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号码头遇险
1935年2月2日。刺骨的寒风拍击着威廉港。此时,海军上将威廉·卡纳里斯正在谍报局(德国的间谍机构)威廉港分局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几个星期之前,这位47岁、身高5英尺6英寸的间谍头目已经接到命令,那位新的独裁者阿道夫·希特勒要求他必须使谍报局重新焕发出活力来。众所周知,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战胜国将苛刻的《凡尔赛和约》强加到战败的德国头上,德国的谍报机构也因此而偃旗息鼓。
卡纳里斯是来威廉港谍报分局视察工作的。他在这里发表了一个极具煽动性的演说,他把美国描述成是谍报局在全世界行动的“重要目标之一”。
“在任何未来的战争中,美国都必须被看作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这位上将惊呼道,“美国强大的工业能力足以确保战争的最后胜利,这不仅是对美国本身而言,对任何可能与之结盟的国家也是如此。”
卡纳里斯在威廉港演说后8个月,在大西洋的另一头,纽约市哈德逊河的86号码头上挤满了正待出发的乘客。这些乘客都是准备搭乘豪华油轮“欧罗巴”号的。“欧罗巴”号是北德意志劳埃德航运公司最引以为自豪的油轮。美国海关官员莫里斯·约瑟夫也在这一堆人群之中。此时,他注意到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男子手里正提着一个小提琴盒。
“请问,你这里面装的是一把什么样的小提琴?”约瑟夫很有礼貌地打问道。
“噢!也就是一把普通的琴。”威廉·兰考斯基回答说。兰考斯基是一名美国记者,在《赖斯航空》杂志社工作。这份航空杂志在德国十分畅销。
“是吗,”约瑟夫说。“不介意让我看一下吧?”
这位海关官员的要求完全是出于他个人对小提琴的兴趣,而丝毫没有怀疑此人有走私的企图。
兰考斯基打开盒子,海关官员拿出了那把小提琴。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提琴下面压着厚厚的一叠纸,看上去像是飞机设计图纸的复印件。
约瑟夫把小提琴放了回去,并且说道:“请跟我来一下吧。”
在码头的海关办公室里,约瑟夫和纽约市的海关关长约翰·W·罗伯茨搜查了兰考斯基,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胶卷底片和几封德文书信,都是寄往第三帝国什么人的。第三帝国是希特勒对德国的称呼。胶卷上有飞机的草图。从措辞上看,这些信很像是飞机的说明书。
兰考斯基解释,这些材料是他打算给《赖斯航空》杂志提供的文稿。
罗伯茨似乎有点拿不准,于是给斯坦利·格罗根少校打了电话。格罗根是该地区的军事情报官员,住在纽约港的总督岛上。一个小时以后,格罗根来到了海关办公室,他瞅了一眼此时正老老实实坐在角落里的被拘留者后,开始检查兰考斯基所携带的材料。
格罗根要求这位作者对其中的部分材料做出解释。“作为一篇发表在普通航空杂志上的文章来说,它的很多部分看上去都有些离谱”,这位少校认为。
有一封信尤其引起了格罗根的兴趣。这封信显然表明兰利基地的秘密军事情报正在失窃。兰利基地是美国在弗吉尼亚州的一个空军基地。其他的信也有迹象表明,几个其他的军事设施和防御工事的机密也被窃取了。
在兰考斯基的携带品中还发现了更多的可疑之处,有新型“柯蒂斯”战斗机和“沃特.”轰炸机的照片,并且附有飞机设计及相关性能的详细报告。还有一叠纸上详细叙述了当时处于高级机密状态下的B一17四引擎轰炸机(俗称“空中堡垒”)的情况,那是巴尔的摩的格伦·马丁公司正在加紧制造的一种新型飞机。
经过整整一夜的会商,格罗根少校和海关官员讨论了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情。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这位被拘留者的姓名。一个人隔着房间大声问道:“嘿!伙计,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兰考斯基顿了一下,回答说:“威廉·兰考斯基。”
“好吧,兰考斯基先生,”海关官员平静地说,“你现在可以走了,但是三天后必须回来。我们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兰考斯基漫不经心地戴好自己的帽子,微笑着说:“早上好,先生们。”说完就走出去了。他拦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跳了进去,一溜烟儿去了他住在长岛的家。
兰考斯基简直不敢相信他会有这样好的运气。他本来作为窃取美国军事机密的现行犯已经被逮着了,但是这些大意的美国人却放走了来自纳粹德国的最危险和最有成绩的间谍——甚至都没有记下他的家庭住址。
这荒诞的一幕背后还有一段更加令人惊讶的插曲。当时,海关官员莫里斯·约瑟夫已经注意到他的时候,这个间谍正准备把小提琴盒子交给“欧罗巴”号上的一个服务员。这位服务员实际上是这艘船上的“分部首领”,控制着这艘船的纳粹党官员。他能对船长发布命令,而且他的命令必须得到严格的执行。当这名纳粹党官员看见约瑟夫的时候,他立即退回到了船上。
