秋天的雨,不似春雨般细密轻盈,也不比夏雨的猛烈激情,秋雨只是无拘无束地下着,极尽酣畅淋漓之势,喃喃地说轻轻地语,往往一下就是好多天。

秋雨渗透了些许凉意,在这秋日的清晨更显透彻如水的清寒。把窗帘拉开,隔着玻璃看雨,依然如有一种雨滴入心的感觉,情绪潮湿而沉重。

这时,我看到了那只蝴蝶。

蝴蝶轻悄地栖在窗外的露台上,极纤细极透明的薄翼,涟漪般开着雅致的花。显然羽翅已被淋湿了,原本淡绿色的花纹变深变暗,在秋风中颤抖。

我开始以为那是一片飘落于此的枯叶,后又见其跃跃欲飞却无力无助的样子,定晴才看清是只蝴蝶。我奇怪秋天也会有蝴蝶,想来那些美丽翩飞的生灵早已在夏季到来之前,便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连同春天的梦想一起,化作了一朵朵或平凡朴素或绝世惊艳的花儿。

这定然是遗落在季节之后的一段旧梦,在这样的阴雨日子,在这样的江南城陌,在这样的凄冷清晨……

曾经是青春年少的季节里,却无端怀着多愁善感的心,看到再美丽的蝴蝶也只会联想到绝爱于坟墓的梁祝。然而,在当年的天空下,那只无意飞来的蝴蝶轻轻落入一个孤僻忧郁的少年眼中时,整个世界顿然变得阳光灿烂起来。

我推窗俯身,想把这蝶儿轻揽入室。手还来不及触到,那蝶儿却受惊吓般奋力飞走了。我无限怅然,迷茫地望着密密层层的雨雾,任由雨水飘落淋湿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衣袂。我以为秋天是不会有蝴蝶的,我以为那只是个美丽的梦,我看到的是飞入梦中的那只蝴蝶。

不知怎么,竟然想起那句唱得很泛滥的歌词:亲爱的,你慢慢飞……

二十年前,也是这样季节,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只是为了信守诺言。

在车站出口的公用电话里告诉她,我想来看她。我只是说我想来,并没说我已经来了。我想给她一个意外。

她犹豫片刻,说:突然有急事,她必须马上赶火车离开这里,要到另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去。

放下电话,我沉默了。发了好一阵呆,然后去买了回程的车票。

这次出差路过此地,竟毫不迟疑地下了车。正是雨季,正是心事飘摇时。我哪也没去,谁也没找,整天就呆在居所听雨看雨。

没想到,却看到了雨中的一只蝴蝶。

而蝴蝶飞走了,没有任何声息和痕迹。

当年的女孩早已邵华逝去了吧?可曾还有蝶儿般的美丽清纯?

我还是离开这座城市吧。

西去的列车上,我又看到了一只蝴蝶。

不过那是个饰物,闪着银色的微光,极精致的工艺品,就那么随意妥贴地挂在那个女人的颈上。

我们相对而坐。她并不年轻,也不算漂亮,只那眼神,那气质,举手投足间透着无可言说的韵味,令人默默注目,暗暗揣思。

我是在帮她往行李架上放行李时看到她脖颈上的蝴蝶的。

“很漂亮的蝴蝶!”我笑着说,不禁想起昨日清晨看到的那只雨中的蝴蝶。

“谢谢!”她显得比较淡然,也不失礼貌。

我不是健谈的人,在她拒人于视线外的漠然中,我无话可说。

我拿着书在看,却一字不入眼,忍不住去关注着她的举止。也许是旅途太寂寞了吧。

她托腮而坐,雕塑般一直看着窗外。远远近近的景物飞驰而来,又呼啸而去,她写满心事的目光全神灌注却又视若无睹,脸上的面情波澜不兴,恍如世外。

那只银色的蝴蝶,静静地,栖在她的呼吸里。

那静静地呼吸里有桂花的香味。

桂花是在什么季节开放?好象在盛夏的夜里就开始有了那股沁人肺腑的芬芳,一直到秋天。

那是一片杂木丛生的小林子,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却从没在意那里面生长着些什么样的植物。突然有一天晚归的路上,就闻到了一阵淡雅清纯的香味,那就是桂花的香味。我竟然不知道这里有桂花树。

