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四姐受伤躺在府里休养竟能了解这些,果然她对四姐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四姐跟母亲都说那六妹妹恐怖,她看着府里最狠毒的应该是她这四姐姐吧。
思及此,季兰月浑身竟是陡生一阵冷汗。
“你也回去吧,我这一会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就不能陪你了。”季兰蓉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对着季兰月淡淡笑道。
“四姐你这腿?能出去吗?”季兰月的目光移上移下的,询问地小心翼翼。
季兰蓉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几日让府医看得都差不多了,行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四姐这是有什么事?腿伤刚痊愈就忙不迭要出去?季兰月心里疑惑不已。但是她知道任何事只要是她这四姐不愿说的,她这问几遍都不会得到答案,所以在季兰蓉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下,也只能摸摸鼻子不甘心地回了自个的院子。要不是怕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事而和四姐离心,产生矛盾,她今日是铁定要派遣人跟踪上去看看四姐到底在策划些什么。
看着五妹妹走出她这院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季兰蓉也是皱眉了,对着身边的丫鬟嘱咐几句,才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去。
西市街头,跟往常一样热闹非常。夹杂在一众庶族少女间的好多世家贵女即便装扮刻意低调,还是掩盖不了她们从骨子里流露的清高不可一世。
只季兰蓉一向装扮清淡,柔弱清雅的外表,素淡的装扮,隐于人群中倒也引不起注意。
她这跟着前面那两个世家贵女已经好长一段路了,不知是她的运气太好,还是她这样打扮真的引不起人注意,前面那两贵女愣是没注意到被人跟踪了。
这两贵女戏闹说笑着进了一家珠宝坊挑选首饰,随后又进了一家酒楼坐下吃饭。
而季兰蓉特意挑了邻近的一家茶楼跟进着。
看这俩人的样子,又是挑选首饰,又是订购好多胭脂水粉的,看来计划已经在进行中。
季兰蓉冷笑地端了茶水往口中送,那眼却是假作抬头看天空,实则看看对楼那女郎到底还能怎么装样子。
对楼那两贵女,一个是安王家的郡主齐绦,这女郎在监学里跟她家六妹妹可是一向交好,是个眼界很高,惯常看不上其他学子的清高女郎。监学里,她也只见过这位跟六妹妹关系非常,跟其他人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如今这西边来的野蛮将军之女居然也能入了她的眼,这真是让人想放声大笑。
在监学里,是有很多人被姜琳的外表豪爽又故作天真欺骗,这安王家的小郡主不是一向识人能力强吗?居然也能觉得这样装腔作势的女郎单纯可爱。
季兰蓉慢慢啜饮着杯中茶,嘴边浮起似有若无讽刺的笑。
而更可笑的是,经她跟踪的这几日得来的讯息,这安王家的小郡主马上就要被这外表单纯可爱的大姐姐弄做诱饵,一个专门引诱六妹妹上钩的诱饵。
她这六妹妹倒是个倒霉催的,那姜琳估计六妹妹都不知道这位是谁吧?但是令六妹妹想不到的是,过几天这个她认不出的世家贵女就会让她成为全北雍的笑柄。
她之前自然也不知道这姜琳居然恨六妹妹恨到死,只是那姜琳自打第一次见面起,都对她表现得敌意重重,厌恶之意非常明显。被这样表面单纯实则心思诡谲的女郎盯住,依她往日的性子,自然是要深入防范,所以她派遣人调查这女郎,竟让她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这可笑的西边边境来的野蛮女郎居然喜欢太子殿下,听说这不害臊的女郎还曾当面拦过殿下的车驾,大无畏地对殿下说什么心悦郎君的昏话。这种事当然很快被压了下来,如若不是她最近一直跟着这女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会跟着这女郎自然也是因为这女郎对她敌意深重,她不放心挑着几日熟悉熟悉这女郎生活习性,方便日后防备这莫名其妙的女郎对她背后放冷箭。那么讨厌她,依这女郎凶残的本性可是很会做这种背后阴人的事的。
在跟踪这女郎几日后她本来都打算撤了,孰料那一日偷听到这女郎向丫鬟的抱怨,得知这女郎想嫁太子为正妃,而在得知太子殿下好像对她家六妹妹情有独钟的消息后,这一位就日日夜夜准备着阴毒法子要除去六妹妹。
除去六妹妹吗?她倒是很乐意看到六妹妹受委屈的样子。
看对面的那两人吃好了,相伴着离开了酒楼,季兰蓉也放下茶盏,要跟上去。
却不料这个时候出现一郎君,轻袍薄衫掩去一身浮华,残留几许高贵芳华,剩下都是仙风道骨的飘杳模样。世上的郎君有像当今太子那样外表清逸无尘,实则隐隐凌厉霸气,有翩翩郎君一如九重天上的谪仙的容家四郎,风流肆意处处留情的曲家大郎君,她以为她见过的这些都够好了,可是这些郎君跟面前这位相比,却又哪个及得上这人不染世俗的清流风雅。
“看小娘子面相浮躁灰暗,可是很不好的兆头。”可是这看着仙风道骨的人却是这么无礼地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看她不信,竟然还一本正经地追加道:“小娘子还是凡事心宽点,免得心胸狭窄,到头来富贵如浮云,皆是一场空。”
这是?她不搭理这人,他居然告诫起她来?这真是哪来的疯子?看着还以为是个不染世俗的清雅郎君,这一开口竟是个江湖道士,满嘴信口胡诌的。真是!