86号码头遇险之后,兰考斯基在曼哈顿躲了四天,然后同另一个德国问谍乌尔里希·豪斯曼一起去了加拿大。豪斯曼住在美国,以柏林一家杂志社的记者身份作为掩护。在宽阔的圣劳伦斯河的一个港口上,随着一艘德国货船卸完货,兰考斯基也终于逃到了国外。
回到德国以后,兰考斯基被当作是一个获胜的英雄而受到谍报局的赞赏。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已经成功地组织了一个分布广泛的间谍网,主要就在纽约地区。他们一起协作,几乎窃取了美国所掌握的主要军事机密。他不仅受到了威廉·卡纳里斯上将的褒奖,而且还获得了一大笔赏金。阿道夫·希特勒一兴奋,还在空军部给他安排了一个高级职位。
这个历史上最优秀的间谍人物也许从未得知,其实当时他并不需要那样仓皇逃离美国,因为在86号码头上发现的那些用以指控他进行间谍活动的材料已经在总督岛上被束之高阁了,当然也就不会有人记起这段插曲了。
神秘失踪的英国飞机
1938年2月24日,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弗·S·加迪勒中尉驾驶的一架实验飞机从英格兰的法恩伯勒机场起飞。这架飞机是“维克尔一威尔斯勒”型(即后来的“惠灵顿”型)双引擎单翼飞机,它安装有最新型号的机翼。
法恩伯勒是英国皇家秘密飞机制造厂(简称RAE)的所在地,这里汇集了一批英国顶尖级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主要是开发新飞机和研究外国飞机。加迪勒中尉的飞行也因此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按照设计,“维克尔一威尔斯勒”型轰炸机可以进行全球不间断的飞行,一旦发生战事,可以立即对德国发动袭击。然而,这架飞机起飞后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飞机以及飞行员一点儿踪迹也没有,于是大家都在猜测他们的命运。
有一则报道广为流传,说是实力迅速上升的德国空军战斗机针对这次飞行,早已待命,并将这架实验飞机击落在苏格兰海岸。后来还有证词说,一支德国潜水队彻夜打捞飞机残骸,并经由一艘潜水艇送回了第三帝国。
据称,德国情报部门事先己通过一个负责监视法恩伯勒皇家空军基地的间谍掌握了此次飞行的有关情报。但是不是确有其事,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肯定的证实。
雾都谍影
弗雷茨·布洛克是一位脾气温和、彬彬有礼的德国商人,他在阿姆斯特丹拥有一家女性服装厂。他生产的时装大部分都出口国外,尤其是英国。他的太太是一位美国人,岳父岳母住在伦敦。也正因为这样,他出入伦敦非常频繁。
1938年2月15日,39岁的布洛克只身来到了伦敦,表面上是来调查他的出口生意的,但实际上,他是被艾里奇·费弗尔派到这里来的。艾里奇·费弗尔是一位政治经济学博士,并且是德国秘密情报机构——谍报局威廉港分局的二号人物,他的头衔是总代理。
几个星期之前,布洛克自愿申请成为德国谍报局的一名特工。在经过严格审查之后,他被派往伦敦接受间谍工作培训。他的任务是对伦敦一些敏感的设施进行拍照。
当布洛克返回威廉港的时候,费弗尔对他的成果大吃一惊。这个初入道的间谍带回了很多十分有价值的照片,其中包括给乔治国王和玛丽王后提供生活用水的蓄水池和伦敦13个主要供水源的其中8个,以及伦敦供电局的蓄电站。
这些关键性的信息被汇集起来,成了一张特殊的地图。1940年中期,德国空军袭击英国的时候,这张地图派上了大用场。
艾里奇·费弗尔意识到他找到了一名王牌级特工。此后几个月内,布洛克受命以拜见其岳父岳母为名又多次出入伦敦。在此期间,他搜集了约400百多张照片、草图和地图,以及150多份关于英国防御设施的资料。
他的“影集”里有许许多多军事战略目标的照片,如环英格兰南部海岸的飞机场、船坞和部署在多佛尔白岩上指向英吉利海峡对岸的炮火配置。在他的“剪贴簿”中还有关于飞机制造厂的详细报告。
令人惊讶的是,尽管阿道夫·希特勒不断地发出战争威胁,布洛克却从未被执法官或者保安局人员质询过一次。可想而知,这个间谍不张扬的作风和彬彬有礼的态度帮助了他免遭怀疑。
除此之外,布洛克还有一种素质帮助他远离别人注意的目光——睿智。
有一次,英国政府向报社编辑和电台官员发布秘密的通知,通知中列出了一些关于防御设施、要塞和军火弹药库的情况,要求这些大众媒体不许在出版物和广播中提及它们。布洛克通过舰队街的一个朋友拿到了这份“D”级秘密文件。舰队街是伦敦的报业区。这份文件不仅列出了秘密的设施,而且还包括了它们的分布情况、用途和所在地点。这个情报给谍报局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弗雷茨·布洛克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他为什么要冒着牺牲自由和生命的危险去做间谍呢?他从未期待在德国领导人那里得到什么褒奖,实际上他也从未得到过。他也谈不上是一个狂热的爱国者,甚至没有加入过纳粹党。钱并不是一个重要因素,在他卓有成就的间谍生涯中,谍报局也只是平均每月给他200美元的报酬。