第二天白天路过时,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果然是好几株桂花树,不起眼的枝干细叶,那小小的淡淡的花朵儿就密密地暗藏在树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树下来来往往的人们。

当年的月光下也曾有这样一棵桂花树,当年的桂花香里也曾有这样的静谧的呼吸;只是当年的少年已换了阅尽沧桑的容颜,和当年一样的桂花的香味里已是另一个陌路的女子。

如果不是那只蝴蝶,那银色的如精灵般的蝴蝶,怎会有如此缠绵的遐思?昨日清晨的秋雨里,那受了惊吓的蝶儿,可曾得到栖息?

长夜难眠,只有车道上亮着蒙胧的灯,耳畔是周而复始的轰鸣声,单调而沉重。

她似乎毫无睡意,从包里翻找出好些小纸片,花花绿绿的,用一把小剪刀开始一点一点的剪着,小桌几上落下一层雪花似的碎纸屑。

旅途是多么让人乏味。

过了一会儿,突然丝丝冷风乍起。原来她正在打开车窗户。那窗户很沉,她费了老大劲也才提起二指宽的缝。我上前帮她用力打开,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冷噤,但还是笑着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看到她把手伸出窗外,伸向黑黝黝的夜色里,仿佛要去接受什么。

她慢慢打开手上原本紧握的东西,那是用纸包着。纸包展开后,顿时随风翻腾地涌起一片雪花,又似春天的花海里闻香而来的各色各样的蝴蝶。有一两点吹进窗来,落在我的手上,我定睛细看,是车票一类的票据纸屑。

她呆呆地看着那些纸屑飞入夜空里,无影无踪。她脸上有一种欲随之而去却不得的怅然。

然后关上窗户,然后如释重负地叹息,然后闭上眼假寐。

皆无语。

列车在夜色尚未褪尽时徐徐停靠到站,我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用目光向她告别。

她也用了微笑来送我,眼光温和而安祥。

我忽然注意到她颈上的银蝴蝶不见了,不禁诧异地问。她有些黯然,又似无所谓地说:“昨晚链子断了,我就把它扔掉了。”顿了顿又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光净净的颈上如秋风吹过的桂花树,花儿谢去,幽香似犹在。

我站在月台上看列车渐渐起动,继而徐徐向前驶去。

她依然微笑着,我挥了挥手。秋天的风漫过我的全身,寒意充溢心间。我脑海里竟然冒出重新登上车继续上路的念头,只一刹那。

我转身,大步离去。

蝴蝶飞走了,那只单飞的蝴蝶。

我想,秋天是不会有蝴蝶的。

我想,这只是一个美丽的梦吧。

紫色的风景

夜深了,月光如水般地透过玻璃窗倾泻在床上。

身边,美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让夜更平添了些静谧和深邃!力静静地靠在床头,从他鼻孔里不断喷涌出的浅蓝色的烟雾让他刚毅的脸变得扑朔迷离。月光的静美和夜的温润让他的心平静如水,全然没有了一个小时前两个人近乎歇斯底里的缠绵时身体里所喷涌着冲动。

美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身旁,黑发凌乱地遮盖在她光洁的脸上,看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中透出的熟睡中的甜美让力的心头涌起一股柔情。

一阵风从窗口涌入,卷起那款紫色的带着流苏的窗帘,被吵醒了的紫风铃发出叮铃铃的声响。借着朦胧的月色,这幕紫色的风景又一次勾起力心底的那份苦涩,荷,你还好吗?

直到现在,力仍然不愿意回首那段往事。但越是不愿回忆,往事越是无遮无拦地频频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说原来是因为美的话,现在却是因为荷,因为这个想起来就让他心痛的女人。

1

力不知道美是什么时候和自己曾经的死党伟纠缠在一起的。当他发现这些的时候,伟正半躺在他家的那支宽大的床上。

力到现在都回忆不起他是怎样渡过那段时间的。妻子的背叛、朋友的背叛、这里面的任意一种背叛都足以让血气方刚的力痛不欲生。即便和妻子离婚、和伟割袍断义都不足以让力血洗这个耻辱!但无论如何,事情总得有了结。单位上有一个为期三个月的学术研讨会,力毅然决然地去了。力决定选择离开来暂时冷却三个人所面临的尴尬和困窘。

力所去的那个城市与力生活的城市完全是两个世界。力从出生到长大到工作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四季如春的江南。虽然他从各种信息上领略过北国别样的风光,但当他真正面对这块土地时,心里还是被莫名其妙的震撼了!