季兰蓉皱眉,不打算理会这疯子,正待离去,不料这时听到旁边有人称呼这郎君:“容思,此次学业修完,可是打算何时回淮地?让为兄的也好送上一程。”
容氏居淮地,只有那家专以卜卦算命诡异精准为天下耳闻的清河容氏。而那人称呼这郎君容si?难道是清河容氏的那位嫡长子——容思?那一位可是传闻中占星卜卦五一不准的鬼才,清河容氏当仁不让的未来家族继承人,跟北雍容华是同样风华无双的风流人物。
那他刚说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不久后会有事?
季兰蓉这回不急着走了,但是那个称呼容思的郎君和另外几位学子一直缠着这位,所以季兰蓉一直找不到机会询问这郎君关于他刚刚所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这一回季兰蓉不急着跟着姜琳她们了,转而跟着容思了。
等到了只有他一人的地方,那郎君蓦地回头看着她道:“小娘子还有什么事吗?”
听着似乎没有责怪她跟踪的意思,于是季兰蓉道:“郎君且慢走,奴家有事要请教。”
“我听着。”那郎君居然面含微笑看着她,真是好生怪异。
季兰蓉忽觉背脊发凉,仿佛有种被人看穿的奇怪感觉,只是怎么会?她跟这郎君不是初次见面吗?
“我们见过吗?”这回不用谦称了,季兰蓉一改柔弱,正对上这人直直发问。
“监学里举办琴艺大会那次,是我为你解的围,事不过多久,小娘子真是忘性好大,把恩人给忘了?”于芸芸众生里,熙熙攘攘的闹市中见到这小娘子,看这小娘子戾气横生比之前见到那次又重了很多,容思也是不由皱了眉,才好心上前提醒,可这小娘子面相显示心志坚定,不会为人动摇决定。他这鲁莽的好心,恐怕是半点都引不起这小娘子的重视了。
所以族里那些长辈才老说命运是不可改变的,算出来的命是怎样基本就是怎样了,妄图改他人命,可知他人愿意与你配合?
可是命运又是个奇怪的东西,按这小娘子的本性是不该回头继续询问他这满口胡言的江湖道士的言论的,怎么这会这小娘子拦在了他面前要问个清楚?
