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比无知更能给人类带来幸福。
先生们！承蒙诸位光临，我感到极大的荣幸和愉快。但我必须坦率地承认我很少自愿地或情愿地来作这样的演讲，尽管就我个人的性格和我的研究倾向而言，并不妨碍我作这样的讲演。事实上，如果给我以选择的话，我将避免今晚的这种差事。因为我从智者的作品和讲话中已经了解到，除了诗人之外，再没有比做一位演说家困难的了。要在事实上成为一名演说家，而且要赢得声誉的话，就必须要首先透彻地掌握所有的文、理知识以形成演讲的坚实功底。即使在我这种年纪要做到这一点已不大可能。但我还是宁愿通过长期认真的研究和准备去获得那种坚实的功底，以求真正享有这一荣誉，而不是通过不成熟的准备和速成的演讲来攫取虚名。
这些计划和想法在我心中燃烧着，闪着光亮。我发现这些不断的干扰所造成的时间浪费是很严重的障碍，只有有教养的和丰富休闲的人才能更好地促进心灵的健康发展，而这正好与身体的发展情况不同。我认为这就是黑希奥多斯的圣洁的睡眠和思底弥翁在夜晚和月亮会面的含义所在。也就是普罗米修斯在墨丘利的指引下，隐居于高加索高山之上，在那里他最终成为众神和众人之中最有智慧者的意义所在，由于他的建议，朱庇特才考虑和忒提斯结婚的事。我可以请树林、江河和亲爱的乡间榆木丛为我作证，在那里(如果我可以讲述众女神的秘密)我醉心于与缪斯的甜蜜交谈，且至今仍然记得那些幸福的情景。在那里，我也陶醉于乡间的景色和树林的寂静，在那种隐居生活中我享有了身心的发展。
我很希望在这里也能找到同样的引退机会。如果这种苦恼的讲演任务一直不合适宜地强加在我身上的话。它非常残酷地剥夺了我的神圣的沉思，把心思用在其它事情上，严重地阻碍了我对学问的努力追求，使我很苦恼。我放弃了一切找到安宁的希望，沮丧的想到先前那种宁静的学习生活，现在离我已很远了。这种在混乱和焦虑之中的生活是这么艰难，所有追求学问的企图都只好丢弃了。我几乎发狂并决意要歌唱和赞美无知，因为无知不会受到打扰。那么，我就要问，是文学艺术还是无知给信徒们赐福更多？这一争论，我不知道它会怎么样，但无论是我的命运还是我的性情都不允许我放弃对知识的献身追求。因此，维护学习的任务也就落在我的身上了。对此，我感到很愉快，我不脸红地承认我对问题的先见之明归功于司命运的女神。为此，我感激她。此时，无论如何得允许我赞美和歌颂学习了。在她的拥抱中，我激动得流泪，好象对不在身边的情人诉说我的渴望思念之情，从而使我的心情平静下来，那么这就不是一种干扰了。因为谁情愿把要求去赞美或保护他热恋的、羡慕的和急切想见的对象看作是一种打扰呢？
但是，先生们，我个人认为雄辩术威力的最好证明是在论述激不起任何热情的课题时。那些最能引起我们钦佩的东西不能完全包括在讲演的范围之内。用很丰富的资料讲演是一种障碍，复杂的讲演课题限制着人的口才的发挥。此时，我就苦恼于这些过多的资料，它本身既成为我的力量所在，但却又使我精力减弱；它本应是我的辩护之物，但却又无助于我的辩护。所以我对材料必须作出选择，或起码是一带而过，而不是详尽地讨论那些有力支持、保卫和巩固我们理由的众多论据。在这种情况下，看来我的全部努力都应致力于说明学习和无知各自怎样和在何种程度上促进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目标--谋取幸福。带着这个问题我将很容易地展开我的讲演，不必过分担忧由于愚蠢与知识或无知与艺术的对立所引起的争议。然而在有学问的集会者而前演讲或启口，无知者提出任何异议无不求助于艺术。
想大家都承认和信奉世界的伟大创造者上帝，在创造万物时也把那迅速消逝和易亡的东西赋予了人，除此而外，人本身还有另一种东西，这就是不朽和永存的精神。精神是不会死亡和消灭的，如同天国下凡的神仙，在地球上漫游一段时间后，灵魂就要离开肉体，回到天堂去。如果我们既不考虑永恒的生活又不考虑我们在地球上的普通生活，那么也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指望成为我们幸福生活的目标了。