那是一座不亚于江南都市的现代化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流如潮,但粗狂豪放的北国气质还是在这座城市的眉宇间不由自主的泄露出来。嗅着这里清凉舒爽的气息,这些日子心里憔悴的力第一次感觉到心的宁静!

2

这次研讨会设在主办单位隔壁的酒店。虽然力从对方传真过来的资料里熟记了酒店地址,但为了保险起见,从火车站出来,他还是第一时间给对方挂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女人。当她知道力是参加会议的,立刻答应派单位车过来接他。受到如此礼遇的力,心情更是空前的明媚起来。从家里出来时的懊恼和苦闷被这里的热情稀释的淡然了不少。

为大家作息方便,酒店把学员分别安排在酒店的东西楼。说是东西楼,其实只是房子的位置不同而已,每次出去听课或者用餐,大家都会在同一个楼道里进出,随着互相的熟识,大家也会相互串串门。也许因为力对紫色情有独钟的原因,那个戴着紫色眼睛、一袭紫色连衣裙的荷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家:那款质地柔软的浅紫色的窗帘、上面俏皮地悬挂着的紫色流苏娃娃、床头那个紫色的风铃……想到家的滴滴点点,力感觉恍如隔世。他这才知道自己在下意识地忘却过去,只是没有成功。

3

荷来自一个西部城市。文静、秀气的脸上常常透出隐隐的忧郁,一身紫色的连衣裙更是把她的忧郁修饰的棱骨分明。后来,力一直想知道自己对荷的感情,是缘于荷的那份恬静素雅还是源于自己对紫色的偏好,但一直没有想清楚,也许兼而有之吧。

荷和力开始频繁的交往,是缘于荷那次突如其来的犯病。

那天下午,力如常地赶赴会议室。因为当天市里有一场明星演唱会,所以可以分身的人大都去那儿目睹明星风采去了。心情欠佳的力显然没有这样的雅兴,他决定仍然去听课。

楼道里,除了那个无所事事的服务员坐在台前打盹外,就剩下力停留在电梯口,偌大的空间现出令人窒息的空寂。看着电梯正闪烁着数字往自己这层移动,力平心静气地等候着。

突然,他看见荷脸色煞白地从西楼那边踉踉跄跄地走过来。顾不得已经到跟前的电梯,力急忙向荷迎了过去。

原来荷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拉肚子,她没在意。照样听课。中午同伴邀她出去听歌,她感觉自己有点发软,就谢绝了,想休息一下就好。没想到,可恶的肚子尽然和她作对,从开始的拉肚子发展到现在剧烈的腹痛。着急了,她才想到要去医院。

听了荷的叙述,力忙不迭地扶着荷走出酒店,然后打的把荷送进了最近的医院。挂号、开单、缴费……经过一阵马不停蹄的忙碌,结果终于出来了——急性肠胃炎。医生说,可能与荷对这儿的水土不服有关。要不是送的及时,荷很有可能脱水。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荷看着力为自己跑的满头大汗,苍白的脸上露出异样的红晕。

荷的病情需要住院治疗。于是力便整日地陪她、照顾她。于是,力了解了荷忧郁背后的所有故事——被丈夫抛弃后独自养育着一个三岁大的女儿。

力的心被荷这个貌似柔弱实则如此坚强的女人打动了。想想自己一个男子汉,在妻子背叛后所表现出的沮丧和脆弱,力感觉到阴冷了很久的心头仿佛有光线照射进来。

4

荷在力的照顾和医生的用心治疗下,很快康复出院。两人又开始了正常的学习生活。但力的心里却多了些隐秘的矛盾。男子汉的尊严让他一直羞于向荷坦白自己的遭遇,更无法向荷表白最近滋生出的那份淡淡的情怀。

凉风习习的午后,力邀荷出去散步。他想尽可能的酝酿一个适合自己倾诉的场景,来向荷表达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苦闷和压抑。