容思有一瞬的迷惑。
“是你,难怪我总觉得哪里有熟悉感,看你的感觉似曾相识。”季兰蓉喃喃道。
“可见小娘子记忆里还是有我的。”容思也是一笑。
“郎君先前说我那些话到底何意?是说我最近会有什么事发生吗?”无怪乎季兰蓉会这么问,最近一连串跟六妹妹斗得昏天黑地的阴谋诡计可是让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其实没什么事。就像我说的,小娘子若是把心放宽点,凡事不用斤斤计较,可保小娘子一世荣华。反之亦然。”容思笑容浅浅,看季兰蓉不甘心的挣扎面容,他在心里对自己摇摇头,只是和这女郎的缘分,让他终究忍不住补了一句,“小娘子,凡事不能只图眼前光景看着奢华美好就以为一切后患无忧,抛开眼前,着长远打算,小娘子还觉得如今的打算就是最好的吗?做人不能单看眼前的这几年,更重要的是往后的数十年。人生匆匆数十载,小娘子总要明白什么对自己是最好的。”
最后一句,容思瞥了一眼季兰蓉略有不便的腿脚,道:“腿脚都不利索了,还有心思出门?那姜家女郎可是个不好惹的,骑马狩猎无一不精通,身姿灵活武功底子更是不错,以后别再跟着她了。小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那姜家人的骨子里可是不知道什么叫凶残霸道的。”
说完这番话,容思也没多留,自行跨步走了。
他是误会了,她跟踪姜琳不是为了要陷害姜琳,但是他讽刺她的那意思是说她腿脚都不利索了,还思量着算计,这个人说的真是她吗?
她什么时候变得疯魔了,以前一直讨厌季妍,看到六妹妹对她好,更是连六妹妹都恨上了。又听母亲常年说六妹妹如何凶残霸道,五妹妹也说六妹妹妖精的模样,惯会抢人风头,看着就让人讨厌。而她说的什么:“既然她惹得阿母和五妹妹这么讨厌,那么我让她消失怎么样?母亲和五妹妹看不到她,就不用思量着讨厌了。”
母亲和五妹妹当时还很惊异地看着她。
母亲说:“我们月儿真懂事,这么小小年纪就懂得为母亲分忧,是母亲的好女儿。”
五妹妹崇拜地说:“四姐好厉害,我都想不到这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嗯,让六妹妹彻底消失不见,以后就永远不烦了。”
母亲和五妹妹的笑容让她心里不由快慰得意,跟着每一次都绞尽脑汁想着各式各样诡异的计谋来向母亲邀宠,在五妹妹一脸崇拜的眼神中日益疯狂。
可是母亲讨厌六妹妹是因为六妹妹的母亲是父亲的原配,父亲这么多年一直爱着先夫人,所以母亲看到六妹妹那肖似于先夫人的脸,就恨不得挖六妹妹的心,吃六妹妹的肝。
五妹妹讨厌六妹妹一开始是因为母亲的讨厌,她的讨厌,之后随着她的计谋,五妹妹喜欢上了六妹妹的未来夫主,也是母亲为她们姐妹看中的未来夫主,五妹妹对六妹妹是真正厌恶了。五妹妹讨厌容郎那么贪看六妹妹的眼神,讨厌容郎因为六妹妹而一贯疏离的面孔变温柔。所以五妹妹要毁六妹妹的清白,毁六妹妹的名声,央了她和母亲帮她。她也如五妹妹所愿设计了一系列毒害六妹妹的几计谋。
但是她自己呢?为何要讨厌六妹妹?她明明不喜欢二姐,却也没要弄死二姐的想法。但是她其实很多时候都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讨厌六妹妹,她不像母亲,对六妹妹那所谓形似先夫人的脸有恨意。也不像五妹妹,对那容四有什么特殊爱慕,顶多愿意嫁这人,这样的人跟她们赵郡季氏门当户对,既然母亲要帮她和五妹妹争取这亲事,那她就受着。但是不嫁给这人,其实也不是很难过啊。那她讨厌六妹妹什么?日日夜夜思量着害六妹妹又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不是好人,但是也不用那么丧心病狂吧。就她所知,六妹妹喜欢的貌似也不是那容四,那她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那么她整日设计陷害六妹妹又是图的什么?
季兰蓉迷惑了,彷徨了。想起那郎君说的心宽才会一世荣华,想起那郎君说道的她的面相浮躁,还有哪郎君临走时的出言讽刺:腿脚不便的人还思量着跟踪她人算计她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吃下对方?
她今日虽不是因为要陷害设计姜琳才跟踪的她,但是那郎君的意思套用她头上却也没什么错,她往日对着六妹妹做的事可不就是如此?
从面相上都看出她面目可憎了,她到底还在忙活什么。
季兰蓉迷惘得不知所措,到最后,那被她骗去买胭脂的丫鬟回来了,轻摇她:“四姑子,出来这么久了,我们可是回去了?”
季兰蓉这才回神过来,对自个的丫鬟点点头。