这种永恒的生活，几乎每个人都承认，只有在学习沉思中才能找到。
通过学习沉思，精神得以振奋，不仰仗肉体的力量而在自身之内集聚着精神的力量。在学习沉思中获得的巨大愉快，类似众神们不朽生命的快乐。但是没有文学艺术，大脑是空虚的，是没有生机和什么用处的。谁配得上沉思？关于事物的概念，除非人类拥有一颗经过文学艺术和学问训练与熏陶的心灵，他将什么也不懂。因为对于一个没有一点学问的人来说，似乎确实没有什么通向幸福生活的途径而言。没有学问，上帝似乎也就不赋予我们任何生活的目标，甚至连苦恼也不赐予我们。上帝赋予人类灵魂，就是要让我们贪得无厌地去追求，去得到最高的智慧；就是让我们尽一切可能为理解那些深奥的自然秘密而不断地努力。正是在这一点上，上帝才是我们的创造者。
上帝在人类的头脑里灌输了极强烈的求知欲望。从每一个角度观察研究了整个世界之后，你将领悟到世界这一巨大构造物的伟大设计者。因此，也为他自己建立了荣耀。我们在奇妙的智慧王国里探究得越深，我们就越能理解、掌握那绝妙的技能和使人惊异的、世界各种创造，(离开了学习的帮助，我们就做不到这一点)，就越对世界的创造者感到惊讶和敬畏，就更响亮地赞美它。我们完全相信它是乐于接受的。诸位听众，我们是否可以相信广阔无边的宇宙是被永不熄灭的灯火照亮和装饰着，它被赋予如此快的运动和如此复杂的变革，仅是作为一盏明灯为懒散的人类服务，为游手好闲者和懒汉指明前进的道路吗？在我们看到茂盛的水果和植物时除了那短暂的，美丽的青翠之外，是没有目的的吗？如果我们不去估价它的价值，那么除了粗糙的感官感觉之外，我们就不再去探求了。这就表明，我们自己不只是奴隶般的，而且在上帝的仁慈和精明面前也是不礼貌的和愚蠢的。正是由于我们的迟钝反映及不情愿的情种，使上帝被剥夺了很多应得的荣誉和威望。如果学习是我们对幸福探究中的领导和指导，并得到万能的上帝的批准和同意，那么我确信地说：学习将给人们带来很大的幸福。
先生们！我清醒地意识到这一打算，即通过学习，我们要力争达到最高的生活目标。如果不与完善正直的生活和诚实的品德结合在一起，是不可能分享到真正的幸福的。我也知道许多在学习上优良的人却品德不好，脾气暴躁，感情不纯；而许多完全无知的人却是诚实正直的人。为什么？是否可以说无知更能使人得福呢？一点也不。因为事实是，先生们！尽管他们的国家道德败坏和无知的罪恶交织在一起，在一些情况下，诱惑少数学习上突出的人走上了邪恶的道路，然而还是一些聪明、精干的人影响和带动着大量的缺乏知识的人忠于他们的职守。而且确实，只要一个家庭、甚至只要一个人受到了文学艺术和智慧的教育就足以引导一个国家走上正义。但是，哪里没有文学艺术的繁荣，哪里所有的学问就会消失。你就在那里连一个好人的踪迹也找不到，除了野蛮就是到处笼罩着暴行。我举这样的例子不是指一个国家、一个地区或一个种族，而是指构成整个地球四分之一的欧洲本身。几百年前，在这个大陆，包括大学在内，全部高贵的文艺都销声匿迹，而在那以前，文学艺术都是大学里的主要课程。现在文盲扩散，充斥在各个地方，学校里除了僧侣们喋喋不休的愚蠢说教外，再什么也听不到了。那些渎神和可憎的恶人及无知占据了我们的学校和教堂的讲台与讲坛。而虔诚在哭泣，宗教好似患了疾病的老人在逐渐衰亡，以致在经历了长期的灾难后，甚至到今天，它还没有从那巨大的伤痛之中完全恢复过来。
先生们！我确信这样一个公认的哲学箴言：对任何文学艺术和科学的认识，只有智者才能做到，而美德和诚实的来源和归宿则是意志。但大家都同意，当人类的智慧作为其它一切才能的君主和统治者照耀着前方时，它也以其光芒照耀和指引着人们的意志。意志可能是瞎子，如同月亮一般，意志只有借助于光才能发亮。所以即使我们同意和情愿承认没有学问的美德比没有美德的学问更有助于人类幸福，然而当人们把美德和学问一旦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幸福的整体时，人们确实应该如此而且经常是这样，智慧表明她自身是极其强大的，闪耀着光芒，并且居于首位。智慧如同监视着躺在她脚下的东西，注视着低于它的意志行动，据此作为她的权力。它要求人们永远追求美德，仅次于追随上帝。