幽静的林荫树下,空气中透着淡淡的湿润混合着槐花香平添了些许初秋的韵味。荷穿的还是那件紫色的连衣裙,只是在外面多加了一件乳白色短袖,柔顺的黑发划过耳际软软地搭在肩上。平素的忧郁此时早已荡然无存,她一直扬着脸,微迷着眼,激动地数说着自己对此时所有所有的景物的迷恋,她说她已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对着荷难得的兴奋,力只好一次次艰难地将将要出口的心情又原封不动地装进去。

但荷还是从力的神情里捕捉到了些什么。她对力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平淡、或离奇,我想听听关于你的故事。对着荷白皙的脸上透出的那股真诚,力终于说出自己那一段时间所遭遇的屈辱和痛苦,当然也表达出自己对荷这段时间产生的情愫。他想从荷那儿听到安慰的话,然后回应自己鼓足勇气才吐露出来的心声,然而,力失望了。

因为荷接下来的表现,完全出乎力的意料。荷说:“美爱你吗?”

“不知道。”力说的不假,从那件事后他甚至没有和美对过话。他那知道她的心事?

“你爱她吗?”荷又问。

“不知道。”力告诉荷,从自己出门后到现在,美先后打过好几次电话,都被他拒听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挂掉电话时心里那些莫名的失落和心痛。

“我懂了,你还爱她。“荷听着力嗫嚅着说这些的时候,突然幽幽地说出这句话。

力诧异地盯着荷的脸,他被身边的这个女子完全震惊了,她是如何破解连自己也解读不出来的心思?

“力,没有坎坷曲折的婚姻就像没有波浪线的心电图,不是衰竭就是停顿。我经历过婚姻破裂的创伤,那简直是从天堂到地狱的惨烈。我只所以走这步路,是因为没有退路。没有爱情的婚姻我情愿放弃。但你不一样,对于犯了一次错的美,离婚对她的惩罚也太重了,而且还要搭上自己尚存的爱,这不是一个聪明人的选择。听过这首歌吗?《不要在寂寞的时候说爱我》!我不希望我们成了这首歌的原型”。荷说完这些时,目光渐渐地从力的脸上游离开来,眼神里的落寞随着夜幕一起遮盖了荷的所有表情。

5

以后的日子里,荷在力面前所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洒脱,那是和她性情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风格。但力仍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她隐忍着的苦痛。可是,此时的力已经从和荷的那次长谈中更清晰地梳理了自己的心思,骨子里对美的爱使他无法真正做到决绝。既然如此,他便谈不上给荷任何感情上的寄托。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给与荷生活上的关照,如此而已。

美来看力了。力不知道这个和他共同生活了三年一直像个小孩一样需要他照顾的女人,是怎样千山万水地找到这里来的。在看到美的那一霎那,力分明感觉到自己心底有冰雪消融的声响。

离研讨会结束还有三天的时间。每日面对着荷从自己面前来来去去时故作轻松的样子,力心里五味杂陈。此时的荷在他的眼里是如此的圣洁,他已经容不得自己有哪怕过去拥抱她一下的举动,因为他觉得,那也是对她的亵渎。因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她注定只能是他人生中又一道紫色的风景!

爱的电影

电影院的灯光突然熄灭了,音乐响起来,电影开始了。

坐在位置上,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心像是缺了一片天空似的黑暗。他是临时做的决定,因为忙,不能陪她看电影了。

她想自己知道他为什么忙,某个人的出现将她从他心里的位置上一点点的挤了下来。她没见过她,但是她能感觉到她存在着,在爱情里,女生总是执着而敏感。她能想像另一个她占据了他的电话,他的时间,他的曾经属于她的心。