布洛克或许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最出色的间谍之一,至于是什么动机促使这位面带羞涩、温文尔雅的德国人从事间谍工作,那就无足轻重了。
布莱奇利庄园的字谜天才
布莱奇利庄园位于布莱奇利镇上,面积很大,有些阴冷,距离伦敦以北45英里,旁边就是苏格兰铁路。这些年来,除了布莱奇利庄园的历代主人以外,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它。然而在1938年5月,一篇特别的报道出现在当地的喉舌——一份小报——《布莱奇利周报》上。这篇报道称某位可能与政府有关的神秘人物暗地里买下了这块地产。
一队人马突然来到这里,并开始安装电话线,加上现场的工头又拒绝透露任何信息,这件事就显得更加神秘了。
这个神秘的买主就是海军上将休·辛克莱。除了白厅(伦敦的政府所在地)的官员外,很少有人认识他,他是英国谍报机构——著名的军情六处(MI一6)的头儿,负责搜集情报和指挥在国外的间谍。
军情六处的机构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是政府电讯密码设计中心和密码培训部(以下简称GC&;C:S)。它主要负责破译外国密码。辛克莱断定与纳粹德国的战争不可避免,决计把GC&;CS搬到偏远的地方以期躲避德国可能对伦敦进行的轰炸。他觉得布莱奇利庄园是一个理想的场所,于是请求英国财政部拨款7,500英镑(约35,000美元)买下这里。但是财政部拒绝提供这笔钱,于是辛克莱倾尽家财自己买下了布莱奇利庄园。
辛克莱是一个精力充沛、富有人格魅力的领导者,他那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早已声名在外。几天后,他在视察他新买下的庄园时,撞见了《布莱奇利周报》的记者。记者要求他告知庄园的用途所在。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撒了一个谎,称它是用于英国空中防御的。
这个即兴的答辞似乎解释了《布莱奇利周报》的神秘故事。但是由于伦敦的空军部称他们对布莱奇利庄园的事一无所知,整个事件反而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1939年8月1日,就是希特勒入侵波兰点燃第二次世界大战战火的前一个月,辛克莱上将命令将GC&CS立即搬进布莱奇利庄园,GC&;CS的成员也被强制安顿在庄园住所内。虽然下面有一些抵触情绪,但总算稳定下来了。
在9月3日英国对德宣战之时,他带领着英国的科学家、数学家和密码破译员积极地投入到GC&;CS的主要工作中去——破译那个被称为“不可破译的”“伊尼格码”。这个密码在德国军队和政府中使用频繁,每天都用它来发布成百上千条的信息。
与此同时,布莱奇利庄园一直在芸芸众生中寻找破译高手,因为破译“伊尼格码”需要数百个人协作。尽管寻找理想的破译者费尽了心机,但人选最后还是集中到了字谜爱好者身上。
近15年来,莱昂纳德·S·达威,一个沉默寡言、谦虚的物理教师,和他的朋友——同样做教师工作的梅尔维利·琼斯共同编造了每天早上《伦敦电讯日报》上的拼字谜游戏。那时候,尽管他们编的游戏既困难又复杂,但却使无数人为之着迷。
1941年,《伦敦电讯日报》上刊登了它的第五千个字谜,大量的爱好者踊跃竞猜,他们都声称在每日的拼字谜游戏中未尝败绩。信件雪片似的飞来,使得该报只能举办竞赛来决定谁是冠军得主。
男男女女25人被邀请参加这次竞赛,每个人都要求在限定时间内解决一个字谜。最后的获胜者用时7分57秒,其余的人也相继在很短时间内完成。
几天之后,每一位参赛者都收到了一封官方来信,他(她)们被邀请去拜访某位军官,共同探讨“一桩国家大事”。大部分参赛者都去了。当然,许多字谜天才都是出于好奇,才接受了这一邀请。在面试,更确切地说是严加盘问之后,这个神秘的军官便把这些人收为GC&;cs中的成员,安排他们加入布莱奇利庄园破译小组。事实上,很多人都渴望参加。
这些密码并不是多么艰深的科学或数学难题,大多数时候,它主要考验的还是人的一种思维习惯。心理学研究已经表明,那些字谜爱好者就拥有这种习惯。他们的思维方式与常人有较大的区别。
通过这些聪明人勤奋努力、日以继夜的仔细研究已经截获的“伊尼格码”无线电信息,布莱奇利庄园小组终于破译了这个密码。这个似乎不可能的成功在情报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被破译的德国密码信息代号为“乌尔垂”④。在日后漫长的战争当中,“乌尔垂”常常帮助英国(后来还有美国)提前知道阿道夫·希特勒的精确计划和军事命令。
如果当时受挫的休·辛克莱上将没有暗地里买下这个偏远的庄园,为他们的破译工作提供一个僻静、和平、安全和秘密的场所,GC&;CS是不可能有如此显著的功效的;如果没有那些大量的、埋头苦干的字谜爱好者们用他们闪光的智慧来参与,要破解那个被称为“不可破译”的德国密码,也是难以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