现在让我们离开这些高难的问题来考虑一下我们的普通生活，看学习和无知各自赋予我们的个人生活和公众生活以什么益处。我将毫无顾虑地说，学习是青年人最美的装饰，是成年人的有利后盾，是老年人的安慰和荣誉。我将不提很多生前就享有极高威望的人，甚至古罗马的一些伟大人物，就能说明这一问题。在作了许多高尚的事业，以他们的辉煌功勋赢得了巨大的荣誉之后，他们又从生活的竞争和动乱中回到了对文学艺术的研究之中，如同进入了一个避风港和受欢迎的避难所。很明显，这些受尊敬的智者意识到必须把留给他们生命中的最美好的时间用于最有用的事业之上。他们首先是生活在人们中间；他们盼望通过文学艺术的陶冶不要成为圣人中的最后一个。他们曾经为荣耀奋斗过，而此时他们要为生命的不朽而奋斗。他们曾同国家的敌人斗争过，而此时他们正面临死亡这一人类最大的敌人。学习就是他们拿起的武器，学习就是他们获取力量的源泉。
人类幸福生活的一个主要来源就是在社会生活中找到自己的同伴结成友谊关系。而人们经常断言有学问的人，作为一种惯例来说，是难以相处的。他们缺少礼貌，举止古怪，很少具有赢得人心的那种宽厚的道德品质。我承认一个全神贯注在学习上的人，他会感到与神灵的交往比与人的交往更容易些。但这既不是因为他生性习惯与神灵交往而不惯于人间的事物，好象在人们中间是一个陌生人的缘故，也不是心灵由于通过持久不断地对神圣事物的追求、沉思而把情感束缚在自身的狭小范围之内，从而使他在美好的社会生活的礼节方面完全是外行的缘故。要知道，这样的人一旦结成志趣相投的真诚友谊，他对这种友谊的忠诚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我们可以设想有什么事比与有学问、有智慧的人交谈，如柏拉图说经常在梧桐树荫下聚集的哲人们的交谈，更为愉快和幸福呢？粗俗的谈话和为了奢侈享乐及放纵的欲望而互相激励是无知的友谊，或者不如说是对友谊的无知。
再次，如果人类的幸福在于精神的丰富愉快和高尚，那么这样的一种快乐就只能在学习和文学艺术中才能得到。在学习和文学艺术中得到的快乐远远超过从其它一切中得到的快乐。在学习中去了解整个天空和它的星星，了解大气环境变化的全部运动和变化的本质是多么大的愉快啊！无论是由轰隆隆的雷声或由拖着长尾巴的彗星，还是大气冻结成雪、冰雹和变成毛毛细雨成露水等等，这些大自然的奥秘，我们都可以在学习中得到。在学习中还可以明白风向变化的原因、大地和海洋为什么发出蒸汽和雾，以及植物和金属的内在消耗。如果可能的话，还可以懂得一切生物的本质和情感，懂得人体的精致结构和保护身体健康的技术。最大的愉快莫过于了解人的心灵的非凡能力和力量，和得到关于称之为神灵、精灵等这些东西的知识。除了这些，还有大量的无穷的事物，大部分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学到。在此就不一一去列举了。所以，先生们，详细地说，当普遍的学习一旦形成了一种社会风气，人们的精神就不会只局限在这种监狱般的黑房子里了，而将伸展到无限广阔的世界中去，直到完全占据整个世界和空间。那么最后，世界大部分的变革和可能性都将很快地被拥有这种强大智慧的人观察到，在生活中所发生的事几乎没有一个能超出他的预料和想象。他将确实象一个宇宙的统治者和管辖者，天空、大地和海洋将倾听他的命今，暴风和雨雪将为他服务。
最终，自然也将服从于他，好象真的上帝已经退让了这一世界的王位，将它的权力、法律和管理之责都委托于他，使他作为这一世界的统治者。
此外，通过学习浏览每一个国家的历史和地理，考察每一个王国、种族、城市和人民来增加智慧和正义，所得到的精神乐趣是极大的。诸位听众！学习，在世界历史的长河中与时间同步前进。当我们希望将来留下我们的英名时，学习就将成为我们有限生命的延长和扩展；学习就是从吝啬的命运那里赢得的一种可回顾的永存声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