荧幕上,坐在安乐椅上的女主角望着天空孤独而落寞,苍老的声音在诉说着一场关于爱情的美丽邂逅。

如果,真的有命中注定这么一回事,那么他和她该是上天安排的相遇吧。他上楼梯,她下楼梯,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为什么高跟鞋会在偏偏走在他面前的时候被折断了呢?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一定会从楼梯上摔下去,狠狠的,狼狈的。但是,没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从楼梯上突然飞出的只有一只高跟鞋,她被稳稳的扶住了。伸出那只没被抓着的手,她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念叨着:mygod,mygod……然后在轻声安慰自己的话语间,她听见有人似乎笑出了声:“你站着吧,我帮你把鞋捡回来。”另一只手被松开了。惊诧的表情,合不拢的嘴巴是标准O型,直到看着他回来,提着鞋,听见他在耳边说,给你鞋,我想,可能坏得不行了。满脸的坏笑,堆积在他那双单眼皮的眼睛里。缓缓回过神来而绯红早已爬上了脸颊。接过鞋,却只剩下不知所措:走?怎么走?不走?呆在这?她想,当时,自己一定很狼狈吧。“我先陪你去买双鞋吧。”后来,每次提起,他总说,听到这句话后她脸上那副奇怪的表情,有惊讶,有感激,有莫名奇妙,脸上神情像是调色板一样五彩缤纷。“一定很很可笑。”她想。接下来一切就如小说一般,他们开始约会,开始恋爱,开始品尝恋人间的甜蜜幸福和酸涩争吵。

女主角声音,停住了,画面定格在她脸上,尽管是一张历经沧桑的脸庞,却依然又初恋般的奇幻色彩。她想她曾经一定也很幸福吧。

中秋节那天,远在四川的他,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亲爱的,三年后在我的生日那天嫁给我,好不好?当时自己正在超市里买东西,喧闹的人群里,只有他的话在耳边盘旋:“我的生活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她以为,从此以后他们会有永远,会有天长地久,会有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她以为,答应了他,就有了未来,就有了爱情的最甜美果实。却未曾想过,三年,三年是个很长的数字,三年也许会发生很多事情,三年,爱情也许会在中途变质。

故事依然在继续着,女主角的语调里有了开始悲伤的气息,那双迷离的眼睛是否从遥远的天际看到了爱情的重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忙碌起来了呢?

没有时间陪她吃饭,没有时间陪她散步,更不会有时间听她说那些永远。回答她所有的疑问的只有一个字:“忙”。偶尔的一两个电话里,没来得及几句对白,便匆匆挂断。她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女性的敏感让她不安,让她紧张。她抱着他送的狗宝宝,茫然不知所措。一个人偷偷掉下眼泪,泪水打湿了狗狗温暖的身体。爱情在远走吗?可是为什么,即使难过,即使担心,她都不肯在给他的电话里透露出一点点的不舍和伤心。这是她没有理由的最后的坚持吗?即使是在今天,独自看着电影,听着旁边情侣不时的亲密低语。她不想放弃自己最后的仅剩的尊严。

眼泪划过女主人公的脸庞,音乐里充满着哀怨,节奏在舒缓。她闭着眼,听着独白,手却紧紧握着手机,只是那个铃声从未响起。

不久前,她还在不停的为他的繁忙寻找借口。她总想,也许什么都没发生,是自己想太多,根本就不曾有另一个她的出现,根本就不曾有他次次的失约。是自己太敏感,是自己太小气。他还爱她,他说过,他的生活种不能没有她,她是他生命的全部的意义。而且他都向她求婚了,她都做好了嫁给他的准备了,他怎么会抛下她,不要她呢?但是,今天,她不想再去替他解释,她累了,因为爱得太深了,所以累了,这样有答案的猜谜让自己累了。她想,自己一定是疼得麻木了吧,不然,为什么他两天不出现,不给她电话,短信,她却依然能假装着快乐呢?现在,自己连找借口给他电话的理由都没有气力了,没有理由可找了,该问的,该说的,都已经讲完了,只剩下空白的呼吸,还有什么是可以谈论的呢?难道仅仅因为放不下心里的想念,仅仅因为渴望听到他的声音而一遍遍的重拨,又一遍遍的听见那个甜甜的声音说: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不要!她不要!如果连这最后的尊严都被自己放在脚下,那么这场爱情是否太昂贵了?不想再想了。就让眼泪最后一次划过脸颊吧。旁边的空白已让她不再幻想有人来替她拭去泪水。那双温暖的手,也许正捧着别人的脸,呵护着,亲吻着。“像我们曾经有过的曾经。”她想:“只是曾经!”

抬起头,看见了电影的最后镜头:女主角旋转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耀着的光芒让滴落在钻石上的眼泪更清澈,那些溅起的水花散开了一片七色彩霞,湿润了每一颗柔软的心。屏幕上,随着音乐,两个大红色的单词“THEEND”闪烁着。灯光又亮了,人们开始离场,身边不停的有人经过。

“THEEND”她念着,站了起来,有点迷茫的看着右手上的指环印,也许它不会一辈子留在那儿,但是却会深深地刻在心里。她想起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要送他一个易拉罐拉环作为结婚戒指。那个大的属于他的戒指还被放在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那是她曾经以为的永远,不奢侈的浪漫。现在觉得有点好笑,生活有的时候真的很捉弄人。“我们总希望一切都快点结束,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每一部电影都会有个结局,不管它有多少部续集,但是生活呢,爱情呢,结局在哪里?

走出电影院,外面下起了雨,看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们,撑开伞,自己迷茫的失去了方向。

花落几时

满园的林荫,遮住了火热的骄阳,显得清凉而安静。一位梳着两条可爱的小辫子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捡着几片碧绿的树叶,似乎专心地观察着树叶的形状,或者是颜色。

“簪簪,一个人蹲在这里干什么,快跟妈妈回家。”

正在出神的小女孩回过神来,欢快地跑到妈妈身边,仰起漂亮的小脸,睁着漆黑的眸子,殷红的嘴唇抿着,笑着看着妈妈。

“乖,跟妈妈回家。”妈妈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牵起她的手,住家里走去。

小丝簪快乐地跟着妈妈,回到了宽敞而整洁的家。丝簪的家虽不能算豪富,但也算有钱,家里开了一家绸缎庄,生意也算不错。丝簪闲着无事时,也会到庄里去玩,但大部分时间却是花在诗经、四书和琴棋书画上,因为家境不错,所以妈妈总想把她培养成一位贤淑得体的女孩,而丝簪那时尚小,只是在先生的教导下起劲地学着,而绸缎庄,就成了她空闲时娱乐的场所。

那日,骄阳似火,天热得象是要燃烧起来,小丝簪拿着丝帕擦着汗,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客人进出绸缎庄,又看着街上各式各样的行人来来往往,真是清闲得可以。

这时,有一位小男孩走了进来,他的衣着并不光鲜,可是却能吸引别人的视线,小丝簪看着他,象是从来没有看到更帅气的男孩了,莫非是因为他的英气逼人的双眸?亦或是因为与生俱来的风度?又或者是因为他行动如风的举止?小丝簪不懂,只是觉得他深深地吸引着她那颗幼小的心灵。

“周叔”,小男孩走到绸缎庄主管周叔面前,说,“我来取前两天订的布匹,货到了吗?”

“到了,到了”周叔一副生意人的好脾气,“你怎么一个人来啊,你父亲呢?”

“他在忙,哦,这些就是了,我走了,再见。”小男孩急急地走了。

小丝簪望着他的背影,愣愣地出神。

小丝簪幼小的心灵里,爱情是还没有萌芽的,可是,她很想再见到这个男孩,也许,在她心灵的深处,已把爱的种子深深地埋下了。等她再大一点,那种子就会发芽,而现在,她只是单纯地想再见到他而已。所以,她把她所有空闲时间,全花在绸缎庄里了。

她以为那个小男孩很快又会再来的,小孩子的心里总是认为,想要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就会得到的,因为他们没有碰过壁,还不懂生活的艰辛。

一天过去了,小男孩没有来,第二天,还是没来,第三天,第四天,小丝簪渐渐不耐烦了,她开始缠着周叔问小男孩为什么会不来了,周叔只是无奈地摇头,可怜的老人,他又有什么办法让那个小男孩再次出现呢?

小丝簪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渐渐不再难过了,可是丝簪与生俱来的那种挚着,在很小的时候已经在个性中体现出来了,她每次休假,就去绸缎庄,从赖着周叔嬉闹,到把自己学到的知识拿出来和周叔切磋,到仪态万方地倚立于柜台前,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小丝簪终于在等待中长成了一位娇艳欲滴的淑女。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就算你曾经经历过一段痛苦的感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痛苦会慢慢减淡,而那个曾深爱的人,也会在记忆里渐渐模糊,直到被另一个人取代。

但那是你长大后的爱情,长大后的爱情或许会被遗忘,但小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是很难忘却的。而就在丝簪快要忘却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又出现了,不同的是,他已长成了一位帅气的男生。

丝簪快要认不出他了,要不是他的气质,要不是他的风度,要不是他那迷人的举止,丝簪真不相信自己又遇见了他。她快要窒息。这次,她不能错过他。

“周叔,订两匹绸缎。”男孩轻快地说。

“好咧。”周叔还是一样的好脾气。

丝簪走上去,“请问您要什么花色,什么颜色的?”丝簪眨着漆黑的双眸,充满热情地问他。

“就这个样式的吧。”男孩指着一个图案。

“好的,您明天就可以来拿。”丝簪记了笔记,又抬头问:“你贵姓?”

“我姓王,叫王浩林。”男孩似乎很愉快。

男孩转身要走,丝簪叫住他,深情地望着他,说:“你以后有空常来坐坐,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男孩笑笑,说:“好的,有时间我一定来。”

第二天,男孩来了,拿了布匹就要走,丝簪叫住他,说:“别忘了有空常来哦。”

男孩说:“好。”

第一天,男孩没有来,第二天,没来,第三天,第四天,一星期,一个月,男孩都没有来。第一天,丝簪想:他一定没时间来吧。一星期后,丝簪想:可能最近比较忙。一个月后,丝簪不再是小时候的失望和难过,而是痛苦了。

“难道他把我忘了?难道他不喜欢我?可他明明答应了要来的,他为什么不来呢?”这些念头缠绕着她,她开始尝到了痛苦的滋味。接下来,难道又是漫长的等待?或许丝簪应该恨他,可她却想他,好想见他,所以,丝簪又开始了她的等待,漫长而痛苦的等待。

二十五岁的女孩,在那个年代来说,已经是老姑娘了,不但会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自己在人面前也没面子,丝簪的妈妈是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的,可是却偏偏发生在了丝簪身上。要不是丝簪的坚持,要不是丝簪的眼泪,丝簪的妈妈早把她嫁出去了。

丝簪还是开心地活着,小时候的教育,让她可以有更多的方式打发时间。时常能听到美妙的音乐从她的闺房中传出来,有时,她也会在林荫下看书,那一片浓郁的林荫,让她想到小时候,想到那只属于她的小世界。有时,她会做女红,在柔软的丝绸上绣上美丽的牡丹。可是,她决不会忘记花几小时时间到绸缎庄,帮周叔打理一些事务。她总会在有意无意间,问周叔那位叫王浩林的男孩有没有再来。可是,那位男孩没有再来。

时光飞逝,丝簪的年纪一天天大起来了,她的妈妈心里虽急,却拿她没办法,她也不愿逼自己的女儿做她不愿做的事,只能在心里发愁。

丝簪三十岁了,“我还要不要等他?”丝簪问自己。“我只想再见他一面,等再见一面后,我就不等了。”丝簪的挚着从她的骨子里散发着能量。

时间的流逝,在等待中总是过得特别慢,但丝簪的修养总是能让她的等待变得不是那么痛苦,她有很多事可以打发时间。所以时间在痛苦与安详之中过去了。

十年了,丝簪又等了十年了,十年后的一天,丝簪还是在绸缎庄帮忙打点事务。

一位戴眼镜看上去很斯文的男人走进来要订绸缎,他看到了静静坐在一边的丝簪,被她的韵致迷住了。从那天起,他开始追求丝簪。

那天,丝簪说:“志欣,我已经四十岁了,你要考虑清楚。”

志欣诚挚地说:“我爱你,不是爱你的青春,我只是想对你好,想让你幸福,仅此而已。”

这段时间来,志欣对她的点点滴滴,百般呵护,着实让丝簪感动。丝簪问自己:“我还要再等他吗?他还会再来吗?是不是已到了我该放手的时候了,放了他,也放了自己。”

丝簪结婚了,婚后的她,偶尔还是会到绸缎庄去,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让她等了大半生的男人:他应该也有白发了吧,他的脸应该有皱纹了吧,他过得好吗?他为什么没再来呢?在他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我存在过吧。

门前的黄花开了又落,明年的几时,黄花再落?又有几人会真的关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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